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星辰當然不喜歡喝苦湯藥,隻是他以前從不知道,中藥還能被做成藥丸。

縣裏的東西不如寧城齊全,宋眠跑了幾家藥房才買到需要的東西,還順便買了些平時能用上的藥材。

滿滿當當的一大兜,看起來挺多,其實並不沉。

這次她是自己來的,路上也沒有順風車,十幾裏路走個來回,還是挺累的。

回到家裏已經入夜,鄉下天黑得早,入夜之後沒有路燈,隻能依靠著別人家窗子裏透出來的微弱燈光繼續前行。

宋眠開門的第一時間就感覺到不對,空氣中有稀薄的血腥味。

動作輕柔地放下手裏的東西,拿出門後的掃把。

隻是她才剛拿到東西,身後就出現一個人。寬厚的手掌捂著宋眠的嘴巴,鼻尖的血腥味更濃鬱了一些。

“是我。”氣息不穩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宋眠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聲音。

抬手覆蓋住他的手背,將捂在自己嘴巴上的手拿開。“你受傷了。”

擔心的語氣,沒有問他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也不是擔心自己會不會對她怎樣。

“我先幫你包紮。”宋眠摸索著要去用另一隻手開燈,抓著沈醉的右手卻一直沒有放開。

沈醉腿上有一道很長的傷口,隔著長褲依舊觸目驚心。

“怎麽這麽不小心啊。”宋眠看著傷口,以前處理過很多類似的傷口,可這一次,最能感同身受。

好像那樣一道狹長的刀傷是在自己身上一樣,外翻的微微泛白的皮肉,流著的血,也都疼在了自己身上。

“沒事,不疼的。”沈醉頭上都是汗,嘴唇已經發白。明明忍受著巨大的疼痛,還要安慰她。

沈醉和六兒遭人暗算,途中路過這個小村子,他腿傷太嚴重,行動不便。六兒為了引開人,去了別的方向。

躲在這裏是因為這裏沒有人,而且是村子裏唯一一家診所,還能找到一些藥。

沒想到,會遇到她。

“疼就喊出來,怕什麽,我又不會笑話你。”宋眠忍住鼻間的酸澀,努力讓自己的語氣不要哽咽。

受傷的人還沒有哭,她怎麽能掉眼淚。

“我縫合的技術不好,以現在的醫療水平肯定會留疤的。”宋眠已經出了一頭汗,她這裏本來工具就簡單,勉強找到以前父親用過的縫合工具。

手忙腳亂的消毒,完全忘記了自己這兩天看書學過的步驟。

“宋眠,我相信你。”沈醉的臉色蒼白,可那雙眼睛依舊勾人攝魄,亮的驚人。

本來擔驚受怕的心突然平靜下來,那些猙獰的傷口依然可怕,現在宋眠隻想撫平這些傷口。

宋眠的縫合技術是真的差勁,本來平直的傷口,被宋眠縫的長一下短一下的,一點都不符合沈醉的氣質。

“縫得很好,我的宋醫生真棒!”沈醉想大聲誇獎宋眠,可是頭暈乎乎的,眼皮也越來越沉。

宋眠看著自己縫合的傷口難過極了,堪比男模的大長腿,已經夠多災多難了,現在又多了一條縫合不夠完美的傷疤。

她以後一定要多練習縫合,也要研製出能夠祛疤的藥膏。

沈醉的傷口太大,應該打一支破傷風,可惜藥房的破傷風已經放了好幾年,早就過期了。

現在沈醉又不方便行動,隻能等明天再去醫院打針。

“沈醉,去**睡好不好?”宋眠放任散落一片的醫療器材不管,看著馬上要睡著的沈醉,隻想讓他睡得舒服一點。

宋眠扶著沈醉到了自己的房間,也不管他一身血汙,直接讓他躺在了自己**。

沈醉的情況很嚴重,宋眠擔心他晚上發燒,搬了張小椅子,守在沈醉旁邊。

沈醉常常做噩夢,退役之後家裏幫他安排過心理醫生,隻是他過於抗拒,從來沒有去過。

夢裏是那些熟悉的場景,曾經一起訓練,生死與共的兄弟,麵對槍林彈雨,心中隻有一個信念,那就是:完成任務!

那次的任務很驚險,“尖刀”的兄弟全員出動,最後隻留下他一個人。

他還記得隊裏的老幺最後握著他的手,讓他一定完成任務,不能辜負組織對他們的希望。

最後一刻,才伴著嘴裏不斷湧出的血,跟他說:“隊長,能不能,去看看我的家人?”

沒有人強求沈醉去做這些,國家會給予家屬補助,會給他們提供應有的幫助,有對他們最友好的政策。

可是那些遠遠不夠,沈醉想要再多做一點,讓地下的兄弟們,再放心一點。

曾經的睡夢中,都是那些帶著血的回憶。沈醉有很長一段時間不願意入睡,隻要睡著,就會覺得心如刀割。

看著曾經的戰友一個個離自己遠去,那種痛苦,不亞於淩遲。

可是這次,他的夢中沒有那些連屍體都不完整的兄弟們。

他們穿著最愛的迷彩,胸前扛著如生命一般珍貴的槍,一個個笑意盈盈。口號喊得震天響,那聲音分明是:

隊長!保重!

沈醉心中又痛又暖,那些一起訓練的記憶如同走馬燈一般在腦海中閃現。

二十公裏的越野拉練最後一名被大家畫臉懲罰;

七十米射擊比賽十發子彈九十七環的人要幫全隊打飯;

模擬實戰演戲輸的小組要給贏的人端洗腳水;

太多太多的記憶,那些是他所有的青春年華。他從未後悔自己穿上那身軍綠色的迷彩,隻是遺憾,自己必須脫掉它。

醒來的時候,陽光正好。鄉間冬日早晨的陽光,並不熱烈,帶著一絲溫柔的暖。

上一次見小姑娘還是聖誕節,之後的元旦他忙著處理別的事情,一直沒有回寧城。沒想到這一次,兩個人在這裏相見了。

擔心小姑娘坐在椅子上睡得不舒服,沈醉忍著腿傷,小心翼翼地下床,又小心翼翼地把宋眠抱到**去睡。

興許是昨晚太累,宋眠睡得很沉。

醒來的時候迷迷糊糊,不知道自己怎麽就跑到**了。昨晚不是坐在椅子上照顧沈醉嗎,怎麽會到**?

一頭問號的宋眠努力睜開眼,然後看到一張在自己麵前放大的俊臉。

問號更多了。

“宋眠,做我女朋友。”

問號變成了感歎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