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浩安被她說得麵紅耳赤,可偏偏無法反駁。
他一日日紙醉金迷,如今被江舒窈一一點醒,這才發現她說得都是對的。
所幸他天性還算純良,方才頂撞的一腔豪焰霎時消了下去,一時支支吾吾的,像隻鬥敗的公雞般垂頭喪氣地坐在那。
江舒窈“劈裏啪啦”一頓教訓,出了口心中的惡氣,見到江浩安這樣,心中又不由自主地歎了口氣。
到底是自家的弟弟,難道還能眼睜睜看著他滑向深淵嗎。
她正準備開口緩和氣氛,這時門被推開,走進來的人一臉高傲,見到她後露出了一個不懷好意的笑容。
“江舒窈,你也有今天?”
李承楷一身金絲青貍常服,頭戴玉冠,乍一看上去,倒是十分玉樹臨風。
他恰巧來賭坊款待朋友,沒想到管事的找上來說英國公府的二公子和大小姐在這裏。
大小姐不就是江舒窈嗎?她失蹤了四年,外麵都以為她死了,現在居然回來了?
好不容易有個拿捏她的機會,李承楷興奮萬分,當即將朋友放在樓下,自己跑了過來。
他譏誚地笑了笑,江浩安皺著眉盯著他:“你怎麽在這裏?”
李承楷圍著他轉了一圈,勾起唇角:“我怎麽在?這福升賭坊是我成安侯府的產業,你不知道?”
“你的產業?”江浩安聞言,頓時露出踩到狗屎般的神情,仿佛一口水噎在嗓子裏,咽不下去也吐不出來。
他目光移向江舒窈,隻稍稍看到了她吃人般的神色就趕緊低下了頭。
他居然在李承楷的地盤輸了這麽多錢,還要江舒窈來贖人,難怪江舒窈會那麽生氣。
“成安侯,依你我如今的地位,你該稱我一聲郡主,並且向我行禮才是。”
江舒窈見是他進來並未驚訝,反而慢條斯理地換了個更肆意些的坐姿,漫不經心地看著他道。
李承楷滿臉得誌的笑臉一下子哽在了臉上。
該死,過了太久,他竟然忘了,江舒窈已經是個郡主了。
見他不言不語地站在那裏,江舒窈露出一抹笑意:“怎麽?成安侯這是忘了該如何向郡主行禮了?”
李承楷攥緊拳頭:“江舒窈!”
他威脅似的看了眼江浩安:“你還是和以前一樣咄咄逼人,今日是你弟弟有事,我奉勸你還是不要這麽不識抬舉!”
江舒窈哼笑一聲,仿佛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你就嘴硬吧,現在不叫,這輩子我們總有機會出現在一處,我倒要瞧瞧,你是否能嘴硬一輩子。”
她戲謔地看著李承楷,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東西,就算繼承了侯府,身上也是那股子揮散不去的小家子氣。
“哼!”
李承楷咬著後槽牙上前,抓著一張紙狠狠拍在江舒窈麵前。
“一共七萬三千二百八十四兩銀子,看在你我夫妻一場的份上,我給你抹個零頭,算作七萬兩,還掉這七萬兩,你就能帶你弟弟走。”
他說完便退後兩步,抱著手臂看著江舒窈。
七萬兩不是個小數目,方才他在外麵聽到了,英國公府還不知道江浩安欠賭債的事,若江舒窈不想驚動英國公府,那便隻能掏自己的嫁妝來賠這筆錢。
再想想當初和離時她讓成安侯府名聲掃地的樣子,李承楷不禁握了握拳,想想都很解氣!
江舒窈拿過那張紙細看,上麵一行行記載著江浩安在哪一場中以何種方式輸了多少錢。
“你自己看,是你賭輸欠下的嗎?”
她麵無表情地塞給不敢吱聲的江浩安,坐在一旁看了看門外。
淡綠怎麽還未來?她今日沒帶那麽多銀票,此時卻是在等著董良過來,用她這些年的利得還掉這筆債。
江浩安聽到七萬兩得時候幾乎暈過去。
縱使他再如何不諳世事,也知道七萬兩是何等巨額的一筆錢財。
居然被他一夜之間輸完了。
苦著臉把賬單看了一遍又一遍,江浩安不得不哭喪著臉小聲道:“姐,是對的,每一筆我都還記得。”
他似想到了什麽,突然又跳起來指著李承楷道:“你們賭場有貓膩,我越是到後麵,越是覺得是你們安排的人在勾著我繼續賭!”
“江浩安。”
怎料李承楷還沒開口,江舒窈先一巴掌拍到了桌上。
她不顧自己細嫩的掌心拍得發紅,直接對著江浩安嚴肅道:“不管你有什麽借口,他們出千也好、合夥騙人也好,除了喂藥後,其他時候沒人握著你的手、也沒人拿刀逼著你賭,既然是你親手賭下去的,你就要認!”
江浩安一下又被江舒窈霸氣十足的樣子嚇軟了腿,頓時變成了鋸嘴的葫蘆,不敢吱聲。
江舒窈目光越過門口看向一樓的大門,然後收回目光扯過那張紙,氣定神閑地看向李承楷。
“我付,不用顧及那段不如忘記的經曆抹零,欠多少我付多少。”
李承楷原以為還要和她掰扯譏諷,沒想到她居然二話不說就認下了。
他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多虧了二公子這闊綽好運的手,內子這些時日一直想打造一扇百蝶琉璃屏風,這下有工錢來了。現銀還是銀票,請拿來吧。”
他朝江舒窈伸出手。
“等一會兒。”
江舒窈掏出手帕往鬢邊壓了壓,這賭場氣味渾濁,她的帕子上灑了香粉,此時拿出來稍微壓下味道正好。
看在李承楷眼中,卻是江舒窈在硬撐,甚至還流下了心虛的汗。
他沉著的臉霎時綻放出一個笑容,收起手譏諷道:“等著做什麽,該不會是你沒銀子,等著天上掉下來吧?哈哈哈!”
他仰頭大笑,結果下一秒,身邊的幾個打手管事都畢恭畢敬地朝身後行了個禮。
“董老板。”
一身明紫馬褂的董良走了進來,看向江舒窈的眼裏帶著微不可察的激動和笑意。
李承楷臉上的笑容戛然而止。
他慌忙回身,有些討好地看向董良。
“喲,董老板,什麽風把你吹來了?”
董良沒有說話,李承楷故作熟稔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小聲問道:“我們上次商議的通商西路,能問問非煙公子能否讓我名下的鋪子也參與麽?”
董良看了眼李承楷身後江舒窈比劃的口型,這才開口:“侯爺問我,為何不直接問公子?”
李承楷直起身皺眉往他身後看:“非煙公子也來了?在哪呢?今日一定要請公子留在此處,我要好好設宴款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