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裕立時大驚失色,再也顧不得其他,伸手將她接入懷中。

“清莞~”他失聲尖叫,這一幕瞬間讓其餘三人住了手。

盧順仍呆立在遠處,一隻手早已脫了刀柄。他滿眼的無奈和疑惑,莞兒不是應該在府中?臨走前他特意命令府中下人好生看管她。怎會出現在這裏?!

盧清莞此刻倒在項裕的懷中,因疼痛麵部扭曲,口中翻湧著血沫。

心中卻是一陣慶幸,還好她趕得及時,若是這一刀砍傷了項裕。

她心中該有多難過,想到這裏盧清莞竟不自覺笑了,而後變成咳嗽,血沫不斷從口中淌出。

而始終立在項裕身後的項琨在看到這一幕時,整個人呆住了。

盧清莞去世的這些時日,即便盡量掩蓋,他的日子也不好過。

常常茶不思飯不想,做任何事都提不起精神,偏就要在一眾老臣麵前表現地若無其事。

他本就年輕,不想在眾人麵前再落下“隻要美人不要江山”的話柄。朝中有太多事情需要處理,成日裏他都用這些個奏折來麻痹。

當他聽到項裕口中輕喚她“清莞”時,胸中說不出的酸楚。

“傻子,既已逃脫,為何還要來這裏?!”項裕口中不斷重複,當日盧清莞留下書信離開,項裕就做好了今生再不見她的打算。

他明白,若盧清莞留在他身邊,便與在宮中沒有區別。

無非從那個牢籠跳到這個牢籠,他與盧清莞怕是這一世都不會有任何結果。

當意識到這一切時,項裕胸中翻湧著難過,但最終仍是接受了。卻不想這個笨女人竟然又尋來了,還替他擋下了這一刀。

刀刃仍留在她的脊背上,粘稠的鮮血潺潺流出。

盧清莞的麵色瞬間失去紅潤,變得異常慘白。可此時的盧清莞眼中隻有項裕,“我來……就是想告你,父王的計劃我並不知情。你我之間有太多遺憾,我不想走到最後還有誤會。”

說到動情處,盧清莞眼角淌下兩行清淚,“如今戰事已起,皆是因我,若我肯屈從便不會有今日的結果。”

項裕打斷她的話,“不,若無你,這場戰事也注定會爆發,這件事與你無關。”

他的話剛說完,盧清莞口中湧出鮮血,眸子開始變得黯淡。

直到這時項琨才有所反應,再看兩人神情,早已不複之前的疏離。

聯想二人合力將他蒙在鼓中,任他為了盧清莞的離去而傷心難過,他胸中便湧出一團怒火,“你二人早就勾結好,竟用詐死還欺瞞朕!”

“皇上……這件事與裕王無關,是臣妾一手策劃。”

項琨不禁仰天大笑,“好一個與他無關,怕是你二人早就暗度陳倉了!”

他說得冷然,平日裏慣常不反駁的項裕突然開了口,“是,我心中早已暗戀清莞,若不是顧念著這份兄弟情誼,我何至於忍耐到如今!”

“忍耐到如今?你們欺瞞朕,難道還是朕的錯不成!皇弟,你我雖並非親生,可朕待你如何?朕是否同你說過,除卻江山和美人,朕願意同你分享一切!”

項裕將盧清莞抱在懷中,彼時因失血過多盧清莞已陷入昏迷,“猶如親兄弟?”

他滿麵冰霜的重複,“若真視我為親兄弟便不會日夜提防於我,更不會逼我與吏部史朗之女成婚。你可知我生母便是被當今太後娘娘所害?!”

他的話令項琨徹底沉默,這件事他又如何不知,正是因為知曉才會日夜提防著項裕,謹防他有一日謀反。吏部侍郎是他一手提拔上來,乃是皇上的心腹。

將吏部侍郎之女嫁於項裕,一方麵存有意拉攏的意思,另一方麵則是派人監視項裕。

那邊盧順欲上前查看盧清莞的傷勢,被項裕躲開了,“還有你!打著為仺族報仇的名義,不惜利用親生女兒。她九死一生隻想要自由身,你卻讓她背負禍國殃民的稱號!你不配為人父!”

話畢項裕抱著盧清莞向城內走去,此刻身後的廝殺,皇上的生死都與他沒有半點關係。

隻可惜他一生摯愛,一生不得的女人就這樣在他的懷中漸漸冷卻。

據說盧順失手錯殺愛女,無心應戰,皇城之外所有仺族皆被誅殺在劍下。

此戰之後皇上性情大變,下令屠城邊郡,至此仺族被盡數誅殺,全族覆滅。

戰後皇上直接命李將軍告老還鄉,李遠痛失兩子,再也無法征戰沙場,徹底褪下戰袍。

由此皇朝所有軍權都落入了項琨手中,曾經的傀儡皇帝終於成為真正意義上隻手遮天的帝王。

隻是經此一事之後,皇朝中再無風流倜儻裕王。

無人知曉他去了哪裏,有人道他因失去愛人變得瘋癲,成為市井之中的流民。又有人言他斷了七情六欲,上山當了和尚。更有傳言,他隨心愛之人一同奔赴黃泉。

裕王府仍在,王妃成當家主人。

皇上並未苛責裕王與菀妃娘娘之事,也並未幫襯裕王府內所有人。一切恍若從未發生,唯有項琨偶然行到寢宮門前時有些恍惚,彼時宮門緊鎖,先前指派的宮女仍盡心盡力每隔三日便開門打掃。

這日恰好看到敞開的宮門,項琨緩步走進。

宮內陳設如最初一般,隻略微顯得陳舊一些。

桌上茶盞被擦拭地鋥亮,陽光透過窗欞照射進來落在床榻之上。

項琨抬眸望過去,竟在一片晨光中看到斜倚在榻上的盧清莞,她笑臉如嫣,勾著鬢角的一縷頭發,“今日不是皇後娘娘生辰,皇上怎麽來寢宮了。”

“怎麽,要趕朕走不成?”

“皇上若在這樣,臣妾就不許你進寢宮。”

項琨有些發笑,這整個後宮也唯有盧清莞一人喜歡將他推開。伸手將她攬在懷中,“朕想要一個孩子。”

盧清莞臉上的笑容頓住,很快恢複正常,“好端端怎麽白日裏說這麽沒體統的話!”

被她調笑,項琨手臂用力將她圈入懷中,“混賬話又如何,朕還要做混賬事!”

發怔間隙,宮女自內裏出來,一眼瞥到一襲龍袍的項琨,頓時嚇得跪倒在地,“皇上!”

項琨垂眸看著匍匐在地的人開口道,“以後都不必來打理寢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