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平郡主所做的一切都在薑永寧的算計之中。
甚至連陽平說的那些話,薑永寧都能猜得八九不離十。
她自然也知道,陽平究竟打的什麽主意。
無非是想借這場“**會”把她這個見過長公主刻毒殘暴的名聲傳出去——先在貴女圈裏流傳,然後是他們的父兄,再到下麵的家仆、百姓。
她想讓所有人知道,她薑永寧無才無德,根本不足以監國,她想讓大乾從內部亂起來,然後梁國就能趁虛而入,趁機接回陸霽清。
或許以陽平的腦子暫時還想不到這一層,但她的的確確是想以此把她這個監國長公主趕下台,奪了權的。
心思夠毒,隻是手段幼稚,而且也太異想天開了些。
也不想想,若是憑輿論就能奪了她的權,那她薑永寧壓根撈不到監國的權柄!
薑永寧也樂得陽平這麽做,甚至還在暗中推波助瀾了一把。
漸漸的,謠言喧囂塵上。
朝中自不必說了,申國公一案,幾十個大臣屁股開花,還關在詔獄裏呢。
還有整頓邊軍一事,近百個吃空餉的庸將被薑永寧揪出來,敲打的敲打,攆回家的攆回家。
這些人對薑永寧的怨氣幾乎要凝成實體了,質子的事一傳出來,可讓他們找到了發泄點。
在這些人嘴裏,薑永寧簡直成了一代妖婦,再讓她監國,隻怕大乾就要在她手裏亡國了!
這兩天也不知道是不是罵她的人太多,薑永寧老是覺得耳根熱熱的。
宣室殿。
薑洺玨看著那一封封奏疏氣得紅了眼。
薑永寧笑吟吟地端了一盞蓮子銀耳羹來。
“吃吧,去去火氣。”
“不吃!吃不下!”薑洺玨背過身,悄悄擦去眼裏湧出的淚。
“怎麽?連這點壓力都受不住了?當年父皇還在的時候,指著他鼻子罵的言官天天都有,你什麽時候見父皇氣得哭鼻子,吃不下東西了?”
“那怎麽能一樣?”薑洺玨分辯道:“他們說我也就罷了,可是長姐明明這麽好,卻被他們汙蔑成……”
“亡國滅種的妖婦?說我是商之妲己,周之褒姒?”薑永寧笑吟吟的說。
“倒也……倒也沒有這般不堪入耳。”
小皇帝委屈的砸桌子,“長姐竟也不生氣麽?”
“我為什麽要生氣?”薑永寧道:“這些都是牆頭草,跳梁小醜一般,目光放長遠點。”
薑洺玨不解地看著她。
薑永寧便道:“欲先取之,必先予之,想要一舉拔出朝中的毒瘤,就得先看著他們坐大,讓他們以為將我逼到絕境,我才能一舉把那些心懷異心的人鏟除掉。”
頓了頓,又道:“也是趁此機會,找出那些真正能為我們所用的有能之人,有才之士。”
薑洺玨本就天資聰穎,被薑永寧這麽一點撥,馬上就明白了,當即轉憂為喜,“我明白了,我這就去試探試探那些沒有上奏疏的人,把他們提拔上來,至於這些不辨是非,結黨營私的家夥,盡管開革了事,犯不上跟他們生氣!”
薑永寧欣慰地摸摸他的頭:“孺子可教也。”
“長公主。”雁回和雁聲兩姐妹走到近前,剛要對薑永寧耳語一番,就見薑永寧揮揮手道:“我跟洺玨沒有秘密,有什麽事你盡管說就是了。”
皇帝和監國之間本就容易發生齟齬,哪怕他們姐弟關係再親密,也是需要維護的。
自打重生之後,她的心思就格外敏感。
見狀,雁回雁聲對視一眼,隻好實話實話:“重華宮那位,有動靜了。”
“陸霽清……”薑永寧眼睛一亮:“他布下的暗子有動作了?”
……
時隔多日,陸九再次露麵。
陸霽清就像平時一樣,坐在外麵的石桌上翻著閑書。
天一日冷過一日,他的衣裳仍舊單薄,手和臉也凍得發紅了。
他知道,十步之外,正有人不錯眼珠的盯著他,他不動聲色地翻著書頁。
盯著他的人當然不會想到,這看似不經意的動作,正是他與暗衛交流的信號。
陸九是陸霽清的影子。
所謂影子,本就不需要在人前現身,除了主人,也根本不會有任何人會注意到他。
“殿下,梁國那邊,陛下病重,三皇子和五皇子已經撕破臉了,最多隻要三個月,便能見分曉。”
“咱們的人正等著您回去主持大局呢,您是不是現在就回去?”
陸霽清微不可查的點點頭,纖長的手指在一句雜詩上劃過。
“妾墮玄海,求岸不得。”
陸九眉心擰緊:“您是說,您回不去?”
陸霽清點頭。
墮玄海而無岸,所能做的,唯有等待時機而已。
其實薑永寧一直搞錯了一件事情。
她一直以為是自己放虎歸山,才導致的國破家亡。
其實她錯了。
錯估了陸霽清手下的勢力。
隻要他想,隻要時機一到,他的人就能將他帶離大乾國境!
他被送來當質子,也是他計劃的一環,不過是暫避鋒芒的權宜之計罷了。
前世薑永寧送他回去,不過是恰巧趕上罷了。
距離上一世他回去的時間,還有三年。
陸九送來的消息他前世也收到過,那時他就隱隱覺得有些不對,並沒有理會,果然,在三個月後,本該病得下不了床的父皇竟奇跡般的康複了,而三哥和五哥也被圈禁府中,不久後相繼暴斃。
這是父子相爭的陷阱!
如今陸霽清的情況比不得上一世,身邊有那麽多雙眼睛盯著,他沒法多做解釋,落在陸九眼中,就完全不是這麽回事了。
忠心的暗衛死死盯著那八個字。
妾墮玄海。
求岸不得!
莫非殿下真的愛上了那個女人,連家國也不顧了麽!
不!不會,一定是那個女人逼迫了殿下!因為有她在,殿下才回不去的!
都是因為她!
陸九緊緊攥著一雙拳頭,眸子裏猩紅一片。
就在這時,一個小宮女慌慌張張地跑過來,有些刻意的在陸霽清麵前摔了一跤。
陸霽清眨眨眼,把她扶起來,一張紙條被塞進了他的手裏。
小宮女隻當自己做的事隱蔽極了,可監視陸霽清的人也不是瞎子,於是陸霽清盯著好幾道視線,把手中紙條展開。
看到上麵的字,陸霽清一時間還真有些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