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娘子被江舒窈握著一雙粗糙的手，泣不成聲：“他們、他們用孩子的前途威脅我，讓我辭去馥蘭堂的活計。”
江舒窈麵色平靜，但若細細看去，便能看見她眼底潛藏的怒火。
“他們是誰？又是如何威脅你的？”她拉著秋娘子重新坐下。
“你慢慢說，把事情說清楚，我來幫你解決。”
做生意總會有競爭，江舒窈想過會有人來挖秋娘子。
畢竟馥蘭堂鶴立雞群，秋娘子製的香又那般出眾，有人打秋娘子的主意很正常。
但是天子腳下，用孩子來威脅，這可不是一般人的路數。
估計又是哪家權貴眼紅馥蘭堂的生意。
秋娘子喝了口熱茶，稍微平複了些心情，此時她再看江舒窈，就很是有些不好意思。
“上次我向公子提出辭工，其實就是有兩人找到了家裏，問我想不想讓孩子出人頭地，若是想，便離了馥蘭堂，他們有辦法將我的孩子弄進全國最大的書院。”
說到這裏，秋娘子愧疚地看了一眼江舒窈，一雙手將圍裙攥得皺皺巴巴。
江舒窈了然，難怪上次她與秋娘子談話，秋娘子支支吾吾就是不肯說實話，隻一味說自己想要專心照顧孩子。
原來有人對她許下了這樣誘人的承諾。
“最大的書院是冀州的蒼蘭書院，想要入學，學問、品德、家世，缺一不可。這人敢對你承諾，就說明他有一定的身份地位。”
江舒窈纖長的手指敲了敲桌麵，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秋娘子，你有沒有想過，若你真的辭了工，那人會把你的孩子安排進蒼蘭書院嗎？”
秋娘子臉色一白。
她一介民婦，以前幹得都是最底層的活，哪裏想得到權貴們這麽彎彎繞繞的事。
江舒窈繼續說：“你辭完工，得罪了馥蘭堂，他若毀諾，你也無計可施，隻能打落牙齒和血吞，難道你就沒有想到這一點？”
她的語氣重了兩分，秋娘子聽了手抖個不停，“撲通”一下又跪倒在地。
“公子英明，是我一時鬼迷心竅了。”
“起來吧。”
江舒窈看著秋娘子瘦弱的脊背骨歎了口氣。
都是紅塵中的可憐人，她唯一的軟肋也隻是兩個孩子罷了。
“我知道你的心願就是望子成龍，但我氣的是你遇到這種事，第一反應不是來向我求助，難道我就不能安排你的孩子進蒼蘭書院嗎？”
她自認為還算是一個厚道的東家，秋娘子此次遇到事，就連問都不問就決定放棄她，這還真有些讓她傷心。
秋娘子一臉羞愧地低下頭：“是我被天上掉的餡餅迷了眼。”
她的眼淚在那張飽經風霜的臉上順著溝壑流下，江舒窈歎了口氣：“兩個孩子現在還好對嗎？”
“還好好的。”秋娘子忙不迭點頭，又猶豫道：“隻是聯係我的那人說了，若今日還不辭工，就讓我與孩子小心點。”
“嗬，還敢威脅。”江舒窈嗤笑一聲。
秋娘子滿臉苦澀：“不瞞公子，他們還讓我將馥蘭堂的香料配方偷給他們，我誓死不肯，他們這才作罷。”
江舒窈早已料到對方來勢洶洶，偷配方之類的也在情理之中。
她是相信秋良娘子的，也許秋娘子會聽信對方的話辭工，但絕不會泄露馥蘭堂的機密。
“你知道找你的人是誰家的嗎？”她問秋娘子。
秋娘子搖了搖頭：“我不知，除了第一次是兩人，後來一直都是一個中年男人在和我聯係。”
江舒窈點點頭：“我知道了，你今日再去與他討價還價，獅子大開口一些，若他不能做主，一定會去找他上麵的人，到時候我們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她腦中已有了主意，於是吩咐秋娘子依計行事。
秋娘子假意告了假回到自己自己家中。
過了一會兒，那中年男子果然來敲響了門：“你考慮的如何了？我家主子可不等人。”
這人皮膚黝黑，臉上還長著好幾個痣。
遠處坐在馬車裏的江舒窈盯著這人的麵相看了看，總覺得有些眼熟，是在哪兒見過此人？
秋娘子低眉順眼地扶著門框：“大人，民婦這幾天整夜整夜地想著，除了我的兩個孩子要進書院，我還想要點其他的好處。”
她故意搓著手指，惶惶不安地盯著中年男子，裝出一副又貪心又膽小的樣子。
“你還真是蹬鼻子上臉了。”中年男用三角眼上下掃視了一番秋娘子，露出輕蔑的笑，“說吧，還要什麽？”
秋娘子略一猶豫：“我還要一千兩銀子。”
“什麽？！”中年男子一下腆著肚子跳了起來，“一千兩？你這都不是獅子大開口了，你這是白日做夢！”
他惡狠狠地盯著秋娘子瘦弱的身軀：“你別給臉不要臉，蒼蘭學院是什麽地方？讓你那兩個玩泥巴的崽子進去已經是主子開恩了！”
秋娘子忍住心中憤怒瑟縮了一下，依舊不鬆口：“我就要這麽多銀子，我在馥蘭堂每月都能賺到好幾兩，東家對我也好。若我辭了工，就再也賺不到這麽多錢了。”
那中年男子沒想到她這樣執著。
他摳了摳自己油膩的發絲，忍不住啐了一口：“你這貪心娘們，等著吧！我回去問問主子。”
他轉頭就走，聽從江舒窈的吩咐躲在暗處的昭風連忙跟上。
沒過多久，昭風前腳回來，江舒窈後腳也想起了那中年男子為何眼熟。
淨雲寺上，此人跟在王子介身邊，她見過幾麵。
“主子，那人是戶部尚書王府的人，我瞧見他偷偷摸摸地從王府後門進去了。”
江舒窈臉色沉了下來：“又是王家！”
自從王子介和甄芷柔在花樓裏丟人現眼後，聽說這些日子王家在張羅著為王子介休妻。
王大人雖然是戶部尚書，可家裏的很多產業據說也依靠著江南的甄氏娘家在經營。
估摸著這樣一鬧，王家的產業受了影響。又見馥蘭堂生意火爆，因此急於挖走秋娘子，開間商鋪搶走馥蘭堂的生意。
江舒窈凝神細想，覺得單單隻是生意受損的話，王家應該還不會這樣著急挖走秋娘子。
她撫著下巴，無意中摸到懷裏燕姝給的帖子，腦中閃過一道電光。
兩國通商這樣大的商機，王家會不會也想來分一杯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