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間一盤醬爆肉起鍋,沈涵端上桌,擦了擦手,“再說了,我也找不到跟我妻子一樣合適的女人。”

我們忽的沉默,跟著他的視線一起扭頭向客廳的婚紗照。

對沈涵妻子的映像幾近於無,但我可以從她的笑容中感覺到她是個很溫柔和善的女人。

他們確實登對。

隻可惜造化弄人。

沈涵速度很快,不多時四菜一湯上桌,還給我們開了瓶紅酒,說是祝願我早日康複。

我們舉杯,聊起各自的生活。

沈涵聽到我跟陸應川還算和睦,便笑的挺高興,“你們離的太草率,我早勸過他要深思熟慮的,可他不聽。”

這話把我點醒,察覺了蹊蹺,於是順著問下去,“離婚時他還跟你聊過嗎?”

“聊過,”沈涵指了指那副婚紗照,像是想到往事,眼神不自覺黯淡,“那天他來找我說項目的事,我就順便招待他,一起喝了些酒。”

大約那日聊的畫麵很深刻,沈涵想起來曆曆在目,跟我們說的很細致,“那天我們隻是聊工作,後麵喝多了,覺得談公事很煩,就說點心裏話。”

他們本身就走得近,對彼此的情況也都清楚,聊開了自然什麽都說。

沈涵自顧抿了一口,目光微微渙散,像是回到從前,“我高估不是說,我有不能結婚的理由嗎?其實那天小川也問過我怎麽不找對象,說身邊有認識的客戶,跟我應該蠻合適。”

“可我都拒絕了,當時給的說法,就是說我不能結婚。”

我開始還以為他是隨便說說,沒有把這句話上心,現在聽來,倒仿佛另有隱情。

人都是好奇的,我跟裴靜榕也不例外,馬上豎起耳朵,迫切想知道後續。

沈涵看我們聽的聚精會神,便跟著笑,又給我們倒滿,碰了下杯,“有件事我不知道小川有沒有告訴你,”他說話間看著我,“我的妻子是在你們結婚那天,出車禍走的。”

這事我知道。

所以我沒有很震驚。

重生後我跟陸應川來他這兒時,不小心問出過。

礙於我不擅長表演,隻能硬著頭皮回,“他說過。”隨即露出安慰的眼神,自己喝了小口,“都過去了,涵哥。”

“確實過去了,當時我跟小川也說起這個,他覺得抱歉,也很唏噓,其實我也覺得抱歉,畢竟誰喜歡在婚禮上出這種事呢?很晦氣,所以我便說自己後麵去找了個老師傅,希望他能超度我妻子的亡靈,讓她早日安息。”

橫禍走的人,都是不安的。

沈涵那麽愛他的妻子,自然要把後事辦的妥當,隻是心結總解不開。

“可能也是覺著我兩喜事喪事太湊巧的緣故,小川就給我介紹了一個師傅,”他一說,我便了然,必然是太過給陸應川紋身的那位,而沈涵的眼神也表示我猜對了,“你可能知道我說的是誰,總之,他說那位大師早已隱退,是花了很大功夫才得見師傅一麵的。”

“小川給你說過沒有?那位師傅不看錢不看人脈,隻看求緣的生辰八字。”這位師傅我後麵打聽過,以前在廬山隱居,後麵不厭各類人的煩擾,便跟好友一起搬去了泰國。

結果還是躲不過各式叨擾,但稍微比國內清淨點,畢竟不是每個人都有空隨時追出國去找他。

“我聽小川說,他當時就是遞了生辰八字過去,大師才願意見他一麵。”沈涵說到這裏,露出古怪的神情,可能依舊覺得這事玄乎。

倒是我很信,非要追問,“然後呢?大師為什麽願意見他?”

沈涵搖頭,“我不懂,但真的很佩服大師,因為我把我跟我老婆的生辰八字遞過去後,大師竟然給我來了電話,問我得介紹人是不是小川?”

我心想,這算什麽神奇的。

可沈涵不這麽認為,仿佛很吃驚,“我當時說是,他又問我,我的妻子是不是走在小川結緣那天?”

我跟裴靜榕對了個眼神,心想這不就是常見路數,有什麽好大驚小怪?

甚至於,我都開始對大師的能力產生懷疑。

“涵哥,”裴靜榕直腸子,有些聽不下去,“其實這種事很常見的,你想,畢竟是陸老板介紹你去的,那師傅肯定從陸老板那裏了解過很多身邊人的事,所以他知道你的情況不足為奇。”

沈涵卻不以為然,“小川也很久沒見過師傅,紋身都是早些年的事了,那會我老婆還在。”

說起來不太吉利,但確實如此。

我兩一時沉默,便換了個角度繼續解釋,“那有沒有可能是陸應川把他介紹給你時也跟師傅講過,所以師傅才知道你的事。”

這是最有可能的。

沈涵笑笑,大約知道我們心裏怎麽想的。

他喝了一杯,又滿上一杯,“你們懷疑過的,我都懷疑過,隻是我跟小川確認過,他說自己跟師傅很久沒有聯係,雖然給了我與師傅聯係的方式,但沒有告訴師傅這是他的朋友。”

“師傅看到我的生辰,打來電話時還說是故友,而且說,他很關心這位故友的情況,因為他的劫,馬上就來了。”

說到這,我跟裴靜榕都嚇得不敢動筷。

“什麽劫?”我心髒猛的抽緊。

沈涵卻歎口氣,“我當時哪裏知道,也沒上心,我跟你們一樣覺得這人不靠譜,但是都聯係上了,就抱著試試的心思,決定去見個麵。”

人的心情大多類似。

其實很多人未必真的有信仰,隻是到了絕境,不知道怎麽辦,於是把希望寄托在其他的事物上。

當時的沈涵也一樣。

雖然心裏根本不信,可就是抱著萬分之一的僥幸,還是親自去了一趟泰國。

“我去見了師傅,他看上去已經白發蒼蒼,還真有點那個味道,於是我再次問起自己的事,請求他幫我超度妻子。”沈涵神情哀傷。

“大師說,那都是緣,緣來則聚,緣散則分,不需要我多做沒必要的事,他說,那不是我的正緣,因為真正陪我的人還不到時候出現,這一切隻是為了經曆。”

這番話說的我感同身受。

真的,緣份使然,縱使重生後,我那麽努力想要擺脫命運,可命運抓著我,讓我無路可躲。

“我當時不服,大師也看出我不信,便說如果我心誠,就耐心等待,在一次微妙的動心之後,我會沉澱,然後釋懷,最終遇到我喜歡的人。”沈涵低著頭。

可是視線卻躲避了我。

不知為何,我忽的有些感悟。

難道說,他曾經不該動的心,不是徐娩?

但必然是禁忌的,不會有結果的。

我沒有多問,因為沒必要了。

沈涵跟我笑笑,顯然喝多了,“我確實遇到了一個人,在她身上看到了我妻子的影子,那樣溫柔,乖巧,忍受命運的所有不公。”

我想,那真的不是徐娩。

他依舊繼續,“我沒有表達自己的感情,而是學著轉移注意力,因為我知道這個人心裏絕對不會有我的位置,她愛的隻有那一個人。”

說著,他再次以凝重的目光打量我,“我沒遇到喜歡的,便用大師的話來打發其他人,說我不能結婚,因為時候未到,可說來巧,就在前兩天,我在路上不小心跟一輛車刮擦,下來的女人竟然跟我妻子長得很像。”

他終於露出喜悅的笑容,“我這才知道大師沒有騙我,而且,”說著話鋒一轉,“他給小川的戒告,也應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