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悅然杯子裏的茶已經沒了熱氣。

小何站在門口,肉眼可見地焦灼起來,幾番來回之後,試探著問一言不發的路悅然:“要不然,我在幫你換一杯熱水吧?”

路悅然沒出聲,輕輕搖了搖頭。

小何看著天色已經漸漸暗了,但門口卻遲遲未出現時為地身影,連他都忍不住在心裏暗罵起來。

這個時為,到底是怎麽回事......還不來......

雖然是這樣想著,但表麵上還是替時為解釋道:“那個......可能時有什麽事兒耽擱了,老大這個人向來是言而有信,說到做到的,他肯定會來的,你稍微再坐會?......”

路悅然看著杯中平靜的水麵,歎了口氣:“要不然我還是......”

“再等等!”小何知道她想說什麽,趕緊攔住她,“相信我,肯定馬上就來了。”隨即將正準備起身的路悅然,按回了座位上。

路悅然就這麽安靜坐著,她的心就像是隨著窗外的最後一絲陽光一般,愈趁愈下,漸漸落入了像死灰一樣的寂靜裏。

“他不會來了......”

路悅然呆呆地說。

其實,小何的心裏何嚐又不是已經有了答案,他也知道時為今天肯定不會再出現了。可時為他明明已經做了這麽多的努力,難道不就是為了見路悅然一麵嘛?事到如今,為何卻沒有出現呢。

兩人隨著路悅然的這句話,都陷入了長久的沉默裏......

“應該是......不來了吧。”

正說到這裏,屋外卻傳來了腳步聲。

“來了!”小何的驚喜之情溢於言表,他轉頭就往門口走去。

路悅然也被這他的這句話,又重新點燃了心中的希望,急切地向門口張望。

可待那昏暗光線中的人影越走越近時,小何卻發現了問題——

那人並不是時為。

坐在屋內的路悅也看出了小何的表情變化,不解地問著:“怎麽了......?”

但不等小何作答,她也已經知道了原因。

來的人,哪裏是什麽時為,分明就是宋青文......

路悅然張了張嘴,有些木然,問:“你怎麽來了?”

宋青文見兩人的表情都不是很明朗的樣子,有些不太高興地反問:“怎麽?不想看到我?”

路悅然沒肯定,也沒否認。

小何還不死心,拚命向門口張望:“就你一個人?來的時候你沒碰到別人嘛?”說罷,還把門口的宋青文扒開,使勁往外探頭。

“哪有什麽人......你們是在等誰嘛?”宋青文露出一副茫然的表情,問道。

路悅然搖了搖頭:“沒有,我就是來還個東西,還完就準備走了。”

小何眼看還是不見宋青文的影子,有些不爽地就差把脾氣發泄在這個從天而降的宋青文身上了:“你來我們地質隊幹什麽?”

宋青文說話也沒好氣:“你以為我願意來呢!”說罷,他走到路悅然身邊,一把拉住她說,“還不是這家夥連大晚上,連飯都不吃,一直擱在你家呆著。一看你這人就長得賊眉鼠眼的,誰知道你是不是好人啊......”

說罷,他又轉頭數落起路悅然來:“還有你,你這請了一天假不去幹活,就是為了來這兒?你說你這麽大個姑娘了,你怎麽沒有點防人之心呢?”

“你怎麽說話的!”小何不爽,這家夥把他當什麽人了,他好歹也是地質隊的隊長,“我跟路悅然認識的時候,還沒你什麽事兒呢!”

路悅然發現宋青文今天說話的火藥味格外重,於是扯了扯他的袖子,轉頭跟小何道歉道:“不好意思了,何對,今天我就先回去了,東西麻煩您有機會幫我轉角給時隊長......”

語罷,轉頭跟宋青文說:“我們走吧。”

宋青文露出一個得意的表情,領著路悅然往外走。

“可......”事到如今,小何還想再挽留,但路悅然頭也不回地走入了夜色,漸行漸遠。

小何看著二人離去的背影,深長得談了一口氣:“老大啊,你這真是......牆角都要被人挖了啊......”

出門走了一段路後,路悅然才發現此時的天空已經徹底黑了,隻剩下滿天的星星高懸在半空,她以前在城市之中,隻看得到高樓大廈的瑩瑩燈火,從未見過像此刻一般,璀璨絢麗的星河。

“好多星星啊......”她忽然仰著頭感慨道。

宋青文不說話,隻是在他跟前埋頭趕路,安靜的氛圍裏,隻能清晰地聽見他鞋子踩過石子小路的莎莎聲。

他走得快,路悅然跟著他,走了兩步就得小跑兩步,才能追得上,但宋青文絲毫沒有停下來等她的一絲。

路悅然忍不住了,說道:“你慢點吧......”

話音剛落,宋青文身型滯了一下,隨之腳步便慢了下來。

這時,路悅然想起了什麽,問他:“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

宋青文頭也不回,默默回答她:“我去你家找你了,你妹妹說你在這兒。”

“招兒啊......”路悅然喃喃......

“她說你從中午就沒吃過飯了,就讓我把你帶回來。”宋青文繼續說著。

路悅然卻沒有再繼續接話。

兩個人一前一後地走著,路過田地的時候,不知從何處傳來青蛙的叫聲,差點下了她一跳。

就這麽又走了一路,她突然問他:“你不問問我,是怎麽回事嘛?”

宋青文沒又吱聲,隻是放慢了腳步,幾乎走到跟他快要並排的位置,但並不轉頭看她:“你不想說......就不說了吧......沒關係。”

但其實宋青文這麽聰明的人,剛剛從他們的對話中,又怎麽會沒猜出個大概來?他又一次聽到了那個稱呼,時隊長,想必他就是那天讓路悅然在醫院這麽失態的人吧,今天她在這裏等了這麽久,也就是為了他......

看來她並沒能等到他。

“路悅然。”宋青文忽然叫她。

“想哭就哭吧......”他說。

就這樣,夏日的蟲鳴掩蓋了空氣之中女孩若隱若現的抽噎聲,而男孩往前走著並沒有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