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舒窈再次醒來時,隻覺得渾身從未如此舒適過。
她腦中混混沌沌的,還未清醒過來,便聽到芸娘尖酸的聲音響起。
“賤蹄子裝什麽睡?還不趕緊滾起來!”
她腦中慢慢湧出皇宮中那一夜的回憶,軀體不可抑製地僵硬起來。
另有一道柔和的聲音在床邊響起。
“早跟你說過了,別這麽嚇她。”
芸娘和這聲音的主人講話時語氣緩和了許多:“我才沒嚇她,我是看到她那張臉就來氣!嫿娘你沒見到嗎?簡直就是小一號的聖……”
“好了。”那道柔和的聲音又打斷了她。
江舒窈使勁撐著無力的身體坐了起來,那兩人都停止了對話,一齊看向床內。
她一抬眼看到芸娘對麵的人便驚呆了。
“元、皇後娘娘?”
這個女人,和燕桁長得有七分相似!
江舒窈一眼就知道,這肯定是燕桁的生母,傳說中難產而死的元後。
她連忙下床想要跪下行禮,那芸娘聽到她的稱呼後,頓時沉了臉色,一腳向她踹來。
“不會說話就不要亂說,誰讓你這麽稱呼她了?”
江舒窈下意識伸手去擋,嫿娘卻拉住了芸娘。
她那張柔美的麵孔下多了一份冷意。
“阿芸!”嫿娘前來扶起江舒窈,又轉頭看向一臉猙獰的芸娘,“我說過多少遍了,她不是明雀,你不要太過激動。”
她的話不輕不重,卻讓芸娘霎時白了一張臉。
“我、我知道了。”
嫿娘朝她露出一個笑容,芸娘打了個冷戰,伸出手哆哆嗦嗦道:“請聖女責罰。”
江舒窈麵對著詭異的兩個女人不敢多說一句話。
嫿娘不知從哪裏抽出一根針,輕巧地往芸娘手指上刺了一下。
下一刻,芸娘就痛得麵容扭曲,幹爽的臉上霎時冒出一層細密汗珠。
“出去吧,我有話和她說。”嫿娘淡定自若地收起針,似乎隻是喝了口水一般平常。
芸娘毫無方才的囂張,忍著痛默默退出了房間。
江舒窈順著她的身影觀察了一圈房間,發現這裏的窗子隻糊著輕薄的紗窗,窗外的屋簷居然是明亮的青天藍色。
那是一種非常獨特的礦石煉製的顏料,江舒窈記得,約莫隻有南境才有這種礦山。
京城天高路遠的,她居然這就到了南境?
“我。”江舒窈一張口,才發現嗓子像鐵砂磨過一樣痛。
“我在哪?”她使勁咽了咽口水。
嫿娘微微一笑,在她身上點了一套複雜的穴位,江舒窈便感到咽喉深處漫上一點津液,潤了潤喉。
“這裏是安南山。”
嫿娘挽起鬢邊發絲,露出做工精巧的耳璫。
居然已經到了大寰國最南麵!
江舒窈眨了眨眼,抬頭看向她後,盯著那微微搖晃的耳璫失神了一瞬。
嫿娘感知敏銳,立刻問她:“我的耳璫怎麽了?”
“上麵的圖案,我在燕桁的玉佩上見過。”江舒窈艱難出聲。
她感覺自己睡了一覺,昏迷前發生的事都特別遙遠了。
聽見燕桁的名字,嫿娘完美無瑕的臉上顯露出一絲凝重,卻又轉瞬即逝。
“他那時候那麽小,居然就能記下這圖案。”
江舒窈還想繼續問下去,嫿娘伸出一根指頭示意她不要說話。
她笑著起身,把江舒窈拉起來扶到桌前坐下。
“現在是不是對什麽都很好奇?”
江舒窈點了點頭,她直覺自己的反應似乎不正常。
她被綁來了千裏之外的安南山,燕桁陷入火海,皇宮和英國公府現在是個什麽情況還不知道,她的情緒為什麽這麽平靜?
“你很聰明啊,不愧是明雀的孩子。”嫿娘似乎猜出了她的想法,笑容又加深了一些。
“我不過是為你暫時點了祛情穴,你居然立刻就感知到了。”
她毫不避諱地說了出來,江舒窈疑惑地問:“明雀……是我娘嗎,可我娘不叫這個名字。”
“沒錯。”嫿娘撐著手笑著,明明是長輩的年紀,相貌卻猶如少女般爛漫,“林芳華隻是她在京城的名字,她本名就叫明雀。”
江舒窈幾乎被她明豔的相貌晃花了眼。
“不對,”她搖了搖頭,“我外祖一家我小時候見過一次的,他們也姓林,你和我娘什麽關係?”
聽了她的話,嫿娘眼中閃過一絲仇恨和哀傷,她抿起嘴角,好半天才重新出聲。
“那都是假的,是你娘編造的身份罷了。”
江舒窈緊緊皺起了眉頭,雖然理智告訴她,她與娘親的感情很深厚。
可她現在聽到這話,心底卻沒有一絲波瀾。
“假的?為何要編造假的身份?”
難道是為了嫁入英國公府?
江舒窈看著麵前的嫿娘,雖然行頭款式與北方那邊有些不太一樣,可料子都是上等的,甚至是絕品。
她既然身份這樣貴重,那她娘在嫿娘口中這樣親昵,也不會寒酸到哪裏去。
況且她爹是粗人,家中又沒有正經長輩,也不會有人阻攔他。
“為了騙我爹?”江舒窈的猜測脫口而出。
嫿娘眼中閃過一絲讚許:“沒錯,你肯定在想為什麽,其實也沒有其他的原因,你娘與你爹真心相愛,但她本不應該結婚生子。”
她眼底爬上些哀傷:“她是九夷族聖女,愛上一個人,就是自尋死路。”
九夷族……
又是一個陌生的名字。
江舒窈覺得這名字很耳熟,她默默思索了片刻,腦中靈光一現。
“絕境之巔,氏族避難!”
九夷族不正是燕桁偽裝成李偃珩時,讓她翻譯的羌薑文裏出現的嗎?
她還以為是個神話故事,因為那些文字拚湊起來講的內容實在是神乎其乎。
“你竟然知道?是明雀和你說過嗎?”嫿娘很驚訝,這還是江舒窈自醒來後第一次見她這樣生動的表情。
江舒窈躊躇著說了實話:“是燕桁,他似乎收集到了九夷族的文字記錄,但他不會羌薑文,所以找了我幫他譯字。”
她心裏此時堆滿了疑惑。
為什麽元後沒死,反而在南境活得很是滋潤。
而且她似乎一點也不擔心自己在皇宮中的三個孩子。
皇帝知道元後沒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