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清輝西南角,一雅間內,燭火通明。

“公子。”

“那個章甄怎麽樣了?”

“那間屋子屬下叫人放了迷情香,他進去後就一直不曾出來。”

“嗬,”上頭的人不知想到什麽,冷笑,“明月清輝最不怕對付的就是這種人。”

“倒是琅琊王氏的人,怎麽也來湖州了?”他狐疑,“難道是他也聽到了什麽風聲?霓裳,你可派人查過不曾?”

“應該不會。”開口的人正是領唐翹入門那位,她侍立在側,聞言四索片刻道:“琅琊王氏一向自詡清貴,就算湖州有異,也不該是王束來查。霓裳覺得應當隻是巧合。”

柳成蔭眸光閃了閃,頷首,“不是就好。”

近來湖州發生的事情太多,他也是太草木皆兵了。

“再有幾日就是湖州商宴了,一應事宜不能出錯。”

霓裳詫異,“商宴那日朝廷的人都到了,刺史大人不準備不更改日子嗎?”

“霓裳,知道什麽叫做燈下黑嗎?”他把玩著手中的折扇,看著上頭的景致,說道:“越是這種時候,私下裏運作越是容易出事。”

“先在商宴上將各商戶分給的鹽冊定下來,等這幾日一過,朝廷的人走了,再把鹽場中的鹽調走,便不會出事了。”

正說著,外頭突然有人影閃過。

“誰!”

“公子,是屬下。”

是白日裏那個船夫。

他去尋人查了甘州的事情,眼下有了眉目。

柳成蔭心想自己著實該好好睡一覺了,這幾日精神都不大好了,總覺得處處都有人想抓他把柄。

“說罷。”他往後躺了趟,努力讓自己放空心神。

霓裳腳下微動,走到他身後為他按摩肩頸。

他則順勢按住霓裳的手,拍了拍。

“屬下查了,甘州並未有姓章的富戶,倒是有位甄姓大商。名喚甄致,其人膝下子嗣眾多。早年也是在南邊打拚,後來他妹妹嫁去京城後,不知為何突然回了甘州那偏僻之地,可此人非但沒有沉寂下去,反而資產越累越多,連帶著甘州一帶的官員都待他很是親厚。屬下查出,他那妹子是嫁給了世家官宦的一個庶出老爺為正妻,但具體是哪家,就打聽不到了。”

“章甄……章,甄。”

柳成蔭突然來了興致,他睜眼,緩緩坐直了身子。

他嗅到了同類的氣息。

“甘州一帶……”他微眯雙目,本就細小的眼睛更是不可見了,他頗有興奮地拉住霓裳的手,叫她繞到自己身前來,“我記得你方才說,章甄明知王束身份,卻還是與他起了衝突?”

“是。”霓裳卻不知他為何這樣興奮,“公子是覺得章甄的身份有問題?”

“身份確實有問題。”柳成蔭反而更激動了,“張四,去查,看看那小子究竟是姓章還是姓甄。”

柳成蔭這些年幫著湖州官場的人做了不少事,結交的商戶也多,他隱隱聽聞,甘州一帶可是淮陽侯府的地盤!

連帶著張四打聽出來的消息,柳成蔭在自個兒腦子裏形成了一個猜想。

“若真是姓甄……”

那他若通過章甄抓了淮陽侯府的把柄,叫上頭那位娘娘滿意了,莫說湖州刺史,就是朝廷的人在他跟前也得畢恭畢敬!

“霓裳,安排一下,明日我要與那章甄見一麵。”

他本打算讓張四多觀摩幾日,若真是富商之子自己再去與他“結識”,可如今他已經等不急了。

“是。”

這廂,唐翹好不容易避開來往的行人,卻冷不丁躥到了一處賭坊裏頭。

她扭了扭腳,深覺刺激。

方才她聽得正得勁,那船夫就躥了出來,幸好她跑得快。

不過,這個小身板當真是該練了。

想她上輩子身體弱成那樣都整日學些強健體魄的套式,如今卻是墮落了,等回了京城,一定要尋個武師傅練練才好。

正這樣想著,裏頭就傳出一陣陣叫嚷聲來。

她忍不住咋舌,明月清輝真是什麽生意都做,賭坊竟也開得這樣大。

餘光瞥見她跑過來處的一道熟悉衣影,唐翹不敢停留,憑著記憶繞過賭坊往東走。

鄒靜是她走半個時辰後發現不對的。

無他,實在是裏麵太安靜了。

雖然自家主子沒有法子與紅綃做那檔子事,可怎麽也得有一兩句說話的聲音傳過來罷?

難道是睡著了?

他試探著敲門沒接到回應後,這才驚慌開門去看。

結果隻瞧見一個紅綃躺在**。

急得他差點就要去喊人。

好在謝九摁住了他。

“裏頭並無打鬥的痕跡,殿下的折扇和東西都不在,應該不是被人劫走的。”

“可殿下去了哪兒?”

鄒靜到了現在才覺得自己錯得狠了。

當初就不該聽殿下的話任由她來湖州的,眼下人都不見了,要是殿下真找不著了,那他也不活了。

“別慌。”謝九看到了桌案上唐翹用胭脂留下來的字。

鄒靜順勢看過來,皺起眉頭,“守門?”

都到這時候了,他哪還有心思守門。

結果謝九一個大掌過去就把那上麵的字跡抹掉了,“快出來,底下有人來了。”

胭脂紫色的紗裙曳地,隨著主人拾階而上的動作緩緩露出一步步階梯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