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舒窈沒想到背後還有這種事，她一下來了精神。
對啊，李偃珩身手那麽好，城府又深不可測，不成氣候的反賊怎麽會暗算到他？
難道……真的是鳥盡弓藏，是皇帝動的手？
她心中的悲傷一時消失了大半，又被一股憤怒填滿。
江雲廉粗心大意，沒覺察出妹妹的變化，隻苦笑著安慰她：“杳杳，別太傷心，父親聽聞你和離了，已經快馬加鞭往回趕了。”
他看著江舒窈麵色緩和了，不禁笑道：“到時候去侯府吊唁時好好和李司長道別就是了，日子總是要朝前看的。”
是啊，不朝前看，前世那些危機怎麽解決呢。
江舒窈盯著院裏的桂樹，暗暗打起精神來。
她還想重新去長公主府上，沒想到用過午飯，燕姝居然先來英國公府探望她了。
她眼下有些烏青，想來作為長公主，她一定更早就知道了李偃珩去世的消息。
“公主。”
江舒窈將她迎到廳內。
燕姝雖然看著憔悴，倒沒什麽傷心的樣子。
她見江舒窈麵色尋常，反而更加心中打鼓。
最近大事頻出，她也難得和燕桁獨處。
但是從江舒窈半路直接回府的反應看來，她內心畢竟不會平靜。
“舒窈，我知道你和李司長有些交情，”燕姝隻好忍著告訴她的衝動，輕聲安慰她，“斯人已逝，你已和離了，好日子在後頭，千萬要保重身體。”
她無比痛恨自己嬌慣久了，連安慰人都這麽笨拙。
江舒窈第一次主動握住燕姝的手，眼裏隱隱閃著淺淺的淚意：“謝謝長公主，我知道的。”
燕姝的手溫暖柔嫩，牽著她冰冷的手，陣陣熱流直接流入心裏。
“不說這傷心事了，”燕姝勾起紅唇，示意身後的丫鬟拿來一張帖子，“我今日來還想告訴你一件事。”
“近些年珈藍國那邊還算太平，內閣謀劃著要恢複通商，趁著元春前，各地的商人都會進京參加選貨。”
她接過帖子翻開推到江舒窈麵前：“宮內近日也會舉辦薈萃大會選些商品，這是我找禮部尚書要的帖子，我覺得馥蘭堂的香可以參與。”
江舒窈接過帖子看了看，麵色動容。
若馥蘭堂的香進了通商名單，那可就不是如今的小打小鬧了。
珈藍國那邊還有許多異域香料，一來一往，馥蘭堂能成為國之第一香也說不定。
她暫時按下心中的傷痛，眼裏綻放出金光。
“多謝公主。”
她對著燕姝早已不稱臣了，這下越發感動和親昵：“我有信心，馥蘭堂的香不會辜負公主為我謀來的機會。”
燕姝見她整個人瞬間容光煥發，也跟著開心笑了：“這才對嘛，我們女人，最重要的是手上握住的東西。”
隻是江舒窈想了想，又露出為難的神色：“可我至今在馥蘭堂的身份都是非煙公子，並沒有透露自己的真實身份，這去薈萃大會豈不是暴露了……”
“這怕什麽，”燕姝聽了明媚一笑，“我手裏有個宮人，擅長易容偽裝之術，到時候讓她給你扮成行商男子，你隻管去！”
就這麽說定後，她拍了拍江舒窈的手：“這幾日父皇抱恙，我要去伺疾，先進宮裏了，這帖子你收好。”
“嗯，公主慢走。”
江舒窈目送燕姝的馬車離開後，眉眼間的興奮爬上一點肅然。
她這幾日險些忘了，之前秋娘子提出的事。
想到這裏，江舒窈的眼底多了一分晦暗。
她吩咐彩杏：“去告訴門房一聲，我要去馥蘭堂。”
馥蘭堂的製香房又擴大了些，秋娘子一人裹著頭巾穿著罩衣坐在石臼前，正手裏握著杵棍發呆。
“秋娘子，近來可好？”
江舒窈進了製香房，秋娘子趕緊回過神來搗了兩下，露出一抹牽強的笑容。
“公子？”
她放下手中的杵棍，正要起身，江舒窈卻讓她坐了回去。
“製香辛苦，你坐著吧。”
她自己搬了個板凳坐到秋娘子身邊，看得出秋娘子有些不自在，此時低著頭不敢看她。
“兩個孩子還好嗎？大的那個是不是快要進學堂了？”
江舒窈溫聲與她話家常，誰知秋娘子渾身一抖，突然放下了手中石臼，一下跪在了她麵前。
“當初多謝公子賞識，民婦方能混到一口飯吃，隻是……民婦還是和前些日子的想法一樣，製香有些累，民婦想回去守著兩個孩子過日子，不再出來拋頭露麵了。”
她深深彎腰趴伏在地上，以額觸地，江舒窈靜靜看了她片刻，平淡地扶起了她。
“你先起來。”
秋娘子抬起頭來，眼眶已紅了一圈，怯生生地瞥了江舒窈一眼，又低下了頭。
“當初我們契約書上寫的是五年，若中途失約，需賠銀錢百兩，秋娘子想必沒忘吧？”
江舒窈提醒了一句，縱然馥蘭堂生意火爆，秋娘子這些日子得了不少利銀，但一下掏出一百兩銀子，對她來說還是有些傷筋動骨的。
哪知秋娘子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
“民婦知曉，這錢民婦願意出。”
既如此，江舒窈也不強求。
早在前些日子董良說秋娘子心不在焉，她就做了準備，這些日子也尋了不錯的製香師傅跟著秋娘子學習，開發出了不遜於秋娘子的香方。
就算秋娘子不在了，馥蘭堂總歸不會垮到哪去。
“你這些日子也辛苦，銀錢照結給你，另外我個人再補貼你五十兩銀子，那院子反正也已租賃了一年，你和孩子先住著。”
她黝黑的眼睛幾乎看進秋娘子的心裏。
“若有什麽難處，隻管來馥蘭堂找我便是，雖你不在馥蘭堂了，可我們之間的情誼還在。”
幾句話說得秋娘子羞愧難當，幾乎將頭埋進地裏。
“剩下的你找月娘吧，我還有事，先走了。”
江舒窈起身拍了拍她的肩，轉身向外走去。
秋娘子攥緊了雙手，眼裏蓄滿了淚。
眼看著江舒窈的身影就要消失在門外光中，她突然大喊一聲，淚流滿麵。
“求公子救救我的孩子。”
秋娘子趴在地上幾乎背過氣去。
江舒窈聞言轉過身來，似乎早已料到了。
她快步走回來拉起秋娘子：“你的孩子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