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就有人上報,尚書大人曾深夜入裕王府。項琨還不相信,今日朝堂之上,裕王頂著重重壓力為尚書大人求情,可見兩人關係一般。

項琨向來不喜宮中大臣勾結,卻不想連他最信任的皇弟也有了動作。

在宮人的引領之下,項裕來到近旁,“皇上。”

“你我兄弟二人,何須多禮,快坐。”項琨笑著揮手。

兩人坐定,項琨這才再次開口,“最近公務繁忙,終於得空與皇弟下一局。”

宮人為兩人打開棋盒,項琨執子先下。

“朕有一事想與皇弟商議”,項琨落子,目不轉睛地看著項裕,“有人向朕上報太子行為不端,強搶民女,在朝中買賣官品,與官員勾結。對此事,你有何見解?”項琨說得冷淡,但句句透露鋒芒。

聞言項裕立時起身行禮,“皇兄,太子殿下年歲還小,難免會做一些糊塗事。儀兒聰明懂事,加以管教一定會有所變化。”

項琨不言,隻將手中棋子落下,“皇弟的棋藝又見長進了。”

“皇兄謬讚了,兄弟幾人中唯有皇兄棋藝最佳。”

項琨聞言笑出聲,“我怎不知,恐是你們幾人讓著我罷了。”說罷揮手讓他坐下。

“你道他年歲尚小,你我這般年齡早已繼承大統,日夜為這江山社稷殫精竭慮。”說到這裏項琨不禁歎息,再混賬不是東西,也總歸是他的兒子。

若是尋常人家,頂多一頓棍棒即可。

既已生在帝王之家,就該曉得皇室無情。

這全天下的眼睛都盯著他,竟然還做出這等逾越的事情,讓他這個做父皇地如何自處,又如何保他!

見皇兄沉默,項裕心中大為不安。

太子向來驕縱,整個皇朝都知曉這件事,他縱情美色喜好靡靡之音,皆因生在安定太平年間。不曉戰爭苦楚,皇朝到這一脈,人丁單薄,隻出這麽一子。

所以整個後宮對太子格外寵愛,上至太後,下至皇後。

自皇朝開朝以來,還並未有廢黜太子的先例。前朝倒是也有太子因禍亂朝綱,妄圖謀反而被廢黜。

“皇上請三思啊,儀兒雖然頑劣一些,但並未犯大錯。且後宮之中唯有這一子,若廢黜太子定會擾亂民心。”

項琨略作沉思,再次落下一子,“皇弟若是不再抓緊,這局可要輸了。”

見項裕始終不改剛才的姿勢,這才轉頭說道,“心中無民,心中無朝,要他如何?”

皇兄的話瞬間讓他心驚,顯然皇兄早已萌生廢黜太子的心。

“可……”

“我知你心疼他,不必再為他求情。再有兩月甄貴人腹中之子會足月產下,我本意將這個孩子放在皇後宮中養大。”

項裕心中一沉,朝中本就外戚當道。

皇上不懂權衡之術,反倒要廢黜太子,立甄貴人的兒子為太子。

李家豈不是會一家獨大,位高權重難免會有霍亂之心,到時候再想將這棵大樹連根拔起就難上加難了。

“皇弟承讓了,這局你又輸了。”

這話題算是終了,兩人起身在禦花園中漫步。

“再過一月就是皇額娘的生辰,她本不想大操大辦,可我有心為她準備家宴。到時你也前來一起快活快活如何?”

“皇兄說的是,雖然臣弟並非皇額娘所出,但皇額娘對臣猶如親生兒子般,心中自然感激不盡。”

“我已將家宴的事情交於靈兒,待一切打理好自會通知你。”

一月後,太後壽誕宮中張燈結彩。

項裕一早便入了宮,趁酒席未開立於荷花池旁。

這蓮是項裕最喜花中,“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

回眸間隙瞧到菀院中的芸姨,她手提藥罐向這邊走來。項裕不禁蹙眉,自盧清莞被罰禁足菀院之後,他就鮮少會收到她的消息。

雖然不忍,但心中了然兩人身份有別,不可再投入過多情感。

於是,項裕在有意無意中便篩去關於盧清莞的消息。距離上一次再見,已然半年有餘。

今日見她宮中貼身老奴竟提著藥罐在禦花園中疾走,項裕將不自覺擋住了芸姨的去路。

抬首見是裕王,芸姨躬身行禮,“老奴參見裕王。”

“你宮中可是有人患病?”話一出口項裕就自覺逾越,就算菀院中真得有人患病也與他一個王爺毫無幹係。

盧清莞被禁足之後,菀院變得更加寂寥,除了她們主仆二人再無他人。近日酷暑難耐,菀院又常遭禦膳房苛刻,兩人更是饑一頓飽一頓。

一月前盧清莞就患上急咳之症,晚上常常胸痛到無法入眠。

可奈何她並不受寵,連請禦醫的資格都沒有。這一帖藥還是芸姨去皇後娘娘那裏求得。

“回稟王爺,是我家小主生病了。”

“她病情如何?可有好轉?現在可否好些?”一連串的問題問出,項裕竟情難自控。

芸姨屈膝行禮,“王爺,老奴已出宮許久,不可逗留。”說罷不等項裕有反應,徑直離開了。

聽聞盧清莞患病,項裕一顆心再也無法放在那一池蓮花之上。

竟一路尾隨芸姨到了菀院門前。

“小主,你怎麽又出來了,夜裏寒氣重。”芸姨快行幾步走到躺椅前將盧清莞攙扶起身。

“不礙事,咳咳。”

“還說不礙事,這不又咳嗽了。”芸姨責備著扶她入房。

可站起身的盧清莞,卻始終癡癡地望著菀院大門。

芸姨順著她的目光望過去,才發現王爺一直尾隨著跟到了菀院門前,現下就立在門前。

剛才她懷了私心並不想將盧清莞的情況告知項裕,怕得就是兩人情難自禁。

要知道一入深宮,她就是當今聖上的女人,就算皇上與這王爺素來關係親密,也不代表他能夠容忍王爺染指他的女人!

男人向來對這樣的事情極為重視,即便盧清莞是皇上瞧不上的妃子,就算要一輩子呆在這冷宮之中寂寥一生,也不容許交由其他男人嗬護。

項裕目光深邃地望著那廂,即便到了此時此刻他也不敢妄想發生些什麽,他隻想站在這裏遠遠瞭一眼,隻要她好,他便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