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 頑強的生命力
聽若雪說要去朱雀城,風三娘深深皺起眉頭,極不放心:“你一個小姑娘家家的,去那麽遠,娘怎麽放心得下?還是娘與胡管家去吧?你和蔣萱看家就好。”
“這幾個月,我跟著大哥學了不少生意上的事,看帳冊一類的,倒是難不到我。”若雪對她露出一抹安然的笑容,示意她安心:“來來回回也要兩三天,當天又趕不回來,諾大的莊子怎麽能少了您坐鎮呢。”
若雪說的倒也不假,自打回廣陵後,衛離便有意或無意的將若雪帶在身邊,巡產業和看商鋪,或是在書房看帳冊,都要求她參予。
想來是有意識的讓她融入自己的生活,同時也讓底下的人認識到若雪的重要性,不敢怠慢她。
風三娘暗自思量了一會兒,也是,男主外,女主內,衛家莊遲早要交給若雪打理的,老話說,有誌不在年高!她能有這份擔當和膽量,就應該給她機會曆練。再說,風三娘自己對帳冊一類玩意兒打心眼裏發怵,連莊子裏的帳目都是衛媽媽等人幫著在管理。
“你去也好,這家早晚要你們來當的,多經一些事總是沒錯的。”她摸了摸若雪嫩滑的臉蛋,殷殷囑咐:“讓衛雲多帶點侍衛護送,天冷,多穿點保暖的衣服,記得娘在家等你,早去早回。”
家讓誰來當?
其它的話蔣萱都當成耳旁風,唯有這一句落入她的耳中,神情不禁一僵,懷疑自己聽錯了。
眼神閃了閃,臉上換上甜美可人的笑容,拉了拉風三娘的手臂,嬌聲道:“姨母,萱兒也想幫姨母和表哥的忙,不如讓萱兒跟著若雪一起去吧?人多也好有個照應。”
抬頭朝若雪一笑,聲音更柔更甜:“若雪,朱雀城好遠的,表姐陪你去吧?那些帳冊,不止你會看,表姐也會的。”後麵那句明明是一句挑釁十足的話,卻被她說的極為真誠,仿佛是誠心想幫忙。
我又不是腦子秀逗了,要你陪?
不過伸手不打笑臉人,若雪也回她一個虛偽的笑容,聲音輕靈柔軟,宛若山間的冷泉緩緩流淌:“我倒是沒什麽問題,可誰來陪著娘呢?莊子裏事務繁多,娘一個人在家,我也不放心啊?”
側頭與風三娘打著商量:“娘,要不這樣,橫豎表姐想去,不如就讓表姐去吧,我還是在家裏陪著娘處理莊子裏的瑣事。”
蔣萱的笑容頓時凝固在臉上,實在笑不出來了。
開玩笑,她哪裏懂看什麽帳本?蔣家又非什麽大富之家,除了風五妹的那點嫁妝,可以說家無橫產。平日的家裏的帳本,無非是記著油鹽醬醋茶,以及每月的支出和進項,瞄兩眼就一目了然了。
可是,衛家這種大商鋪的帳本,饒是蔣萱不曾見過,卻也知道窮家小戶日常開支的那寥寥幾筆怎能與之相比,何況,還是有問題的帳本,隻怕不比鬼畫符和天書好多少。
她之所以這麽說,僅是不想若雪專美於前,自己打腫臉充胖子罷了。
而且她盤算著,真到了朱雀城,有那些帳房先生查帳,哪須自己親曆親為?等他們弄清了帳目,功勞自然是自己的。再不濟,不是還有若雪嗎?她不是說會看帳嗎?那讓她看好了。
風三娘也知道風五妹不是個稱職的娘親,尋摸著沒教女兒們多少理家的本事,蔣萱去朱雀城肯定不合適。但蔣萱又是一副非常想去的模樣,她倒有些為難:“萱兒,這可不是去遊山玩水,事關重大,你真的能勝任嗎?”
蔣萱臉色倏地一變,方才若雪說去,姨母隻說不放心她小孩子家家的,這會自己要去,怎麽就變成了遊山玩水?
姨母真是太偏心了!
眼眶一紅,她一臉受傷的表情,委委屈屈地道:“萱兒隻是一片好心,想幫幫姨母和表哥,既然姨母不想讓我去,那我就不去吧!”
其實,風三娘真沒有偏心,僅是就是論事而已。
在她眼裏,蔣萱雖然比若雪大,可觀若雪平日的表現,比蔣萱強一百倍都不止,甚至比自己這個當娘的處理事情都要有條理,所以若雪一說去,她隻擔心她年紀小了點,倒沒有考慮到她能不能勝任的問題。
瞧著蔣萱泫然欲泣的模樣,倒像是自己把話說重了,忙安撫她:“姨母也不是這個意思,隻是你表哥常帶若雪出去巡視鋪子,那些商鋪的大掌櫃都認識她,自是不會欺她年紀小。但是你去,他們又不認識你,難免會怠慢你啊!”
這樣一說,蔣萱似乎更難過了,拿帕子不住的抹著眼角:“……表哥一點都不疼萱兒,從不帶萱兒出去……我都懷疑我是不是表哥的親表妹了。”
若是有衛離在,蔣萱是決計不敢說出這樣的話的,光衛離一個冰冷的眼神就夠她受的了,但現在不是衛離不在家麽。
“……”衛離是偏心,有眼睛沒眼睛的,都知道他偏心,但人家對自己的未婚妻偏心,似乎也無可厚非,風三娘不知該如何與蔣萱解釋這件事。
不過,她倒是可以肯定一件事:“萱兒,你放心吧,你絕對是你表哥的親表妹。”
若雪隻當蔣萱抽風,吩咐丫鬟上菜,若無其事的招呼風三娘和蔣萱用飯。
蔣萱滿臉幽怨,偷偷瞪了若雪一眼,眼神異常怨毒。
若雪一臉訝異地望著她:“表姐,你瞪我做什麽?我可是一點都不偏心的,隻是。大哥做事有大哥的考量,誰也無法左右他的決定。”
蔣萱連忙低下頭,似局促不安,眼淚不要錢似的往桌麵上掉,更加委曲的哭訴:“若雪妹妹,我沒有瞪你……你冤枉我……嚶嚶嚶……”
風三娘狐疑的眼神在蔣萱身上停留了片刻,見她哭的厲害,隻好轉頭對若雪道:“看她的樣子,倒是真想去,要不你就帶她去吧,多帶點侍衛是一樣的,也好給你做個伴。”
又內疚地說:“隻怪你爹去的早,咱娘倆孤兒寡母的……偏生你大哥他們都不在,也隻好讓你受累了……”
“娘,別這麽說,表姐要去也不是不可以,我沒什麽意見的,您覺得合適就好。”若雪看蔣萱抽抽咽咽,那傷心欲絕的模樣,儼然孟薑女哭長城的架式,也不想風三娘為難。
然而,該說的話還是要說清楚,免得到時自己背冤枉:“但是那些掌櫃們說話都非常有藝術的,絕對損人不帶髒字,若是表姐高高興興的去,卻哭哭啼啼的回來……”
蔣萱一聽,立馬收了淚水,不服氣的嚷道:“怎麽就我哭哭啼啼的回來?那些掌櫃說的話,你都能聽得下去,未必我就比你差?”
風三娘眉頭皺的越發厲害了,覺得今日的蔣萱與往日大不一樣,說話口氣也格外的衝,顯得咄咄逼人:“蔣萱,若雪擔的是好心,那些大掌櫃很認人的,若你沒有真材實料,即便你是主家,他們一樣會輕視你。”
“姨母,若雪瞧不起我,您也瞧不起我嗎?”蔣萱可憐兮兮地望著風三娘,眼睛裏凝聚著大顆大顆的淚水:“難道若雪能辦到的事,我就不能辦到嗎?”
冷風嗖嗖,寒氣逼人的地牢裏。
離牢房十來米遠的地方,錢氏端坐在鋪著錦墊的八仙椅上。
她依舊妝容精致,描眉畫眼,頭上戴貂鼠臥兔兒,著一件縷金狐裘大襖,抱著暖手爐,外麵還裹著一件銀狐鬥篷,端地是雍容華貴,嫵媚動人,十足貴夫人的範兒。
“夫人,人帶來了。”
幾個凶神惡煞的仆婦將披頭散發,衣衫襤褸的女子從地牢裏拖出來,重重地扔在她的麵前。
女子有氣無力地匍匐冰冷潮濕的地上,癱落在地上的雙手,蒼白僵硬,血跡斑斑,淩亂的頭發和破破爛爛的裙襖上沾著發黴的稻草,令她顯得更加落魄和狼狽,比之大街上的乞丐都不如。
錢氏斜著眼睛,居高臨下瞟著地上的女子,見她被寒風一吹,單薄瘦削的身子便瑟瑟發抖,登時心情大好,翹著蘭花指,抿了抿烏黑的鬢角,塗的豔紅的唇微微一勾,滿臉都是惡意的笑容。
“賤人,幾個月都過去了,想好了要告訴我沒有?”
女子除了身子不時顫抖著,伏在地上一聲不吭。
一個三十來歲的婆子上前,一腳踢向女子,凶惡地道:“夫人問你話呢,裝什麽死?”
“唔!”女子痛苦的呻吟,身子劇烈的抖動幾下,艱難的喘息著,纖細的手指不停的顫動,似乎想將帶血的雙手握緊,以抵抗襲來的痛楚,卻徒勞無功。
“她的手沒事吧?”錢氏的身體前傾,略有些緊張的盯著女子的手:“不會是你們用刑過度,將她弄殘廢了吧?本夫人早說……”
“沒有,沒有。”仆婦戰戰兢兢地低下頭,小心翼翼地解釋:“隻是用針紮的狠了些,再加上天氣冷了,便不怎麽靈活了。”
錢氏聞言,將身體靠回椅背,冷冷對地上的女子喝道:“賤人!看來你是打定主意不說是吧?我陪你耗了這麽久,耐心早就告罄,實話對你說,這次,你交也得交,不交也得交!否則,明年的今日便是你的忌日!”
女子對她的威脅恍若未聞,連抬頭看她一眼都不曾。
就是這種藐視人的態度最氣人,你跟她說半天話,她當你在放屁!錢氏的怒火一瞬間被點燃,手一揮:“端水盆來!給我狠狠的教訓她!”
一個肮髒的水盆被端上來,女子蓬亂的長發被仆婦抓起。
“嘩啦”一聲,仆婦將她的頭按到水盆裏。
水冰冷刺骨,女子用力的擺動頭,拚命掙紮,水盆裏的水嘩啦啦的響,水花四處迸射,但如何敵得過如狼似虎的惡婆子們,她的頭仍被死死的按在水盆裏。
嘩啦!仆婦在她窒息之前,抓著她的頭發將她的頭提出水盆。
女子一頭一臉的冷水,大口大口的呼吸著新鮮的空氣,模樣要有多狼籍便有多狼籍……但,隻等她緩過來一會兒,仆婦又如法炮製,再次將她的頭按到水盆裏。
如此反複幾次,直到——
“夫人,她昏死過去了,還要繼續嗎?”
“氣死我了!”錢氏怒不可遏,一雙吊梢眼裏的怒火幾乎噴湧而出,咬牙切齒地道:“弄醒她!然後再繼續!今日她就是長了一張鐵嘴,本夫人也要給她撬開!”
見仆婦又去折磨那奄奄一息的女子,頭發梳的一絲不苟的趙媽媽垂下眼皮,低聲道:“夫人,再這麽下去,人就不行了。”
錢氏神情一滯,用力咬了咬牙,陰鷙的眼神透露著不甘心,沉著臉向那幾個仆婦揮了揮玉手:“行了,別弄死了。”
“替她把頭上的水擦一擦,拿個炭盆過來,這天氣若染上風寒,指不定就一命嗚呼了。”趙媽媽蹲到女子身邊,伸手撥了撥她濕淋淋的頭發,那冷意驚的她立即縮回了手。
錢氏一臉憎恨地看著女子,惡狠狠地道:“真想弄死她算了,若不是為了那物件……”
忽然,她柳葉吊梢眉一豎,似想起什麽,立刻站起身,幾步走到女子麵前,一腳踏在女子的後背心上,用力往下一碾:“賤人,說,那東西你是不是送人了,所以你也不知道在哪?”
“唔……”女子痛的猛地抬起頭,細白的頸子揚的高高的,露出被水洗過的蒼白容顏,五官精致絕倫的臉上還沾著帶水的幾縷烏絲,黑與白的強烈對比,令她的容貌異常美麗,卻也非常孱弱,仿佛下一秒便會斷氣。
“說不說?”
錢氏滿臉狠戾,貴夫人的氣質**然無存,腳下暴虐的再次用力狠碾,疾言厲色:“那東西你送給誰了?原來你從頭至尾再騙我,什麽放在一個我找不到的地方?鬼話連篇!”
得不到女子的回答,她陰惻惻地一笑,“我猜,你一定將那東西放在你的小孽種身上,對吧?哈哈!”
她哈哈大笑起來,聲音尖利又刻薄:“真正可笑!你居然將昱哥哥的寶貝,送給你和別的男人生的孩子!你說,要是昱哥哥知道,他會不會恨死你?甚至一刀劈了你?哎呦,笑死我了……”
“可是,那我就搞不懂了,你的小孽種不是早就死了嗎?難不成你還將那麽珍貴的物件給她陪葬不成?”錢氏邊笑邊惡意地道:“還是說,你的小孽種根本沒有死?她還活的好好的是吧?”
她微微低下身子,眯著毒蛇一樣的雙眼盯著女子,寒意森森地道:“我一直納悶你怎麽不自殺?以你仙女般清高的性子,視貞潔如命,被那麽多男人強暴玩弄過,且你愛逾性命的孩子又死了,但你卻還能若無其事的活著,我百思不得其解。”
“如今,我總算弄懂了,原來,你那個小孽種根本沒有死,你還惦記著她呢!還盼著有一天能見到她是吧?哈哈——”
她又開心的笑了起來,笑得眼淚都出來了:“難怪這幾年我百般的折磨你,所有的酷刑讓你嚐了個遍。”
伸手指著那些孔武有力的仆婦:“你被她們折磨的死去活來,卻一直不肯死,求生的欲望強烈的讓我吃驚!頑強的生命力也讓我萬分震驚!我一度不明白,那麽嬌弱的一個人,以前手指誤傷被繡花針紮到了,你都哎哎喲喲個半天,還疼的直掉眼淚。現在為何變得這麽堅強?整日被針紮都不哭一下,原來……”
“錢如珍。”
聽到自己睽違已久的閨名,錢氏的聲音嘎然而止,低頭看著女子,抿唇譏笑道:“你終於肯開口啦!我還以為你打算至死都不開口。”
女子的頭沉沉地垂在地上,氣息微弱,聲音又低又嘶啞,卻幹脆果斷:“昱的東西我可以給你……但,我苦命的孩子早沒了,你不要廢話那麽多,吵得她不得安寧。”
錢氏紅唇張了張,吊梢眼轉了轉,把話忍了回去,勾唇微笑,一副好商好量的語氣:“你早該如此了,這樣也就不會白受這幾年的罪了。說吧,東西在哪?”
哧,女子似乎在笑,但聲音猶如風聲一樣輕,所以沒人注意。
“那物件其實就在老宅。”
“老宅?”錢氏挑了挑眉,翹著蘭花指劃拉著暖爐,似在思索,隔了半晌才道:“你沒騙我吧?這麽多年,老宅我讓人早搜過幾遍了,隻差掘地三尺,並沒有找到什麽奇怪的事物。”
女子淡淡地道:“你忘了老宅後麵的岷河嗎?”
錢氏大吃一驚:“你難道將那東西扔到河裏了?”立刻知道自己因為太緊張而說錯話了,她改口道:“和岷河有什麽關係?”
女子眼皮都不抬,灰白色的雙唇卻彎了彎:“岷河對麵有個千層窟,東西就埋在千層窟第十八窟裏麵。”
“千層窟!”錢氏臉上先是一喜,夢寐以求的物件終於知道下落了,幾乎即刻就要離開這裏,再去千層窟取回東西。
但下一刻,她卻勃然變色,聲色俱厲:“你騙我,如今岷河水流湍急,根本無路可去千層窟!”
“岷河的水漲漲退退,起起落落,如今去不了,不代表永遠去不了吧?”女子半闔著眼睛,說的輕描淡寫。
錢氏惱怒的咬牙,覺得自己是空歡喜了一場,岷河的水,哪裏是起起落落?這河水很有規律,每五年水位會落下一次。每當水位退下的時候,便可以乘船到對麵的千層窟去,可現下時間不對——岷河的水位兩年前剛落下過,等下一次退水,最少也得三年。
換言之,要驗證女子話中的真偽,必須得等三年。
“你騙我,東西並不在千層窟是不是?”錢氏對女子怒目而視,尖刻的聲音中帶著怒火:“你以為我會相信你的話嗎?你什麽時候去的千層窟,我怎麽不知道?”
女子聲音充滿疲倦:“信不信隨你,該說的我都說了,其它的我愛莫能助,要殺要剮隨你的意。”
“……”他娘的,這要怎麽殺?要是殺了,到時去千層窟找不到那玩意,再回頭找誰問?錢氏嬌好的麵容扭曲猙獰的不成樣子了,斜眼盯著女子安之若素的模樣,心裏恨得不行——看樣子,她篤定自己不敢殺她!
但她也不會讓女子好過,陰陰奸笑道:“好,我姑且信你一回!再說了,現如今我也沒空殺你,要殺,也是殺一個長了六指的妖孽。”
“錢如珍,你說什麽?”女子陡地將頭抬起,半邊臉在地上沾滿了灰塵,一雙清亮黑瞳瞪的圓圓的,全是難以置信。
錢氏滿臉得意地望著女子,眼中掠過一抹狠戾之色,抿嘴冷笑:“你知道是誰去殺這個六指妖孽嗎?”
不待女子回答,她愜意地自問自答:“正是昱哥哥。”
“你!”
女子明眸內頓時波瀾洶湧,怒火狂熾,憤怒的聲音似從齒縫裏發出來的:“錢如珍,有本事你趁早殺了我!如若不然,我指天發誓,總有一天,我會親手剝了你的皮!將你挫骨揚灰!”
噠噠噠!幾輛馬車在蜿蜒的山路上快速的行駛著,數十名神情嚴肅,身手矯健的護衛和隨從騎著駿馬,跟隨在馬車周圍。
“停下!停下!叫你們停下,快給本小姐停下!”馬車行駛的好好的,中間那輛馬車裏突然傳來一道女子尖利的命令聲。
在另一輛馬車裏閉目養神的若雪,聽到蔣萱那盛氣淩人的聲音,緩緩睜開眼睛,隨後眨了眨蝶翼似的長長烏睫,一雙剪水秋瞳頓時消除迷離和倦色,顯得清澈若水,光華靈動。
丹楹正默默地搗鼓若雪幫她做的斜肩小挎包,見若雪醒了,便冷哼道:“小姐你隻管睡你的,那個攪事精又要挑事了,甭管她。”
她的話音未落,蔣萱的尖叫聲又響起來,顯得氣焰高丈,那麽的不可一世:“你們這些死奴才,本小姐叫你們停下來!統統停下來,聽到沒有?再不停下來,小心我一狀告到姨母麵前,讓你們吃不完兜著走!”
“這表小姐,她又要幹什麽啊?”紫露將茶盅捧給若雪,擔心地道:“才走到半道上,不會又吵著要和我們小姐換馬車吧?”
“她都來回折騰好幾次了,總沒個消停的時候,再吵,我一掌劈暈她。”丹楹氣呼呼的將斜肩小挎包取下來,重重地頓在檀木小幾上。
“衛雲。”若雪麵無表情的伸出手,敲了敲車壁:“停下來吧,去問問表小姐想幹什麽?”
馬車外麵的衛雲豎起一掌,車夫駕馭著馬車緩緩停了下來,眾侍衛和隨從皆勒馬停韁,精銳的目光警戒的注意著四周。
“可惡,這些該死的奴才總算停下來。”不待衛雲去問,蔣萱已由杏花扶著下了馬車。山間的道路並不平坦,她被顛簸的馬車顛的骨頭都要散架了,迫不及待的想下來走一走。
外麵很冷,天空灰撲撲的,顯得既陰霾低沉又壓抑,仿佛暴風雪將要來的前兆,寒風卷著落葉,夾雜著塵埃在空中飛舞。
蔣萱氣呼呼的,裹緊身上華麗的皮裘,徑直朝若雪的馬車走來,但是,幾步路,她卻一直在左顧右盼,神情還有幾分惴惴不安,又仿佛提防著什麽。
“你又怎麽了?”若雪掀開厚厚的簾攏出了馬車,清冷的臉上沒有什麽溫度,直視著一臉幽怨加憤恨的蔣萱:“最多還過得半日,我們便要到家了,你稍稍堅持一下。”
前幾天,敵不過蔣萱的淚水攻勢,風三娘還是答應她跟著若雪去朱雀城。
若雪原本打算騎馬,帶著衛雲和賬房等人快去快回的,結果因為多了個蔣萱,不得不改坐馬車,行程相對要變慢許多。
而蔣萱為了彰顯身份,還要帶上諸多婆子和丫鬟,再若雪的一再堅持下,她總算隻帶了兩三個。
既然坐了馬車,若雪索性將丹楹和紫露也帶上。
一路上,果然如若雪所料,蔣萱出了衛家莊之後便原形畢露,事事針對她。
然而,若雪豈是個好相與的,蔣萱都知道出了衛莊,便可以肆無忌憚的作威作福,那她更沒有什麽好顧忌的了。
但凡蔣萱來風五妹那套,吵鬧不休或是淚水漣漣,她心情好便不予理會,心情不好就讓丹楹直接將蔣萱劈暈,省得她聒噪個沒完沒了。有本事,蔣萱回去告狀好了!
這些都隻是小事,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她們一行到了朱雀城便直奔城中最大的古玩鋪子而去,是柯大掌櫃帶人接待的。
柯大掌櫃見到若雪便連連告罪,一迭聲的陪不是。原來,鋪子裏的賬目一向都是好好的,加上快過年了,又是各大掌櫃要送賬目回衛家莊的時候了。然而,就在這時候,莫明其妙的少了兩本賬目。
倒不是多重要的賬目,怪就怪在,除了古玩鋪子有兩本賬本不見了以外,字畫鋪子,玉器行,銀樓等,相繼都有賬本不翼而飛。
幾大掌櫃覺得事有蹊蹺,但這種事又不能大肆聲張,便差人去報給少莊主,看究竟是哪裏出了差錯。
結果,就在若雪等人抵達的當天早上,那些神秘失蹤的賬本又完封不動地回來了……
若雪表麵上泰然自若,帶著衛雲去幾家鋪子一一巡察,心裏卻在暗自揣摩,賬本早不丟,晚不丟,專門在衛離要出遠門的時候丟,難道是有人想要對衛家莊不利?
原本打算在朱雀城多呆幾天,將事情查清楚了再說,但因為擔心風三娘,她決定還是先回衛家莊要緊。於是,又帶著蔣萱打轉往回趕。
她歸心似箭,一路上緊趕慢趕,連吃飯都不願多耽擱一刻,她和丹楹她們,還有其他人倒無所謂,但蔣萱卻直喊吃不消,一路上不是嚷著要和若雪換馬車,說若雪的馬車舒適,便是要求停下來打尖休息,或是住客棧。
總之是各種鬧騰,各種不消停,用丹楹的話說——吃飽了撐的,就該餓上她十天半個月。
再說蔣萱聽到若雪叫她堅持一下,嬌美的容顏頓時變得鐵青,一臉憎惡地盯著若雪,漂亮的眼眸中有著強烈的恨意和妒忌,尖聲道:“淩若雪,你沒安好心,就是想存心折騰我!你明知道,像我這樣的官家小姐,身份高貴,幾時坐過這樣顛簸的馬車?顛得我五髒六腑都碎了,還不肯停下來讓我喘口氣。”
若雪如水的目光帶著寒意,在她身上一掃而過,淡淡地道:“是啊,恕我眼拙,你這樣高貴的官家小姐我著實沒見過。但我就搞不明白了,你高貴是你家的事,跟我有一毛錢的關係嗎?我為什麽要顧忌你的感受?”
她莞爾一笑,精致的容顏忽如春花一夜開,令人賞心悅目,百看不厭:“你這麽高貴,你家裏人知道嗎?”
“你?”蔣萱一聽她這麽說,俏麗的臉龐在寒風中氣到通紅,狠狠地瞪著她,眼中有戾氣和怨氣:“淩若雪,你別得意,總有一天,我要你後悔!”
“要我後悔的人多了去了,你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若雪準備進馬車:“蔣萱,適可而止,沒什麽事,就快上車吧。”
突然,一股濃烈的殺氣開始在空氣中彌漫,氤氳滋生。
若雪寒毛一豎!
與此同時,衛雲一臉冷峻,威嚴出聲:“大家小心,有情況。”又對若雪和蔣萱道:“兩位小姐快進馬車。”
嗖嗖嗖!
就在此時,幾道寒芒驟然劃破空氣,從前麵的樹林中閃電般的射出,直奔若雪而來。幾乎是一瞬間,便到了她的跟前,快的無以倫比。
“啊——”蔣萱還來不及上馬車,突如其來的變故令她驚駭萬分,臉色蒼白地尖叫起來:“快來人啊!快保護我,有刺客……”
說時遲,那時快,一道暗影迅速地閃到若雪麵前,正是一身玄衣的衛雲,他長劍一劃,帶起一股銳不可擋的勁風。
隻聽叮叮當當之聲,幾道暗器被衛雲的長劍挑開,並迅猛地反射回去。
“小姐,快進來。”丹楹一伸手,將若雪拉進馬車,轉身抽出軟榻下人把高的闊劍,扛在肩上,一臉凶殘地衝出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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