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那邊聲音消失之前,我先一步掛斷了電話,隨後給肖哲發去信息,“不好意思,無意摁到。”

做完這些,我也沒有著急去找陸應川,而是跟其他一些熟人稍作寒暄,秉持禮儀送他們陸續離開後,找到了裴靜榕。

聚會的地方是個大廳,靠左側有一圈小小卡座,裴靜榕此刻就在其中一座上,獨自拿著長腳香檳杯,歪著腦袋,好像若有所思。

我走近來,給她拿了一份墊肚子的水果,“你們家孟隨跟他聊上沒?”

裴靜榕聽到我的聲音才抬起頭,與那瞬盯了我起碼兩秒,隨即低下頭,“聊了。”

她說話時不看我,眼神一直四處亂飄。

“咋啦?效果不好?”我覺得她欲語還休的,估摸著是進展不佳,可能需要我幫忙之類吧。

卻不料,裴靜榕撅起嘴,眉毛也擠在一起,古怪的看著我道,“那倒不是,效果吧其實也還算順,但是——”

我真是急死了,“你別賣關子啊!”

“那我直說了,我們家孟隨確實幫了陸老板一個小忙,所以他才想著叫陸老板還個順水人情,”裴靜榕把香檳一飲而盡,抓著我的手拉我坐下,“我本來猶豫要不要告訴你的,主要是怕你知道了跟陸老板吵架。”

“不會的,”我反握著她的手,語氣平靜,“我們之間的問題不可化解,吵架隻是調味料而已。”

裴靜榕這才放心,“你也知道我們家孟隨是搞工程的,認識不少包頭,前段時間陸老板不知哪來的消息,聽說他好兄弟手上有兩套工抵房,價格比市場低出大幾十萬,除卻小瑕疵外,位置樓層都無話可說,好的不得了!於是陸老板就找他,想叫孟隨把兩套房子留著,別賣了其他人。”

這不像是陸應川的風格,且不說他絕不會去住工抵房,就算是真的喜歡也是馬上下手。

“喜歡就買,留著是為什麽?難道要等籌錢在拿啊。”我自言自語不過隨口吐糟,可恰好這句話將我猛的點醒,我不可置信的睜大眼睛,看著裴靜榕道,“我知道了,他這兩套工抵不是為自己準備的!”

我就好像被打通任督二脈,忽然間把一切不可思議的邏輯都想通了!

這一世的陸應川沒有跟前世那般走拆遷換房的路子,而是從孟隨這裏留下了兩套優質便宜的工抵房,然後通過房產中介確認資源並聯係黃蘭芳,但這筆錢他不出,肯定還是等黃蘭芳賣了老房子然後湊兩套首付,名正言順拿下新的房產。

這樣一來,他既可以賣徐娩一個人情,同時也不會引起黃蘭芳的誤會,隻當是老板人脈多給了個小恩惠罷了,沒有經濟牽扯就不會給人太大心理壓力。

“我真是低估他了。”待我把推測跟裴靜榕一說,她竟絲毫不覺意外,恐怕她已經從孟隨那邊問出了消息,這才如此猶豫要不要告訴我一切。

我兩相對無言,半晌後裴靜榕伸手抱抱我,“他對徐娩有不一樣的意思已經是板上釘釘,但是這係列行為都不算證據,完全可以用人情往來解釋,所以你還得忍一忍,別鬧大了事。”

“我知道。”我眼眶微微泛紅。

並非因為陸應川為她人的心甘情願,而因為身邊還有裴靜榕這個處處替我著想的好姐妹。

無論前世今生,她一直伴我左右。

想到這裏,我情緒激動,忽然一把抓住她肩膀,認真看著她道,“榕榕,如果我也有一個消息,不太好的,也沒有實錘的,我該說嗎?”

我覺得女人都不傻,很多事心中有數,卻偏要自欺欺人,不到最後那一刻,便不肯相信自己的直覺。

裴靜榕難得露出如此沉靜的眼神看我。

雖然什麽都沒說,但我感覺她什麽都明白。

過了會,她輕輕握住我的手,笑道,“我們律師是要講證據的。”

我張著嘴,忽然覺得心口發堵。

看來她什麽都知道,這讓我忽然想起從前的自己。

非要等死的時候才了悟,世界的真相是殘忍的,男人薄情,不會因為你的長久隱忍而改變,他隻會步步緊逼,攫取你的血肉靈魂。

“嗯,”我無法在說話,隻覺得頭暈目眩,“回去吧榕榕。”

我一晚上奔來跑去做的事可真多,而且沒吃東西,現在是真的要低血糖了。

這會客人也走的差不多,陸應川跟最後幾個朋友作別後便過來接我,看我腳步虛浮的樣子,倒不忘關心一句,“你臉垮白的,太累了?”

他現在情緒看來不錯,跟剛剛從休息室離開時判若兩人。

“嗯。”我不想跟他說話,敷衍著獨自上車。

他喝了酒,隻能我開車。

我兩身高相差太多,所以我幾乎沒有開過他的車,光是調整座椅後視鏡都要老半天。

而我心裏煩躁,動作更是遲鈍,他在副駕駛看的明顯也跟著不耐,於是叨了一句,“笨手笨腳。”

他狗嘴不張還好,一開口就惹我直接發火,於是我猛的一扭頭,怒吼道,“你閉嘴!你有本事你自己走回去!”

這些年我應該沒有在任何小事上大聲吼過他,除了他鬧緋聞我會歇斯底裏外,對他無一不是順從。

所以陸應川明顯惱了,後糟牙咬緊的時候太陽穴青筋都爆起來。

除了他老爹,應該沒人這樣莫名其妙的凶過他。

就在氣氛緊張,我兩隨時要翻臉的時候,他的手機忽然響了。

他低頭一看,情緒很快平緩。

而我雖看不見上麵的顯示,但猜測是徐娩無疑。

“你接吧,我開車了。”

我啟動車子,打著大燈緩緩掉頭,耳邊則傳來他柔和的聲音,“方便講,沒事。”

他帶著藍牙,我聽不清徐娩的話。

“說清楚就好,不必往心裏去。”他說這話的時候掃了一眼我,讓我感覺他倆的對話中可能提到了我。

“嗯,不客氣。”

他真是該死的溫柔啊!

聽得我火冒三丈,油門都踩重不少!

這種低磁的強調,輕緩的語氣,他百分百就是故意在撩徐娩。

不得不說,徐娩能堅持到現在也很不容易,幸好她跟肖哲在一起了,至於為什麽兩人還有聯係?我猜測可能跟房子有關?

我想不通,便暫時不去想。

隻在他掛斷電話後假裝隨口問了句,“大晚上的挺忙啊?”

陸應川雖在電話裏溫柔,但應該還生我的氣,冷著臉並沒搭理我。

我也無所謂,慢悠悠擺著方向盤,“對了,跟你說個事,挺重要的。”

“講。”

“我看中了兩套房子,明天有沒有空,陪我過去看一下?”置業總是不虧的,大平層我也喜歡,幹嘛要由著他做人情?

我眼角餘光斜瞥他,衝他露出我自認相當燦爛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