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清莞給項裕的感覺,就好像那池中的蓮花。
純粹高潔,與這後宮中所有的女人都不盡相同。她桀驁不馴從不肯俯首稱臣,又聰明狡黠。
從邊陲到這皇城的那幾月中,煎熬地又怎會是盧清莞一人。
向來不重兒女私情的項裕,仍是在皇城外心動了,那個在月光下不顧一切想與他雙宿雙飛的女人,隻一眼項裕就確定,她是他今生摯愛。
隻是這不能逾越的身份,讓項裕不敢有半點非分之想。
她是仺族的和親公主,是皇兄親命的菀妃,是項裕永遠都不可能得到的女人。
芸姨最終還是放了手,盧清莞由之前的呆愣,變得欣喜,而後又慌亂起來。她甚至側身用手攏了攏不太整齊的發髻,這才款款向大門走去。
見狀芸姨無奈歎息,轉身進了屋。
盧清莞就近在眼前,神情憔悴略顯病態,可一雙眸子卻熠熠生輝。
“你來了。”她輕聲道,隻這三個字道盡了相思之苦。
麵前的男人是她在深宮中苦熬的唯一支柱,這方寸的院中,樣樣都像他,卻又不是他。
思來想去,卻不知說什麽好。他來這裏本是無意,“身體可好?”
盧清莞的眸中閃爍喜悅,原以為他根本不在乎,現下看來竟也關懷她的身體,“已好的差不多了,無恙。”
兩人竟再無話可說,遠處熙熙攘攘的奏樂聲。
項裕這才恍然想起,今日來宮中是為太後賀壽。現隨意在後宮中走動,本就是大不敬之罪,若讓有心之人瞧了去,怕是吃苦地會是盧清莞。
“項裕還有事,就此別過。”這樣想著,他狠了狠心掉頭就走。
這突然的變化讓盧清莞吃了一驚,伸手去拉扯他的衣袖,但很快意識到已走出宮門,隻好鬆手退到門內。
“我隻問你一句”,她輕咬著下唇,似下定了決心,“可否帶我離開這宮中?”
項裕背轉身不願看她,見他始終不說話,盧清莞已經了然。
她癡笑著不住點頭,“你是對的,唯有我總有癡念,既已入皇宮還奢望能托付真情,早就聽聞帝王無情,皇家無義,果真如此。”
項裕心中苦澀,卻不知如何接話。
不遠處鑼鼓喧天,熱鬧非凡,更顯這裏的寂寥。
下定決心邁步離開,盧清莞焦急呼喊,“你當真不悔?”
可項裕的步子如生風一般,早已沒了蹤影。
芸姨自屋內走出,緩緩來到盧清莞身邊,“小主,莫怪芸姨多嘴,自古皇家最薄情,你可千萬當不得真。”
盧清莞的目光始終望著項裕離開的地方,“是啊,是我癡望了。”
轉瞬眸中的哀痛之色完全,折身進了院中。
了卻心中念想,盧清莞坐在鏡前,散開發髻緩緩梳著長發,胭脂水粉讓她一掃之前的蒼白麵龐,顯得格外靈動。
她本就生得俊美,有著晶亮猶如黑葡萄一般的大眼睛,高聳挺拔的鼻梁,五官較之中原女子更加立體。經這一番梳妝打扮,更是俏得很。
芸姨站在她身後,望著鏡中的女子讚歎道,“小主果然是好姿色,這樣一打扮勝過這宮中所有的女子。”
盧清莞淡然一笑,就算生得再沉魚落雁閉月羞花又能如何。她這一生竟無法跟愛的人在一起,隻能遙遙相望,倒不如生在平常百姓人家來得自在。
“小主你可想清楚,若事成萬不可再透露心中半點喜好,不然與你與他都是萬劫不複。”芸姨麵露擔憂。
盧清莞看著鏡中的人發愣,這道理她如何不懂。
朝堂之上多生變故,仺族雖已歸順朝廷卻受到地方官吏的百般刁難,他們不將仺族子民視為人。
欺淩、屠殺,無惡不作。若再不抓緊在這後宮中立住腳,怕是連帶她這條小命也跟著送了。
與其癡癡在這院中苦等一世,倒不如想個法子衝出去。
這計謀自被禁足入菀院開始,盧清莞就在籌劃,她命芸姨在院內和院外栽種了不少木槿。
近幾日恰好是木槿花開最盛的時候,一片姹紫嫣紅,方圓幾裏都能嗅到香甜的氣息。
今夜宮中為太後舉行家宴,時間頗長,盧清莞已經與一位宮人達成協議,他會在皇上離席期間有意將他引向菀院,至於到底能否一舉奪下聖心還要看盧清莞。
為此盧清莞特意選擇了塞外打扮,一手執鞭。
揮腕抖動,鞭子在空中發出清脆的聲音。
遠處家宴音樂起,盧清莞隨樂舞動,手中鞭子呼呼在空中飛舞。鞭子落在石階上,發出清脆的鞭撻聲。
盧清莞一改剛才的頹然,整個人生機勃勃,宛若草原上奔跑的小馬駒。
她眼睛晶亮,唇紅齒白,原地旋轉數圈也不見停歇。
果然如她所料,皇上在宮人的引領下進了禦花園,又嗅到空中濃鬱的花香。
“小李子,這是什麽味道?朕聞著很是香甜。”
宮人躬身站在皇上身側,“回稟皇上,是木槿花香。”
“木槿花?朕怎麽不記得禦花園裏種過木槿花。”
“這……”宮人略有遲疑。
項琨扭頭垂眸看著他,對方立時躬地更低,“不瞞皇上,這木槿花是菀院中菀妃所種。”
“菀妃?”項琨微微蹙眉,“就是那位塞外前來和親的公主?”
“正是,自紮小人後,皇後娘娘就將她囚在別院中,沒有皇上和皇後的口諭,不得出宮。”宮人眼珠滴溜溜轉動,答應盧清莞的事情已經做到,至於皇上會不會心存仁心前往與他無關。
經宮人這麽提醒,項琨才恍然想起確實有段日子沒見過這塞外公主了。
提鞋便順著木槿花的味道往菀院的方向行去,才走到近旁入目便是滿園盛開的木槿花,花香四溢。
各個滿園春色地在枝頭怒放,項琨看了心情大好。
再踏步走到菀院門前就看到正在隨樂舞動的盧清莞。
腳下馬靴,一頭俏皮的小辮子,餘光掃到站在院門前的皇上。
盧清莞猛地揚鞭,抽在花梢上,顫動之下花瓣四溢,紛紛揚揚落下。她咯咯笑著將手中鞭子一擲就躺倒在洋洋灑灑的花瓣中。
站在院門前的項琨看呆了,凡是宮中女子皆都恪守禮數,舉止端莊,他還從未見過笑得如此肆意,不拘小節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