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 癡
“我那個時候,親眼看著那一幕,嘖嘖,你走的可真是瀟灑啊,那個孩子從樓梯上一直往下滾著,木質的樓梯上,到處都是鮮紅的血跡啊!”邵華看著他,似乎故意的要重現那副畫麵一樣,咬字清晰。
“閉嘴!”邵廉天揮著拐杖,渾身哆嗦的吼著。
“都說了我是來討債的!”邵華玩味的笑,漫不經心的道:“沒人告訴你那個孩子死了,蘭芯自己也不敢相信、不願意相信那是真的,所以騙著所有人說是把你們的兒子送到國外去了,可是她還是想殺了我們去陪他的兒子!”
“你……”
“我什麽我,我說了是討債,那麽就一定要徹徹底底、幹幹淨淨的,你們家別想有一個人好過?”邵華勾起邵祈那似乎神遊天外的臉,微微一笑的看著邵廉天。
“為什麽?”邵廉天杵著拐杖,幾乎是艱難的靠在牆上喘息著。
“嗬……”仿若忘川河畔的曼珠沙華,齊齊綻放,邵華的笑容是帶著殘酷至極的妖嬈,“因為,我覺得好玩啊!”
………
“忘了告訴你了,林葉可能已經死了!”看著形容枯槁,幾乎隨時都會奄奄一息的中年男子,邵華的視線是直勾勾的犀利以及妖嬈。
空氣裏麵有片刻的靜默。
邵祈似乎終於有了反應,像個洋娃娃一般的身子仿佛是機械一般的看著他,又慢慢的將實現移回某個孤零零的角落,眼睛裏麵泛著鮮豔的紅光,仿佛暈開了了一個紅色的漩渦……
而邵廉天也是渾身一怔,他似乎這才注意到邵祈的眼神實在不對勁,渴死他已經沒有時間關心這個了,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那陰冷孤寂的角落裏麵,老老實實的躺著一個單薄的身子。
她就像是被人隨意丟棄的垃圾袋一般,是無人經管的孤苦伶仃,可是她就那麽安穩的躺在那裏,仿佛不管多大的風浪都改變不了那個姿態,又會讓你覺得她是本來就生長在那裏一般。
邵廉天臉色突然蒼白,渾身由於震驚而劇烈的繃直之後,是高頻率的顫抖,甚至連拐杖都拿不住了,他看著那個孤零零的身子,又看看這邊笑顏旁觀的男子,幾乎是用盡了全部力氣的把自己手中的拐杖砸了過來。
或許是由於他實在太過於氣憤的反作用力,也或許是因為他的身體實在負荷過重的沒有一絲多餘的攻擊力,那拐杖被他拋出去的落地距離,離他自己幾乎隻有一米左右的樣子,別說攻擊力了,連起碼的力道都沒有。
可是他實在也管不了這麽多了,隻是步履蹣跚的把自己的身子,往那個眼裏麵似乎隻看得到的位置慢慢移去。
那是一具幾乎已經完全冰冷到定形的身體,所有的美麗瞬間似乎就此定格,仿佛石頭一般冰冷的身軀靜靜的在他麵前,他慢慢的走向她,時間仿佛一個世紀那麽長。
一步一步,眼前的時空似乎發生了錯亂,周圍似乎有無數白色的光圈,密密麻麻的流走著。
他依然像是多年前那般走向她,她似乎依舊笑靨如花,站在五彩的燈光下,一曲清歌中她美得像一隻鳳凰一般,那一刻他似乎聽見了他自己心碎的聲音,那是他封存多年都毫無知覺的心,瞬間龜裂的聲音。
她是一束盛夏裏強烈到妙不可言的陽光,那麽暖、那麽的強烈,讓他這個似乎終身都處於陰暗裏麵的人貪戀的怎麽也放不開……
幻想慢慢褪去,光圈消失,他似乎又回到了現實的這個世界,她依舊冰冷的攤在他麵前,和過去無數次帶著溫暖體溫的睡著不一樣,這樣的局麵已經是永生定格了。
他知道,她再也不能睜開眼睛看著他了,再也不能跟他繼續度過這人生漫長無際的歲月,可他還是覺得這一切並不真實,似乎眼前的隻是一場幻覺一般,隻要他一眨眼,她又會笑著叫他:“廉天!”
可是眼前觸手的依舊是令人心驚的冰涼,那種冰涼仿佛是從他的靈魂深處冒出來的顫抖,冒著滔天的寒氣,讓他整個人幾乎是不受控製的瘋狂起來。
“啊……”淒厲的慘叫,帶著絲絲粗曠的撕心裂肺,歇斯底裏的哀嚎裏麵,他就像一隻失去了伴侶、且窮途末路的猛獸一般。
似乎是反對天道不公,那發自內心的怒吼,就像是為了打破命運的枷鎖,妄圖逆天改命的不顧一些一般,即使頭破血流,即使明知道是飛蛾撲火,也絕不後悔。
可是世人都知道,天道不仁,以萬物為芻狗,生活更不是玄幻小說,沒有藐視天地權威、改天滅地的可能。
邵華隻是笑,看著邵祈無動於衷的表情,他驚人的笑容上麵,眉頭是微不可聞的皺了起來。
“你做不到的,我幫你,你斷不掉的,我幫你斷的幹幹淨淨!”
邵祈的眼睛動了動,卻仍舊沒有那些多餘的、該有的反應,更是沒有說話,隻是呆呆的看著那個角落,任憑那穿透力十足的噪音,一遍又一遍地淩遲著自己的耳朵。
他似乎隻是個木偶一般,盡管他的腦子裏麵閃現了無數的字眼,可是它們卻全都隻是不計其數的怎麽了,怎麽了,這是怎麽了?
他又是誰?
整個房間裏麵的牆壁,仿佛是一個良好的揚聲器一般,以致於整個空間裏麵的東西,都似乎要在這極致的噪音裏麵毀滅掉一樣,連帶著那隔音良好的牆,似乎也要承受不住的轟塌一般。
嘔心曆血的瘋狂之後,是所有生命力都消耗殆盡般的油盡燈枯,他仿佛隻能地是軟弱無能的樣子,哀戚的癱倒在地上,抖得如同風中柳絮一般的殘存手指,帶著最後一絲不死心的希望,慢慢的探到她的鼻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