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馬車到了金桂坊,江舒窈帶著彩杏下來,特意叮囑車夫到遠處去停著,又親自前後將金桂坊逛了一圈。

金桂坊是京城裏一處極為雅致的地段,此地住的多是些文人雅士,此時不過晌午,已是絲竹之音四起,空氣中都無端飄著些雅意。

“小姐,咱們來這兒幹嘛?”

彩杏不解,拉著鬥簷小聲問道。

“且等著吧,待會便有好戲看了。”

江舒窈但笑不語,同彩杏在坊前的茶鋪中叫了一壺茶,然後安靜地坐著,似乎在等待著什麽。

過了一會,一輛京城中常見的共用馬車停在了金桂坊門前,一風流倜儻的貴公子率先下來,又回身向車內伸手,而後一隻柔弱無骨的手便搭了上來。

“這、這不是世子嗎!”

彩杏隻覺得今日自己的眼睛瞪得快要大了一圈,她眼睜睜地看著李承楷扶著一柔媚嬌俏的年輕女子下了馬車往金桂坊內走去,不由得轉頭看向泰然自若的江舒窈。

“小姐,您早就知道了?”

“噓……”

江舒窈豎起一根蔥白手指,將鬥笠拉得更嚴實了點。

“我們跟上去,切記不要發出聲音。”

她與彩杏遠遠地墜在後麵,繞過一個彎,見李承楷與那女子停在了一處宅子前。

那女子身段細瘦,盈盈不堪一握,眼尾一顆小痣,整個人如同扶風弱柳,充滿了江南情調,在這京城中倒是一抹別致的身影。

“楷郎今日也不能宿下陪陪婉兒麽?”

她一雙丹鳳眼柔情似水地看著李承楷,隻把他的心都要看化了。

他一把撫上女子的臉,情意綿綿地安慰她。

“婉兒,實在是這幾日父親下了命令,今日陪你,還是我翹了翰林院的值,且再忍耐些時日,待我哄得家裏母老虎開心了,便能日日陪你了。”

彩杏聽得拳頭直握,這狗男人說些什麽屁話!她家小姐最是知書達理,溫柔可親了,死渣男為了騙女人,竟然這樣中傷小姐!

江舒窈見狀輕輕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少安毋躁,不要打草驚蛇。

秦婉鉤鉤地看著李承楷,突然一把紮進他懷中,再抬眼時已是淚水漣漣。

“可我一人在此,每日都好怕,隻能算著你來,日子才算有些盼頭。”

李承楷拍了拍她的背,麵露糾結,最後無奈道。

“知道你離不開我了,小妖精,硬是要纏死你夫君我呀,我明日午歇時再來看你,這幾日你多去街上逛逛,看上什麽隻管記我賬上,好不好。”

秦婉聞言破涕為笑,摟著他嬌俏著問。

“此話當真?那周福生鋪子裏的那套掐絲黃金頭麵我也能買麽?”

那副頭麵……李承楷隻猶豫了一瞬間,看到她那嬌美的臉蛋便妥協了。

“買,你要我的命我都給你!”

“啊,楷郎胡說些什麽,婉兒怎麽舍得呢,啊……”

隻見兩人郎情妾意地摟抱著打情罵俏,最後李承楷一把抓起秦婉,吻住那誘人紅唇,唇齒間曖昧聲不斷,整條小巷都彌漫著四溢的香情。

江舒窈隻覺得自己的眼睛跟著自己,真是受了大罪……

兩人依依不舍地親熱了半天,李承楷終於舍得走了,秦婉還在門前癡癡地盯著他,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後才進了院子。

江舒窈和彩杏從另一側離開了金桂坊,彩杏立刻忿忿不平地低聲叫起來。

“實在是太可惡了!這對奸夫**婦!惡心死我了!”

“別急。”

江舒窈悶聲笑了幾聲,又點了點彩杏。

“我把你帶在身邊,就是要磨磨你的性子,怎麽還是這般急躁?”

她嘴角掛著一抹冷笑,眼中毫無波瀾。

“李承楷是個什麽東西我早就知曉了,那女人也是個心眼比蜂窩多的貨色,今日來看不過是確認一下,我還有事,暫且先讓他安生一日,你把嘴管好了,對誰都不許說此事,知道了嗎?”

彩杏連忙捂住嘴拚命點頭。

江舒窈原本從馥蘭堂取了些包裝好的香,準備送給燕姝,待馬車駛到長公主府,門房卻說燕姝不在府中。

“去了太子府?”

江舒窈聞言有些犯愁,也怪她未提前與燕姝約定,看來隻能改日再拜訪了。

“世子妃留步!”

她正準備回府,這時張公公趕了出來。

“世子妃,長公主提前吩咐過咱家了,若您來找她,隻消上太子府便是。”

張公公笑眯眯地端著一張白臉,江舒窈未曾想到燕姝連這也想到了,若是不去太子府,豈不是拂了她的意?

她想到上次太子笑著拔劍的樣子便有些發怵,但皇命難違,江舒窈還是硬著頭皮吩咐馬車駛往了太子府。

依照慣例,儲君當住在東宮,隻是當朝太子太過肆意,連自己皇帝老子的話也常常不聽。

燕桁要出宮開府,誰也不敢阻攔。

馬車駛入太子府範圍,江舒窈看著一望無盡的朱紅圍牆不禁感慨。

難怪太子性情那般乖僻,卻還總有貴女不死心地試探,燕桁過於出色的皮囊是一方麵,他受到的無上榮寵也是巨大的**。

江舒窈兩世加起來還是頭一回來太子府,光是堪比皇宮的氣派獅子門已讓她咋舌不已,等到內侍領著她走進府內,入目更是處處皆是雕梁畫棟、奇花葳蕤,以中軸對稱的建築布局規整、端方有序。

“世子妃且在此等候片刻,奴才這就去向長公主殿下通傳。”

白麵的年輕內侍規規矩矩地領她在待客廳坐下,又有如雲般的內侍圍了上來,奉茶的奉茶、淨手的淨手,看得背後沒見過世麵的彩杏嗔目結舌。

江舒窈剛抿下一口茶,廳內的內侍就淅淅瀝瀝跪了一地。

“見過太子殿下。”

太子燕桁一身玄色窄袖四爪龍袍,腰間掛著朱紅白玉腰帶,金冠束發,大步跨了進來。

江舒窈趕緊放下茶盞,起身行禮。

“世子妃,好久不見,別來無恙?”

他似乎心情不錯,話音中帶著一絲笑意。

隻是江舒窈不知這位殺神是真的心情好,還是魔鬼麵上的偽裝,她不敢掉以輕心,隻好謹慎地回答。

“托太子殿下的福,臣婦一切安好。”

她起身低著頭,隻見太子站得離她極近,能看見袖子上的滾金繡邊,腰帶上的白玉紋飾……

等等!江舒窈杏眼微睜,燕桁腰帶上的那抹紅褐色,似乎是血跡!

她頓時心頭巨震,麵上顯露出一絲端倪,被燕桁看到了,露出一絲興奮的笑容,仿佛獵手終於看到了獵物的破綻。

“方才才殺了個不長眼的狗東西,孤身上的氣味未淨幹淨,似乎嚇著世子妃了。”

他掏出帕子一根根擦拭手指,附身湊近了江舒窈,直勾勾地盯著她的眼,鳳眼明明含笑,卻像裹著刀子。

“你身上好香,是什麽味道?”

燕桁的聲音低沉悅耳,江舒窈聽見後卻頓時出了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