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舒窈說不上話,看到小太監逃過一死,稍微鬆了口氣。

姚氏見宮女死不鬆口,緊緊擰起了細眉。

這時殿外傳來宮人的通報聲。

“皇上駕到——太子駕到——”

一屋子鶯鶯燕燕霎時全部起身跪拜。

一抹明黃進了屋內,正值壯年的皇帝看著淩亂的地麵沉聲問。

“免禮,今日皇後不是宣江家姑娘進宮嗎?怎麽惹出這麽多事來?”

他早已從內侍口中得了消息。

姚氏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

她笑著起身迎上前:“陛下怎麽來了?有個奴才不長眼罷了,怎麽敢煩擾陛下龍體。”

燕桁跟在皇帝身後,似笑非笑地勾著唇,姚氏被他那雙黝黑的眼睛盯得一激靈。

“太子也來了,今日太子怎麽有空進宮?”

江舒窈低著頭,隻看到燕桁那雙鞋底嶄新的軟靴往自己這邊走了兩步,接著清冽的男聲響起。

“江小姐是皇妹的摯友,今日聽聞她在娘娘宮內,孤便過來替皇妹探望一眼。”

他鋒利的眉眼掃著一眾妃嬪。

“今早孤一進宮就頭疾發作,還請各位娘娘待會說話聲音小些。”

燕桁這話不知說給誰聽的。

江舒窈暗自觀察,一聽到他說頭疾發作,在場所有人的臉色都微微變了。

有些分位低下的妃嬪,已經麵露出害怕來。

難道後宮的人都知道太子的病?

她偷偷想著,又被皇帝叫了起來。

“這就是江家的姑娘?”

皇帝明黃的紋龍長袍輕輕擺動,直接讓她抬起了頭。

“抬起頭來讓朕瞧瞧。”

天子饒有興致地盯著江舒窈,細細打量起這張宛如出水芙蓉般的臉。

眾人的目光都在皇帝和江舒窈身上,也就沒人看見燕桁倏然繃緊的下頜。

“江小姐當真是個美人,陛下您說是嗎?”

姚氏一改剛才的冷若冰霜,笑著看向皇帝。

皇帝點點頭:“確實。”

他沒有再多看江舒窈,而是看著地上那個瑟瑟發抖的宮女,眼中閃過一絲厭惡。

“既然人查出來了,便直接處置了吧,小事而已,皇後統領六宮,何必費這種心神。”

這是不讓繼續往下查了。

姚氏攥緊了手,還要笑著應下:“是。”

“好了,朕不過是與太子過來逛一圈,在這裏你們也不自在,桁兒,我們走吧。”

皇帝笑嗬嗬地揮了揮手,又帶著太子走了出去。

待出了景仁宮,皇帝有意和兒子說幾句話,便揮退了禦駕,父子兩人一前一後走在宮道上。

“桁兒,你也二十多了,你覺得江家的姑娘如何?”

燕桁聽了皇帝的話輕輕笑了起來。

“沒什麽感覺,不過是看在皇妹的麵子上,稍微關照她一眼罷了。”

他臉色不太好,皇帝看了他一眼,搖了搖頭。

“你還記著肖家那個女兒的事?雖說當初她借著姝兒對你圖謀不軌,但朕瞧著江家姑娘目光清澈,應該不是這種人。”

提到肖家,燕桁的臉霎時沉了下去。

“父皇多慮了,兒臣自有打算。”

他直接拒絕了皇帝的勸誡。

江舒窈背後是英國公府和邊境大軍,以皇帝這種多疑的性子,若真娶了江舒窈,那才是皇帝不願見到的。

可惜燕桁知道皇帝是個怎樣扭曲的人,越是不希望發生的事,皇帝越會和顏悅色地去勸解。

待真的做了後,便會惹得龍顏大怒。

他就算真的愛江舒窈愛到如癡如狂,也萬萬不能求娶。

更何況……燕桁眸子黯了黯。

他這輩子都不會娶江舒窈。

“哈哈!好吧,你一向自主,朕也不多操心了。”

皇帝被拒絕後非但沒有生氣,反而更加高興了起來。

那雙和燕桁肖似的雙眼盯著遠處屋簷上的獸脊瞧了片刻,皇帝突然開口。

“那你覺得,朕將她納進宮如何?”

“父皇!”燕桁的眼中閃過一絲極細微的暴戾,他即刻在皇帝麵前跪了下來。

“還請父皇三思,此女已是和離婦。”

皇帝盯著跪在自己麵前的大兒子,不怒自威地背著手,不知在想些什麽。

“可朕瞧著,這江家姑娘確實美麗。”他沉吟半晌,突然嗬嗬笑起來,“起來吧桁兒,不過隨口一句玩笑話罷了。”

燕桁起身,麵上看不出什麽情緒,隻是跟在皇帝身後時,偶爾露出的眼神令人膽寒。

……

江舒窈從皇宮出來後,隻覺得自己像被扒了一層皮。

“小姐累壞了,快擦擦汗吧。”

一直候在宮外提心吊膽的淡綠連忙遞上幹淨帕子。

“哎呀,小姐進了一趟宮,怎麽脖子上這麽大一塊青紫?”

淡綠驚訝地低呼一聲,隨後掏出小鏡子讓江舒窈看。

江舒窈側過頭,發現脖頸處確實有一塊淤痕掩藏在衣領下。

是燕桁在東宮掐的……

“沒什麽,遇到了一些意外,已經無事了。”

她略微不自在地摸了摸傷處,深宮裏的事,給她們說了也無用。

待回到國公府後,江雲廉早就在等著了。

“杳杳,你回來了,如何?”

見到江舒窈從車上下來,他一個健步衝了上去。

“哥哥。”

江舒窈彎了彎眼睛。

“沒事,我又不是小孩了。”

她和江雲廉並肩往內院走去,把今日宮內的事都說了一遍,除了太子疑似有病一事。

這事蹊蹺,她不敢告訴江雲廉,怕連累到他。

“此事背後之人,就連皇帝都不願動。”

江雲廉聽了她的陳述,皺眉沉思。

“我怎麽感覺是淑妃做的?她與皇後向來不對付,三皇子妃又與你有恩怨,況且淑妃在後宮勢力極大,做這種借刀殺人的事應該易如反掌。”

江舒窈笑了:“哥哥與我想到一處去了,我也覺得是淑妃做的。”

“淑妃受寵,三皇子又爭氣,皇帝不願動她很正常,隻是以後我們對上三皇子那邊得小心了。”

她終於提到了自己想要說的重點,這輩子,一定要讓國公府對三皇子一黨提高警惕。

“你說的是,皇子們漸漸大了,我們國公府也要謹慎起來。”

江雲廉點了點頭。

江舒窈回到院內又讓昭月給自己看了看。

雖然受了驚嚇,但胎像還是很穩。

“生命力旺盛啊,和你爹挺像的。”

她放下了心底的石頭,瞧著自己平坦的小腹笑嗬嗬地嘀咕了一句。

惦記著今日東宮裏發生的事,入夜後,江舒窈輾轉反側。

她可再也不敢湊到太子跟前了。

可是這樣該怎麽扳倒三皇子呢,不如向李偃珩坦白了孩子的存在,借他的勢力?

江舒窈立刻打散了腦中的念頭。

這般薄情寡義之人,用血脈牽製他是最愚蠢的做法。

她翻來覆去的,到了深夜,突然聽到前院有些動靜。

“丁香,外麵怎麽了?”

江舒窈一下坐了起來,心髒撲通跳著,有些不好的預感。

丁香的聲音在外麵模模糊糊地響起。

“小姐,好像是禁軍裏的人來見大少爺了,還不知發生了何事。”

禁軍?

江舒窈立即披上外袍走上前院,正遇到江雲廉繃著臉送禁軍的人離開。

“杳杳?”

他餘光看到江舒窈來了,有些吃驚,隨即語氣嚴肅道。

“出大事了,聖上陷入昏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