崇陽中學摸底考如期而至,一場場大戰下來,同學們出考場時都蔫了巴唧的,渾身卸力,不少人對這次考試信心全無。

莊閑雲剛出考場,伸了個懶腰,便被什麽人拉到了走廊上,這個時候走廊人潮洶湧,到處都是人擠人,她抬頭看了過去。

“童童,怎麽了?”

方知童戴著一副黑框眼鏡,垂下頭去,說起話來磕磕絆絆,臉頰上浮出兩朵紅暈。

“你…有沒有帶那個?”

“嗯…?”

莊閑雲後知後覺:“在我書桌裏,我幫你拿吧。”

“…嗯。”

就在莊閑雲剛轉身想回去時,卻被人拽住了手,回頭一看,竟然是孟靜嫻,她態度強硬,抱臂笑道。

“你自己去吧,雲雲還要和我去吃午飯。”

孟靜嫻一直對方知童持有偏見,莊閑雲也自知這兩人氣場合不來,她這個同桌內向靦腆,平時不太愛講話,更很少社交。

莊閑雲不理解為什麽孟靜嫻會對她的敵意那麽大,但她也沒去管,畢竟她們倆現在已經是同道中人了。

看一個人不舒服,怎麽都不舒服。

在她這兒,還是比較看重孟靜嫻的。

“不好意思啊,童童,你去我桌肚裏拿吧。”

她語氣抱歉。

剛說完,孟靜嫻便迫不及待地把她給拉走了,生怕她再跟那個什麽方知童多說兩句話。

見兩人一路上拉拉扯扯,方知童咬了咬唇,轉身離開。

走出了一段距離後,莊閑雲回身匆忙看了兩眼,之後就對上了孟靜嫻詭異的眼神。

“童童?你跟那個方知童的關係很好?”

瞧孟靜嫻這小氣吧啦的樣子,莊閑雲很想笑,她挽過孟靜嫻的手臂,不自覺染上小女生之間的哄誘。

“沒有啦,我們就隻是同桌關係。”

得到了心滿意足的答案,孟靜嫻心中果然散去了不少惱意,昂起腦袋對她說。

“莊閑雲,我跟你講,這輩子我隻能是你最最最好的朋友。”

“那當然啦。”

她們說著,午後暖陽潑灑下來,一望無垠。

高二七班。

方知童強忍著小腹劇痛,搬開了椅子,蹲下身在莊閑雲課桌裏翻找衛生棉,那一小片衛生棉很柔軟舒適,她緊緊捏在手心裏。

已經不止一次的羨慕莊閑雲了。

這麽好的為衛生棉她可能這輩子都用不上了吧?

剛想著,在她書桌裏又看到一個很眼熟的筆記,她撥開書本,才發現是慕野鶴的筆記。

原來,他一直都有借給她。

這一刻,方知童內心深處滋生出私心,她抽走了他的筆記,剛起身轉頭就看到一個人影站在後門。

她嚇了一大跳,心虛得不行,筆記“啪”的一聲摔在了地上,門口那人眉目清俊,眼神冰涼,渾身都由內而外散發著一股壓抑的氣息。

方知童極其不自然地挪開視線,看向地麵,她不知道他站在那多久了,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他什麽都看到了。

慕野鶴靠著門站立了一會兒,過了幾秒鍾,他才有所動作,直接越過她撿起地上的本子,放好被她撞歪了的課桌,然後就要走。

她終於忍不住,再次勇敢的喊他的名字。

“慕野鶴。”

她聲線顫抖,氣息不穩。

慕野鶴頓住腳步,背對著她。

“你為什麽…一直在幫莊閑雲?”

話落,似乎過了很久,他才緩慢地轉身,語氣冷淡。

“和你有關係?”

他眼神涼薄,盯得她發慌,心口一緊。

她攥緊了手,額頭沁出層層薄汗,小腹疼得厲害,她忽地想起上次在食堂,莊閑雲也是因為痛經,她清楚的看見,他有所動容。

差別好大啊。

“我們…不是朋友嗎?”

方知童咬緊了下唇,說出這句話似乎需要很大的勇氣。

“朋友?”

慕野鶴像是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他笑聲涼颼颼的,聽得方知童一顆心一寸一寸涼下去。

“你跟我算哪門子朋友?”

他輕挑眉,語氣充滿了嘲諷和冷意。

方知童臉色大變,她連忙擺手,試圖給自己洗脫罪名。

“不是的!慕野鶴…精神病院那件事…”

“那件事過去多久了?”

他目露狠色,像是在問她,可他心裏比誰都有底。

這一次,方知童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慕野鶴耐心消耗殆盡。

他陰沉著一張臉,眉頭擰在一起。

“一直提煩不煩?”

她沉默下來,不再說話,低下頭的那瞬間,往事回憶洶湧襲來,在她腦海裏快速播放。

慕野鶴七歲那年,被當成精神病人抓去了精神病院,那裏的生活暗無天日、像人間煉獄,每天在精神病患者的哀嚎中沉沉睡去,到了另外一天,誰又知道醒來時身在何處?

每一天的太陽都是嶄新的,但他們的日子一天比一天煎熬。

而她,曾經也是其中的一員。

為了能夠重獲自由,她不惜利用慕野鶴,踩著他唯一活下去的希望順利走了出去。

過了這麽多年,她都無法忘記,當年她牽著工作人員離開時,他的眼神有多麽陰狠。

她是真的害怕極了。

害怕慕野鶴真的順利出去了,那她呢?

她一個人活在那種鬼地方,一定會死的。

所以,她選擇頂替了慕野鶴,踩著他逃出生天。

“別再在我的筆記上塗塗畫畫了,有關於你的事情我一點兒也不想了解。”

慕野鶴當著她的麵把筆記本撕了粉碎,隨手一楊,統統進了垃圾桶裏,方知童愣在原地,魂魄好像剝離了身體。

方知童接近莊閑雲的目的從來不單純,她想借用莊閑雲去與慕野鶴重歸於好。

從上個學期開始,她就一直想和莊閑雲打好關係,想對她好點,好像隻有這樣,她才能讓慕野鶴看到她,還有他的學習筆記。

方知童知道他會借給她,所以總是找理由間接性借到慕野鶴的,然後給他寫信,在還給他的時候夾在本子裏。

她寫得都是她這些年爸爸是怎麽對她的,欺壓打罵,甚至某天晚上喝多了想要闖進她的房間淩辱…

方知童左手搭在右臂上,袖子微微往上拉了拉,露出來的是一條條觸目驚心的傷痕。

她知道,他能看到。

在這個學校,沒有人知道他們以前認識,方知童也不會提,因為關於精神病院那段記憶不是什麽值得回憶的。

“慕野鶴。”

方知童低下腦袋,聲音悶悶的,情緒很低,她問他。

“...我們還能不能回到以前啊?”

她不想他喜歡莊閑雲。

特別,特別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