嘈雜的女聲從門縫裏溜了進來，江舒窈放下書走到門前，透過門縫下的光影間隙間的晃動，看見了許多人的影子。
應該是平心院的學生們。
她打開門，外麵的聲音戛然而止。
一群容貌姣好的年輕女子站在書房門前，此時盯著她的樣子仿佛在看什麽稀奇動物。
“你就是前代聖女的女兒？”
一個嘴巴有點大的女孩站在最前麵，好奇地盯著江舒窈打量。
“我是江舒窈。”
江舒窈不知道這群人是好是壞，隻淡淡地報了自己的姓名，其他一概不說。
她又不是真的來九夷族享福的，麵前這些女孩子到時候搞不好都會成為她的敵人。
“你傲什麽傲？真以為你是嫿聖女照顧的人，在這裏就橫著走了？”
大嘴女見她沒順著自己的話走，頓時來了火氣。
江舒窈眯起眼睛，一旁的女子見狀連忙拉住大嘴女：“喂，你幹什麽？何必在這和她鬥氣，你忘了，當年她娘可是把那些長老們都殺了！”
她話還沒說完，就又被後麵的人扯了一下。
女子這才驚覺自己說漏了嘴。
“我不陪你們在這攪合了，下午夫子要考算術的，我去溫書。”
她趕緊溜了，大嘴女麵上還有氣，卻被剛才跑掉的女子說的話嚇到了，想了想丟下一句話也跟著跑了。
“你明日就要入書院了，到時候有你好看的！”
江舒窈冷笑著看著一群女子作鳥獸散，她關上門，沉著臉想著方才那女子說的話。
自己的母親把長老都殺了？
這時芸娘推門進來，見她呆坐在桌前盯著《如意術心經》，不免嗤笑了一聲。
“還不趕緊看書，聖女可是對你寄予了厚望，你落後了這麽些年，要趕上她們的水平可不容易。”
江舒窈聽著芸娘諷刺自己，心裏毫無波動。
她看出來芸娘就是個嘴毒的人，最開始對她動輒喊打喊殺，最近見到她後態度卻都還好。
“聽說我母親以前殺了長老？這是怎麽一回事呢？”
她想了半天，幹脆直接問了芸娘。
既然這群讀書的年輕女子都能掛在嘴邊，說明此事也不算什麽太大的秘密。
怎料芸娘聽了江舒窈的話卻勃然大怒。
她還算平和的麵色霎時變得猙獰起來，一下子拋掉手中取的書本，大步跨到江舒窈麵前一把拎起她的衣領。
“你是不是以為肚子揣塊肉就能高枕無憂了？你知道你問的是什麽嗎！”
江舒窈瞪大眼睛攥住芸娘的手，被撲麵而來的窒息感和恐懼淹沒。
芸娘惡狠狠地將臉貼近她的臉，手上力度不減，咬牙切齒道：“當年你那個心思浪**的母親為了追尋所謂的自由，利用九夷族的如意術殺害了五個長老！這才跑去了京城，五個長老裏就有我娘！”
她鬆開手，江舒窈不住地咳嗽著攝入空氣，下巴上傳來一陣疼痛，芸娘又伸手捏住了她的臉。
她像拍畜生似的拍了拍江舒窈，目光陰狠：“你現在還有用，等到時候……我定會讓你生不如死！”
狠戾的目光在江舒窈平坦的小腹上剜了一圈，芸娘直接將江舒窈甩開，大步跨出了房門。
江舒窈驚魂未定地靠在書櫃上大口喘氣。
是她大意了。
若方才芸娘稍微失控些，她這下可真成一具屍體了。
她未曾想到這件事背後居然牽扯這麽廣泛。
這些天江舒窈也打聽過了，九夷族最上層便是長老和聖女，九夷族過往的繁盛全是她們靠如意術建立的。
長老一共就八個，方才芸娘說自己的母親就殺死了五個。
難怪她這麽恨母親和自己。
江舒窈看向門外碧藍如洗的天空，思緒飄向遠方。
她現在能抵抗如意術的蠱惑，可一個人什麽也做不了，若是她學會了如意術，是否能反過來控製她們了呢？
她眨了眨眼，嫿娘到底還是輕敵了。
不是每個人都會喜歡九夷族這個地方的，雖然外麵的女子處境艱難，可那裏有她的家人、朋友，她當然要回去。
想到這裏，江舒窈暗自下定了決心，摸了摸紅腫的脖頸，翻開心經悉心讀了起來。
外麵的書院中傳來淺淺淡淡的交談聲，江舒窈完全沉浸在了修習中，待嫿娘再次推開門時，她才猛然發現日光已經西斜了。
“看得如何了？”
嫿娘的目光從她變得青紫的脖子上劃過卻沒說什麽。
江舒窈的心猛然下沉了，看來隻要自己不死，孩子好好的，她們就不會管她，自己的處境還是很危險的。
“已經看完了，方才試著運轉了一下，提不起氣來。”
她暫時不敢說什麽，隻老老實實地回答。
“還不錯。”見她居然這就讀完了，嫿娘驚訝地挑了挑眉，“今日就到這吧，明日早上記得來。”
她似乎很忙碌，說完轉身又急匆匆地走了，江舒窈想拉著她問幾句話都沒來得及。
回去的路上，江舒窈這才發現翡翠和白玉未跟著她。
那她豈不是可以去賤民房找那個挑水的男人了？
書院和賤民房不在一塊地方，她拎著裙擺拚命走了半天，終於看到了那片灰撲撲的房子。
裏麵的人依舊是麻木地幹著手中的活計，江舒窈跨過欄杆，也沒人看她一眼。
全都傻了。
那男子才挑完一桶水，扛著空桶子往山泉處走，江舒窈過去攔住他，隻見他目光呆滯，渾身臭氣熏天，一點反應也沒有。
“你還清醒著嗎？”
她警惕地看著周圍，小聲問對麵的人。
“讓開……挑水……”
沒想到男人根本不理她，隻一個勁往前闖去。
“你是不是西北來的？姓劉，還有個妹妹被拐了？”
江舒窈急忙低聲把自己知道的一股腦說了出來，那男人卻依舊恍若無人地走了。
看來這人是沒法溝通了。
江舒窈懊惱地提腳準備離開，未想到屋牆的陰影處突然伸出來一雙瘦骨嶙峋的手，大力把她拽進了黑暗處。
“誰！”江舒窈大驚，待到眼睛適應了黑暗，這才發現自己麵前站著一個蓬頭垢麵的女子。
她一眼就看出此人雖然外表落魄，一雙眼睛卻亮得驚人。
“你怎麽會認識劉二哥？”
那女子一開口就是粗礪沙啞的聲音，如同鈍鐵磨刀，刺耳得很。
“你是反九派的人？”
江舒窈麵露疑惑，那女子見她這樣便知不是。
“反九派是什麽？”
她低聲發問，女子古怪地笑了笑，江舒窈見又有新線索，連忙追問。
“你怎麽知道他姓劉？我可能認識他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