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前的人來來往往,斑駁的光打在翡翠的睫毛上。
她的嘴張了又合,麵色猶豫,最後還是跟在後麵的香櫞開口告訴了江舒窈。
“生育坊是族中罪人和犯錯的賤奴們待的地方,裏麵的人隻做一件事,那就是繁衍後代。”
短短兩句話,猶如一記重錘擊在江舒窈的心上。
從香櫞的話中,哪裏聽不出來這所謂的“生育坊”是什麽。
是把人當做牛馬配種的地方!
姬瑤一個小姑娘,被打入了那種地方……
江舒窈明明心中一片平靜,卻依舊忍不住落下淚來。
她感覺,自己埋藏在心底深處的感情又開始漸漸湧動了上來。
“帶我去……生育坊看看。”
捂著一下下伴隨著疼痛跳動的心口,江舒窈攥住香櫞的胳膊說。
白玉還想勸她,被察言觀色的翡翠一把攔住了。
江舒窈的麵色難看到了極點,眼下若是不讓她疏導一下,恐怕要出事。
生育坊的位置極其隱蔽,入口處種了一大片矮樹,鬱鬱蔥蔥地遮掩著不甚寬敞的小道。
門口守衛森嚴,閑雜人等不得入內。
江舒窈站在大門外,隔著老遠就能聽見裏麵回**的尖叫聲,嚎叫聲。
一想到這裏麵也許有姬瑤的聲音,她心裏的憤怒就壓抑不住地沸騰。
“小姐,咱們回去吧。”
三個丫鬟怕江舒窈出事,都跟著她一起來了。
翡翠和白玉隻當她是和姬瑤玩得好,還在拿九夷族的觀念勸她。
“姬小姐犯了罪還能入生育坊,為族中做貢獻,已經是大長老的恩澤了。”
“是呀小姐,您想想,說不定往後咱們九夷的大功臣裏就有姬小姐誕下的孩子呢。”
“她們生的孩子會去哪?”江舒窈麵無表情地打斷了白玉的話。
她知道九夷族很看重小孩。
這些日子,她也發現九夷族的孩子很少。
畢竟躲藏在這山穀內,又為了避免近親繁衍,選擇的可能性也大大減少了。
“男孩就去賤民房了,女孩從小教導,有天資的分去各大家族,沒天資的,十歲前若沒咱們族人來領走,就隻能為奴為婢了。”
白玉不好意思地笑道,她和翡翠也是這樣的經曆,沒被族人選上,隻能低人一等。
“看來這九夷族洗腦真有一套。”
見翡翠和白玉毫無憤怨,江舒窈暗自嘀咕了一句。
幾人正說著,這時生育坊內出來了幾人,手裏抬著個擔架。
“讓一讓、讓一讓。”
見為首的男奴吆喝著,江舒窈退後兩步,看著擔架下滲出的血,心中一顫。
“這是什麽?”她攔住男奴問。
男奴見她穿著氣質不凡,身後還跟著三名丫鬟,可見地位不低,連忙點頭哈腰。
“回小姐,這是裏頭不願配合生育的賤人,已經打死了,讓奴們拉去埋呢。”
像是為了迎合江舒窈,那男奴又罵了一句。
“呸,不乖乖在裏頭聽話生子,活該被打死!”
他還想抬頭向江舒窈邀功,結果看到江舒窈的臉色沉得嚇人,也不敢講話了。
香櫞見江舒窈手都握成拳了,趕緊罵道:“話真多,趕緊走,別在這裏汙了小姐的眼睛!”
男奴嚇得瑟瑟發抖,連忙向身後幾人使了眼色,匆忙把蓋著草席的擔架抬走了。
“我要進去。”
江舒窈扶著頭喃喃自語,姬瑤的一笑一顰在她腦中閃過,撐得她隻覺得頭要炸了。
“小姐,您說什麽?”
翡翠湊近了問她,聽清後立馬變了臉色。
“這裏可不能進啊小姐,咱們回去吧。”
她小聲說著,想拉江舒窈離開。
白玉和香櫞見江舒窈紋絲不動,也都上前圍著她低聲勸解。
江舒窈眼睜睜瞧著麵前三張嘴一張一合,像一張無形的網圍住了她。
電光火石間,像是有人在她腦海裏點燃了一把火,燒盡了一切理智。
翡翠離江舒窈最近,在她驚恐的眼神下,三個丫鬟都看見了江舒窈眼中蔓延的紫色光芒。
“小姐!您不能!”
“全都閉嘴,回院等我回來。”
翡翠的話被江舒窈一把打斷,在如意術的加持下,三個丫鬟眼神變換了一霎,便都乖乖地轉身離開了。
江舒窈冷著臉朝生育坊走去,大門前的兩個侍衛察覺到了不對勁,皺著眉上前剛要喝問,便被她一聲令下,控製了心神。
“放我過去,就當沒看見我。”
等到侍衛乖乖回了原位,江舒窈一顆心怦怦跳著混入了生育坊。
不知道生育坊內是什麽景象,於是她藏在灌木中慢慢靠近了一扇隱蔽的窗子。
一股渾濁的空氣從窗口飄出,江舒窈皺眉探出個腦袋,偷偷往屋裏看去。
隻見入目之處,全是顏色頹靡的紗帳,地上鋪著軟墊,十幾個女子赤條條地坐臥著,全都是一臉麻木。
再往外去,又是一處專門鎖好的房間,那些哀嚎就是從裏麵傳出的。
姬瑤……會在裏麵嗎?
看著那人影搖曳的窗扇,江舒窈攥緊了手指。
正在她猶豫著要不要當著這些人的麵混進去時,來了兩個垂著嘴的婦女打開了那間鎖起來的房間。
門開後,原本悶著的聲音一下子釋放了出來。
十幾個**女子如同被雷火劈了一般抽搐了一下,紛紛抱著身體瑟縮了起來。
江舒窈緊緊咬著牙,眼睜睜瞧著兩個女子拖出來一個奄奄一息的女人。
是姬瑤!
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姬瑤身上全是青紫,沒有一塊好肉,此時坨紅著臉,麻木地被摔到了軟墊上。
見她如此,江舒窈哪裏還不知道她身上發生了什麽。
這群畜生……她緊握雙拳,恨不能把這個山穀都燒了才好。
“珍姑姑,這人好烈的性子,我看這三個賤奴的胳膊都被咬出血了。”
那兩人中年輕些的看著房內一片狼藉的樣子抱怨道。
珍姑姑一張垂著的老臉浮現出惡笑:“再烈的人來了我們這地方也得服,一碗藥灌下去,還不是得乖乖就範!”
她一雙三角眼泛著精光向窗戶掃來,江舒窈趕緊一低頭躲了起來。
“去看看那幾個懷了的,最近孩子出生得少,上麵要怪罪了,血統冊子也得好好寫,別把親戚安排到一起了。”
兩人的聲音漸漸遠了,直到聽見關門聲,江舒窈這才小心翼翼地重新探出頭。
除了**的十幾個人還有著微弱的呼吸,一切都像死了一樣。
姬瑤靠著窗邊的牆坐著,雙眼渙散,不知在想什麽。
江舒窈鼻子一酸,再也忍不住了,脫下披肩就包著頭翻了進去。
“姬瑤、姬瑤!”
女子們就和死了一般,根本沒人瞧她。
她湊到姬瑤麵前揮了揮手,姬瑤渙散的眼神總算重新亮起了一點光。
“是你……”
她張開黑洞洞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