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時不苟言笑,生人勿近的時為,時大學者,這時候居然跟個聽話的大型犬似的跟在一個瘦不拉幾的小姑娘後頭。
兩人一聲不吭走了快兩裏路才停下。
這一路上,時為在心裏冒出數個念頭都被自己一一否定了......
來的海周村之前,他聽小何接連嘮叨了好幾天,千叮嚀萬囑咐他和村裏這些甭管是女知青還是農村女人都保持距離,生怕時為這個根正苗紅的大好青年,沒有見識過社會的險惡,一不小心落入了哪家的陷阱,被人當金鳳凰綁住了,架到家裏當金龜婿。
要是萬一碰上個成分不好的,那就時連時為在京城的父母都要被跟著拖累。
但不知出於什麽原因,他對眼前這個叫路悅然的女人充滿了莫名的信任,因此剛剛下意識就出麵幫了她。
不知不覺眼前的路悅然一驚停了下來,時為正思考得出神,差點一不小心撞了上去。
“......你找我是......”時為一時間有些尷尬。
路悅然環顧了一下四周,確定沒人之後清了清嗓子:“你之前在山上的時候,有沒有看見什麽不該看見的東西?”
時為愣住了。不該看見的東西,指的是什麽?
“你是說打獵時候的事嗎?”
路悅然猛點頭。上次在山上被這個人撞到,她就一直擔心被人看見了自己進出空間的樣子的,上次沒能逮著人問清楚,結果這人便送上來了。如果......這個人真看到了......那......
“這......是不能說的嗎?”時為百思不得其解。難道是這姑娘打了野雞,但沒有上交公糧,怕被抓住?“放心吧,各家有各家的難處,我不會為了這種小事去到處多嘴的。”
路悅然眯縫起眼睛沉默了一會兒。
雖然她一時沒明他到底是想到哪裏去了,感覺好像跟自己說的不是一件事。但,聽這話......這大哥應該是沒有發現了?
路悅然鬆了一口氣。她可不想被人知道自己帶著空間的事情,這相比於招惹幾個男青年,可來得麻煩太多了。
“無論如何......總之謝謝你。”路悅然莞爾一笑。
時為在這一瞬間愣了愣神。
這個小姑娘笑起來有一種春風沐雨的清爽感,讓人跟著全身,從手指尖一直柔軟到心窩裏。就像是心尖無意中飄進了一絲柳絮,不自覺跟著癢了一下。
時為抬起撫了一下眉間,掩飾自己的失態:“剛剛他們這麽說你,你不怕他們在後麵又編排我們什麽嗎?”他值得是他倆單獨出來這事兒。
“不怕呀。你怕嗎?”路悅然歪著腦袋,“你是上麵派下來的領導,村裏人雖然嘴碎了一點,但都是欺軟怕硬的,巴結你還來不及呢,哪敢說你的閑話。”她踮起腳尖拍了拍他的肩,腦袋卻勉強隻夠到時為的下巴這裏,“再說了,這不是顯得和你熟一點,我也好狐假虎威一下。”
說罷,女孩狡黠地一笑。
但時為卻隻覺得可愛,並不生氣:“原來你打得是這個主意。”
路悅然被拆穿,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頭:“對了,你是不是外國人?”
“我爺爺是德國人。”時為如實回答道。因為爸爸作為混血兒年輕的時候受到了不少冷眼,因此他基本上從不主動提及此事。
路悅然這時也看了出來,他並不想就這個話題再多說,因此岔開了話題:“看在你幫了我的份上,我送你一份禮物。等你安頓好了的......明天,就明天下午我給你送過去。”
時為笑了笑,答應下來:“好。”
等路悅然回到家的時候,大家都已經下了工。大哥路繼業帶著嫂子何芳蓮回了娘家,路母讓他們帶了隻雞回去給何家,因此餐桌上就隻剩了她們娘兒仨。
昨日的野雞還沒有吃完,下了工的路母舍不得丟,又拿出來熱了熱,繼續端上了桌。路悅然扒了扒,看著著盆野雞老早隻剩下個雞骨架了,雖然路母重新加了調料燒了一遍,勉強算個紅燒雞骨架,但幾乎已經是一點肉都沒有了。
“娘......招兒還小,需要多吃點肉。”路悅然欲言又止。
路母聽出她話裏的意思,但沒有吭聲,往二人碗裏倒了一些雞湯拌飯用。
路招兒不敢表露出來,隻好埋頭扒拉著飯碗,拉著陸悅然的袖子說:“姐姐,雞湯拌飯也很很香的。”
路悅然不為所動,繼續對路母道:“娘,我們送了三隻,家裏還有一隻雞的。我明天再去山上一趟,我們不必這麽省著......”雖然嘴上這麽說,但路悅然不免在心裏想,路母是不是因為大哥不在家,所以舍不得將最後一隻雞煮了。
“你是覺得為娘太摳門了?”路母的表情不太明朗,和她一貫和善的樣子有些不同。
“我不是這個意思......”路悅然剛要解釋。
“我還沒問問你,你下午在知青宿舍鬧得這麽大陣仗,是想打你堂姐家的臉,還是被你退婚的村支書家的臉,還是打我的臉啊!”路母一把將筷子拍在了桌上。
路招兒被嚇了一跳,默默放下了筷子看著母親和姐姐,大氣都不敢出。
路母氏第一次發這麽大的火。路悅然也是吃了一驚。
她知道路母一向是個隱忍小心,顧全大局的人,雖然有些重男輕女,但也總是盡全力給自己的孩子最好的。
這回生這麽大的氣,是因為誰,路悅然心裏其實在一瞬間便有了猜測。
“娘是氣我,讓堂姐不高興了?”路悅然不以為意,反而拿起了筷子,繼續淡定地吃起了飯,還給招兒碗裏夾了一筷子。
路母氣得臉有些紅:“你大伯每年給我們送這麽多好東西,對你們也都這麽傷心,你以前生病高燒的時候,你爸不在,都是你大伯背你去找的醫生。你現在當著這麽多人讓你堂姐下不來台,你就不怕人家說你是白眼狼!”
此話一出,路悅然頓時覺得有些如鯁在喉。
“被叫白眼狼,也總比被她當眾叫浪蹄子強。”她頂撞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