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所有,曆曆在目。

我記得自己雙臂抱在身前,小心翼翼端著給他帶來的驚喜,站在院外時高興的發現大門開著。

畢竟這麽久沒回來,我也不清楚陸應川有沒有換鎖,而在前世,懦弱如我,沒有想著去搶這棟房子的所有權。

回到家,我覺得踏實。

而且院裏沒人,他的車也在,玄關的燈還亮著,是陰沉天氣裏點綴在我激動心情裏的一抹溫柔。

因在台階上摔倒流產,所以那幾步路我走的很小心,現在看來,正是因為我太小心,所以一點動靜都沒發出來,叫裏麵的人不曉得我過來了。

門虛掩著,有影子在地上晃動。

陸應川似乎準備出門,可同時又在跟誰說話。

那會,我不知道徐娩已經搬到了我的家裏。

我的聯係方式都被陸應川拉黑,也沒有旁的渠道獲取他的現況。

聽到徐娩的聲音時,我愣了下。

她說,“這些事你媽媽應該不知道吧?否則她為什麽那樣恨我?”

什麽事?該知道的都知道了,還能有什麽秘密嗎?

陸應川回答,“都過去了,你也不要再提起。”

屋裏的女人一聲歎息,“可那也算是你的選擇吧,本來那個孩子——”

我心猛的揪緊。

縱使現在隻是回憶,接下來的內容卻依然讓我雙拳緊握,太陽穴緊張的突突直跳。

偏這時,陸應川忽然開口,打斷我繼續往下想,“薑薑,我隻要你那一天的時間,要怎麽做你才覺得踏實?”

我睜大眼睛,回了神。

忽然覺得喉嚨好幹。

“可那天是情人節,如果徐娩知道你跟我在一起,會不會發神經?”我深呼吸一口,把思緒拉回現在。

其實我也想試試。

就像是跟命運賭氣,我要在同樣的時間,地點,看見命運的主角陪伴我,一起走過被詛咒的路。

從此,才可以徹底昂頭挺胸的往前走。

但我又怕。

人總是矛盾的。

陸應川明白我為何猶豫,緊緊握著我的手,盯著我的眼睛,“我跟徐娩,沒有聯係。”

這段時間他在出差,此話可信。

“但誰能保證——”

“我能保證,你給我一次機會,行不行?我現在說了,也沒法佐證未來的事,隻有等到那天,一切才會分曉。”他循循善誘,說的我動搖。

我想了想,“你說的沒錯,可你也無法保證未來沒發生的事,給我點時間想想吧,”我輕輕掙脫他的手,“晚上我有場直播,請回吧,陸總。”

今天跟他在一起的時間夠久了。

陸應川沒敢逆著我。

跟文姨囑咐了幾句後,他開車返程。

而我則回到樓上,開始直播前的準備。

在陸應川搬走後,我把他的書房改造成了我的直播間,在這裏拍攝了好些條內容。

因為是新賬號,前期的運營需要時間,大嘴怪也很看重首場直播,所以把日子選在了今天。

小年夜畢竟是舉家團圓的日子,又是孩子們的節日,所以我的直播主題是受關注的。

但開播時的成績開始出乎我意料,竟然能有好幾百人。

或許是喜慶夜,直播間的氣氛異常和諧,我在大嘴怪的指導下進行了差不多一小時的直播,雖到淩晨,但觀看人數持續走高。

我也逐漸的進入了狀態。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時,大嘴怪便給我設立了互動時間。

家長們都很踴躍,不斷的在討論區問出各種問題,我也都耐心的一一解答。

氣氛越來越好,便有人提議上麥谘詢。

我答應了。

下麵開始有人排隊上麥。

起初幾個問題都很正常,直到這一個。

她的賬號不起眼,看樣子以前沒關注我,當接通連麥,我示意對方開口時。

一個有點怪異的,像是用了變聲器的女聲傳出。

我們又不是情感谘詢平台,何至於這樣小心。

“請問這位L小姐,你有哪方麵的問題需要谘詢呢?”

那頭傳來幾聲沙沙電流音,她開口道,“是這樣的薑老師,有個特殊家庭的孩子未來不知會發展成哪樣,需要您給點建議。”

“請講。”越是特殊的,我越認真對待。

孩子們在我眼裏都是可愛的,應一視同仁。

L小姐笑了幾句,然後提高了音調,“如果一個孩子的爸爸是殺人犯,孩子的媽媽又是個顛倒黑白搶人男友,還逼人坐牢自殺的狠毒女人,那麽他們的孩子會不會也是個壞種?”

直播間忽的安靜。

“可偏偏這個家庭背景深厚,有能力抹殺輿論,那麽以後孽種出生——”

啪的一聲!

大嘴怪關閉了直播間!

而我坐在旋轉椅上,冷汗直流。

她是誰?深藍姑娘嗎?

剛剛那番控訴說的不就是我跟陸應川?

可我的孩子。

我低頭,緊緊的捂著小腹,眼淚安安靜靜的流。

我的孩子,這麽天使的無數次救媽媽出絕境的寶貝,怎麽會被詛咒是個孽種,壞種?

他還沒出生,為什麽要承受這樣巨大的惡意!

為母則剛,那一瞬間我沒有覺得害怕,委屈,隻有無法形容的憤怒!

對我孩子的詛咒,天理難容!

不等我惱火更久,手邊的視訊傳來大嘴怪瘋狂的呼叫,“薑老師?薑老師!”

我擦幹眼淚,麵朝視訊,“大嘴怪。”

她塗抹著一張大紅唇,帶著棒球帽,看上去倒是非常冷靜,像是對各種直播突發事故見怪不怪。

“你沒事吧?”難為她,取個這麽搞笑的名字,卻處處擺出專業成熟的態度。

我深呼吸,相當冷靜的,“我沒事。”

“那就好,我有點話要跟你說。”

大嘴怪抿了口水,隔著屏幕我都能感覺到她的凝重,“剛剛你被控訴的一切,屬實嗎?”

周揚在把她介紹給我之後,關於我的背景,遭遇的一切,我都告訴過她。

我很坦然,“子虛烏有。”

本以為她會質疑,可沒料,她隻點了個頭,在本子上刷刷記錄,“很好,那我現在說的,你都要認真聽。”

“薑老師,你想不想一輩子做個縮頭烏龜,把自己的職業生涯斷送在子虛烏有的惡意裏?”

“當然不想!”我一拍桌子,“我的人生憑什麽要活在不斷地憋屈裏!”

“很好,保持憤怒薑老師,那我再問你,你害不害怕事情被鬧大,你被卷入輿論暴風,所有跟你相關的人都無一幸免?”

這問到我的痛處。

陸應川我是不在乎的,但是我媽跟慧媽怎麽辦?

見我猶豫,大嘴怪推了推帽沿,“你不必立刻給我答案,我再問你,相比較被卷入風波,身邊人都被注意,以及你跟你的孩子承擔惡名,躲躲藏藏一輩子,你更害怕哪一個?”

“那不是一樣的?我的孩子不也是我的身邊人,隻是拿左手的痛換右手的痛。”

“你看,你開竅了,薑老師,”大嘴怪竟然笑了,“我們做直播就是麵對群眾,你現在不火,或許無所謂,但萬一火了,以後這些黑料會如影隨形,讓你陷入困境,成為無數人口中的笑料。”

“所以你沒得選,你必須站出來麵對。”

她說的沒錯。

我捏緊拳頭,“我確實想過息事寧人,但她們不放過我,我也不能在做縮頭烏龜。”

大嘴怪笑的眼睛彎起,“薑老師,我會迅速給你出一套方案,但沒人能保證我們會贏。”

“你可能輸了,就永遠背著罵名過下去,但如果贏了,從此不再有後顧之憂。”

我靜靜的看她,眼神堅定,“我要賭一把。”

“好!那就讓我們一起,做一次狠狠地反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