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削減多少?”江舒窈坐直了身體。
無為道人看了一眼麵無表情的燕桁,鬥膽說道:“頭一次換運削減的壽命是一到兩年,第二次是五到八年,第三次恐怕就是十五年以上了。”
“五到八年的壽命……”
江舒窈沉吟不語,她剛想說自己承受得住,可又想到另一方麵,另一個換運的人也要承受這樣無端的減壽。
她不願強迫人,也不願牽扯無辜的人犧牲自己的生命,就為了給她治病!
這時燕桁緊緊地攥住了她。
“杳杳,你不能再換第二次了。”
他看向無為道人,目光深處有火搖曳。
“當初李承楷已經與你換過一次運,這次你再換已經是第二次,若你還要再次換回,你就會失去十五年以上的壽命!”
他無法承受江舒窈身上減壽十五年。
江舒窈悚然一驚,這才想起自己疏忽了當初曾經有過的一次換運行為。
無為道人經過燕恒的提醒,立刻點頭如搗蒜:“沒錯,當初郡主已經換過一次運了,此次醫治便是第二次,若還要再將運換回來,便有些不妥了。”
“那我……”
江舒窈麵露難色,她比誰都想活下去,可這醫治的辦法竟然這樣凶險。
這時燕桁突然站起身:“用孤的運同郡主的換!”
他一字一句、四平八穩地說出這句話,仿佛隻是在說今天天氣很好。
江舒窈心頭湧上一股巨大的悲傷。
她立刻跟著起身抓住燕桁的手:“不可以!”
她比誰都清楚,燕桁是最後大寰的君王。
他的運,是帝王之運,怎麽能輕易的換給她?
就連李福此刻也走到燕桁身邊,弓著腰低聲勸道:“殿下,您是潛龍之尊,請您三思啊。”
太子的運豈非常人能比,若是還給了永明郡主,那不是亂套了?
“多嘴!”燕桁那雙狹長的眼睛不動聲色地睨了李福一眼,隻教人遍體生寒。
“杳杳於孤,已是這世上最重要的存在,若杳杳出事了,即使孤握著這大好山河又有什麽意思?再說了,隻是換運,孤還沒死,事在人為,難道沒了這份所謂的運氣,孤就又得不到那個位置了嗎?“
他長身而立,常年居於高位的氣勢盛放開來,壓得所有人喘不過氣來。
“燕桁……”
江舒窈的眼底蓄滿了淚水。
她搖了搖頭,咬著牙:“我不同意和你換!我寧願和一條狗換兩次運,也不願意你再涉險。”
換運之術如此邪門,誰知道無為道人說的話有幾分真幾分假,她是死到臨頭走投無路了,可燕桁沒有,她不能牽扯到燕桁!
一屋人的目光都在兩人的爭執中悲戚下來。
“奴婢願與小姐換,奴婢願意為了小姐減壽!”
此時淡綠“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帶著哭腔匍匐在江舒窈和燕桁麵前。
“屬下也願意與主子換運!”
“屬下也願意!”
……
屋內的暗衛扯掉蒙麵的麵巾,風華雪月四個人的麵孔露了出來。
每個人堅毅的目光中都噙著淚花。
滾燙的淚珠瞬間從江舒窈的眼眶裏滾落在地。
“孤體內也有蠱,此法用孤與杳杳換運,正好能將孤體內的蠱一同除掉。”
燕桁沉甸甸地看著屋內跪了一地的人,緩聲開口。
藥穀子讚同地點了點頭:“確實,殿下體內也有鑽心蠱,此蠱雖然沒有郡主體內的蠱毒凶狠,但也十分難纏,若是用方才所說的法子,倒是可以一箭雙雕,一次將殿下與郡主都治好了。”
“可是……”
即使燕桁的病也需要治療,但是讓她換他的運……
江舒窈皺著眉頭還想推辭,燕桁卻一把將她的嘴捂住,在眾人麵前親昵地與她貼了貼臉。
“就這麽決定了,杳杳。”
他笑得風輕雲淡,仿佛終於解決了一件心頭大患。
藥穀子上前為兩人再次診脈。
“太子殿下,因為您今日已經發病過一次,經脈受到了損耗,不如稍後我為你再醫治一番,然後好好修養一晚,等到明日,我和無為道人來為您與郡主醫治。”
燕桁的身體今日不適合換運取蠱,為了確保能盡快恢複,藥穀子又為他紮了一個時辰的飛針。
燕桁醫治時,江舒窈覺得渾身黏膩不堪,於是讓淡綠伺候著沐浴。
這處別苑她從未真正踏足過,對建築的布局路線卻十分熟稔。
全都是前世記憶中,燕桁帶著她的牌位走過的地方……
躺在熱氣蒸騰的浴桶中,淡綠將江舒窈瀑布般的烏發挽起,給她塗上玉肌膏,輕輕按揉。
“淡綠,是殿下將你接過來的?”
江舒窈在溫熱的水中浮沉,閉著眼問道。
“是,小姐。”淡綠看著燈下如畫繾綣的美人麵孔,眼底頓時又蓄上了淚花。
“小姐,您的身體那樣,怎能瞞著國公爺、將軍和奴婢們呢,您要是有個好歹,奴婢們也不想活了呀!”
江舒窈輕拍淡綠的手:“知道你們忠心,如何我沒了就不活了呢?人固有一死,今日我不死於這蠱毒,明日也可能死於別的原因,無論發生什麽事,你們也要帶著我那兩個皮孩子活下去呀。”
她唇間勾起一抹淡笑:“對了,江家一切都好吧?”
淡綠在袖子上蹭掉眼淚,點了點頭:“都好,太子殿下已差人說了您得救的事,兩位小主子雖然有些想您,但彩杏她們幾個還在府中陪著他們。”
江舒窈這才放了心。
“我這番模樣從宮裏逃出來,恐怕短時間是不能回府了,辛苦你了,要跟我拘在這裏。”
淡綠連忙搖頭:“小姐說的什麽話,奴婢自甘情願伺候小姐一輩子,便是上刀山下火海,奴婢也要跟著小姐的。”
主仆情深,寢室裏一時也是其樂融融。
等到江舒窈起身,淡綠為她擦幹身子和頭發,正罩上一層裏衣,還未係好衣帶,門卻突然從外麵開了。
“是誰!郡主正在沐浴,還不避開!”
這裏不是太子的地盤嗎?淡綠驚惶失措,江舒窈瞥見屏風外的人影,笑著讓她退下了。
燕桁繞過屏風,恣意的眉眼就這樣定定看著江舒窈。
“燕桁……”
江舒窈有些不好意思,雖說兩人更親密的事都做了無數回了,可如今她穿著一層薄薄的裏衣,被燕桁這般看著,簡直比不穿還要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