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子隻是對宋向東這些年的成長經曆有這麽一個大致的了解,並不很清楚細節,沒有他身邊最親近的人跟他說,他自然也不會知道這其中的細節。
聽孫子這麽一說,老爺子好奇起來,好奇他在船上的日子是怎麽過的,要知道那出海送貨的工作可是一走就是一個月甚至幾個月的啊。
小花就一直站著,老爺子看著別扭,揮手道,“你一邊坐下去,別在這晃悠。”
“爺爺,我不能一邊去啊,東子哥哥跟您說以前的事情肯定是報喜不報憂的,這樣您怎麽能知道他以前過的真正的日子是什麽樣的呢,我得在這裏幫著他補充啊。”
於小花一雙大眼睛水汪汪的看著老爺子,那認真的模樣,讓老爺子緊蹙的眉頭微微鬆了鬆,“嗯,那你就坐著吧。”
老爺子都說話了,小花那就往這裏坐了,隻不過唐夫人並不離開自己的兒子,小花就開口了,“婆婆,您往邊上坐點,我要等著給爺爺回話呢。”
小花每說一個字都特別認真的態度,讓唐夫人慪的不行,還叫她什麽?婆婆?
她可沒有認下她這個兒媳婦兒呢還。
這才進門就要讓她給讓位置,真是不知所謂!
小花就那麽站在唐夫人麵前等著她讓座,一點也不著急的樣子。
她不著急,可是老爺子著急了啊。
“哎呀,老大家的,你去廚房看看,看看他們晚飯準備的怎麽樣了,我跟向東還有他媳婦兒好好說道說道。”
唐夫人再不情願,老爺子發話了,她也得站起來去看看廚房的,哪怕隻是裝模作樣的轉一圈,也得起來了。
對上小花那雙巴巴的望著她的大眼睛,唐夫人隻覺得眼疼的厲害,都不自覺的就狠狠的瞪了小花一眼,站起身來了。
小花像是沒看到自己被瞪似的,在唐夫人站起來的瞬間就坐下去了,抱住了宋向東的胳膊嘿嘿一笑,“謝謝婆婆。”
唐夫人內心已經咬牙切齒了,該死的土包子村婦,又叫她婆婆,簡直土死了,嫁給了她兒子就得叫媽啊,她是不是傻?
呸,媽個屁啊媽,她才不認這個土了吧唧的蠢女人當兒媳婦兒,還是蘇蔓蔓那丫頭討人喜歡。
唐夫人剛走,小花就跟唐老爺子熱絡的聊起來。
她一開頭說話,宋向東就自然而然的附和起來。
說完了當初麵試船員的事情之後,又詳細的說了一下,在船上他的主要工作。
其實說起來做船員的工作並不很累。
貨物的裝卸有碼頭工人來做,他們隻是負責看著運送的貨物不要被破壞了或者是被人動了手腳,然後跟著貨物一起上船運送往目的地。
宋向東說完,小花就忍不住插話到了,“爺爺,別聽東子哥哥說的簡單,其實事情可沒有這麽簡單的。
他們這些人啊,苦哈哈的沒有什麽文化,很多事情都不懂得。
就先說這個吃吧。
在船上根本吃不到什麽蔬菜。
這船一走在茫茫的大海上少說得有十天半個月的才能到達一個地方,有的時候一兩個月甚至更久才能到。
在船上什麽樣的菜也放爛了啊,更別提新鮮的雞鴨肉類了。
隻能吃海鮮,在海裏撈上什麽來就吃什麽。
營養不均衡,缺乏蔬菜裏的維生素,身體能健康的了才怪。”
“是,你說這個倒是實際的,確實是這樣,向東啊,你受苦了。”
想到孫子在船上的可憐樣,老爺子聲音都哽咽了。
“別難過,爺爺,這不是有我呢嗎?”
“你?”
“對啊,幸虧東子哥哥娶了賢惠的我,所以他受罪也就是那麽一時,再次回到家裏,我可是把好些東西都給他備足了,他再出海,可就不會沒得吃沒得穿了。”
小花一臉驕傲的說道。
宋向東想到小花曾為自己做的貼心事兒,他眼裏流露出溫暖的亮光,拍拍小花的手跟老爺子點頭,“是,爺爺,小花可賢惠了,還記得年前那次出海,正是入了冬,天氣總是陰噠噠的,小雨淅瀝瀝的下,衣服都是潮哄哄的。
更糟糕的是趕上了暴風雨,放在甲板上的貨怕被濕透了,我們就得給那些箱子都搭塑料布,整個船上的人就算是穿了雨衣都沒用,那雨水被打在臉上順著脖子往身上流。
所有人身上的棉衣都濕了,那種天氣根本不好幹。
好不容易都弄完了回去宿舍裏換衣服,有的船友隻有一身棉衣,沒有衣服換,有的是有兩身,可是一身幹不了,另一身就不敢穿去外麵。
可是又是風又是雨的,一會帆杆子壞了,一會兒這壞了那壞了的總是得出去。
幾身衣服也都濕透了。
就我的沒事,您知道為啥不?”
老爺子聽的入神,呐呐道,“為啥?”
“因為我啊,爺爺。”
“你?”
老爺子蹙眉疑惑的問道。
“當然了,當然是因為我這個聰明賢惠體貼溫柔的好媳婦兒了,要不是我,東子哥哥不知道得生病多少次呢。”
“嗬嗬,你倒是會自吹自擂,讓我聽聽,怎麽就是因為你了?”
“因為我給東子哥哥的棉衣裏麵縫了塑料啊。”
“啊?”
“嘿嘿,我聰明吧?我給東子哥哥準備了三身棉衣,一身就在屋裏穿,另外兩身都是把棉花用塑料布縫起來藏在布裏麵的,這樣隻有外麵的布濕了,裏麵幹幹的一點兒濕不了。
而且,我給東子哥哥備了了兩大罐薑糖呢,每次淋了雨吃上兩塊,抵風寒,不怕感冒,東子哥哥聽我話,吃了薑糖多喝水,出上一身汗,就不怕感冒了。
還有啊!”
“嗬嗬,你這丫頭,腦子倒是活絡,能想到那樣的方法,算你聰明。”
老爺子笑起來,想到那個畫麵,他就不由自主的開心,一屋子的人都淋的跟落湯雞似的,隻有自己的孫子一身幹爽的躺在**吃著薑糖,嗬嗬,真好,要不然生病了,也就隻能扛著,船上就算是有個醫生也是不頂用的。
“什麽叫算我聰明,人家本來就聰明,不光聰明還賢惠呢。”
“哈哈,你這丫頭臉皮怎麽這麽厚?”
“才不是,人家說的是實話,對不對東子哥哥?”
小花一臉嬌憨的模樣看著宋向東,一雙大眼睛看著他輕眨兩下,嬌憨中透著狡黠,讓他喜歡的不行,忍不住的點了點她的小鼻子,“是,你最聰明,也最賢惠。”
“看,東子哥哥都說了。”
“嗬嗬,好吧,我孫子說賢惠,那就算你賢惠了,你剛才說還有啊,還有什麽?”
小花被老爺子那一句算你賢惠氣道,不過聽老爺子又問還有什麽,她馬上一臉興奮的回答道,“還有就是我特別賢惠,為了東子哥哥的身體,在家裏研究了好幾種做醃菜的方法,最終做出來了特別好吃,保鮮時間也很長的醃菜。”
“哦?是什麽醃菜?醃菜?不就是鹹菜,榨菜?”
“不是,我做的醃菜可好吃了,是用金針菇做的,還有蘿卜條,還有大白菜,他出海的時候,我可是十幾二十罐的給他帶著,確保他營養均衡。”
“爺爺,小花做的醃菜特別好吃,我在船上就靠著她給我做的那些醃菜吃飯呢。”
小花被宋向東誇讚,一臉得意的看著老爺子笑,那模樣頗有被表揚了小學生一樣,令人覺得好笑極了。
“好,好,向東啊,你這個小媳婦兒看來還是不錯的。”
“那是當然了,東子哥哥在村裏不敢做的事情,我都給他做了,我一個女人家的,撒潑耍賴也不怕壞了名聲,反正我那個便宜婆婆已經把我的名聲敗的透透的了。”
小花提起了宋家的事情。
老爺子的臉色變得嚴肅起來。
這是宋向東一直避著不說的話題,不想提起讓老爺子跟父母心裏難受,更不想提起那些讓自己心痛難過的人。
“東子哥哥,我知道你不想讓爺爺傷心你過去的事情,可是爺爺肯定會想知道的,你也知道他老人家的本事,就算是不問你,想知道,他會查的清清楚楚,倒不如直接告訴他老人家,你把心裏的不痛快吐出來了,心裏就舒服了,就不會憋著壓著了。
爺爺知道了固然會難過,可是你說完之後,心裏釋懷了,不久不難過了嗎?你不難過了,爺爺自然就不難過了。
可這個事情要是不提,總像是根魚刺卡在了喉嚨裏一樣,一張口就難受。”
“嗯,小丫頭說的對,向東,跟爺爺說說吧,說說你心裏這些年來的委屈。”
“爺爺,我不委屈,真的不委屈。”
宋向東的聲音低低的,他的不委屈是把眼淚吞進肚子裏說的。
他不委屈,怎麽可能,於小花這個旁觀者都要替他委屈死了。
“哎呀,爺爺,你聽我說吧,就光是我知道的事情,我都要替東子哥哥委屈死了,您是不知道那個田桂芳是個怎麽樣的大奇葩。
說起她來啊,我真是,就拿我剛嫁給東子哥哥的時候知道的事情跟您提吧。
我東子哥哥跑船出海,這樣用命賺來的錢,一分沒到我這個親媳婦兒的手裏,反倒是被田桂芳拿走了,填補老二家給他蓋磚瓦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