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漢饒命,我沒看見你的臉。這裏乃是成安侯府,你現在出門走掉,我便當做什麽也未發生。”

江舒窈立刻轉過頭勸道。

“這裏就你我兩人,你不必如此偽裝。”

男人皺眉看著火光下女子柔美精致的眉眼,不知她在耍什麽花招。

“今日你未來找我,便隻能我來找你了。”

江舒窈聞言僵住了,聽這意思兩人似乎相識,難道此人同她有首尾,今夜是約定之日?

那她為何對此人毫無印象?

江舒窈頓時感覺腦子有些難以轉動。

她眼神尖銳,剛才驚鴻一瞥,便觀察到此人手上有厚繭,身形寬闊、呼吸綿長安靜,一看便是武力不凡!

再想到他的身側長劍,那劍鞘上還有未幹的血跡。

江舒窈不由得心中抖了幾抖,不管了,她都要和離了,還守身如玉作甚?保命要緊!

“抱歉,我記錯了日子。”

心一橫,她掀開薄被露出一抹嫵媚笑容,伸手向男人脖頸勾去。

溫軟的身軀接觸到一片硬挺,柔軟嘴唇輕輕碰到那棱角分明的下頜。

“你做什麽!”

男人低叱一聲,一把將她掀翻在床,麵具下的鳳眼目光淩然。

江舒窈裏衣敞開了口,露出一片雪白胸脯、皓然手腕,在光下瑩瑩泛著珍珠般的色澤。

他移開目光,音寒如雪。

“把衣服穿好,若再敢亂動,我便剝了你的皮。”

呃……江舒窈默默整理衣帶,麵帶一絲尷尬。

她好像會錯了意,該死,這男人到底是誰?她難道被李承楷毒失憶了不成?

“抱歉,我……”

她抖著雙手半天係不上衣帶,聲音裏夾雜著恐懼。

此時她真的怕了,剛才男人身上爆發出的殺意讓她覺得自己下一刻就要人頭落地。

男人見狀,麵上涼意更甚。

“你不認識我了?”

他鳳眼微眯,撚動拇指上的虎首玉扳指,心底沒由得升起一股焦躁。

江舒窈不敢多言。

“你還記得哪些?”

男人繼續追問,身上的威壓瞬間壓了下來,她鬢邊汗濕,老實答道。

“我什麽也不記得了,連你是誰都想不起來。”

男人呼吸一滯,進而憤怒地哼笑一聲。

“好啊……當真是好大的驚喜。”

江舒窈見他沒抽劍砍人,於是心驚膽戰地問。

“敢問閣下何人?是否與侯府有仇?我過幾日便要與李承楷和離,不是他家的人了,閣下若要報仇也請別找我。”

男人聞言鳳眸微眯,沉了臉色。

“和離?”

他晦暗難明的麵容隱在陰影裏,叫人看不真切。

“你和離了,我們的約定怎麽辦?”

此話一出,江舒窈渾身冒出一身冷汗。

這人身上氣勢好嚇人,他問的是約定,聽起來卻像是在說:敢和離,要你命。

“我、我。”

她結結巴巴嚇得說不出話來,這是什麽煞神?她怎麽惹上的?

“我和離與閣下的約定有什麽關係?”

有什麽關係?

男人周身驟冷,江舒窈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我是李偃珩。”

短短五個字,卻如同一桶火藥炸在江舒窈心上,讓她震驚不已。

此人便是李承楷那同父異母的大哥李偃珩?

李偃珩乃是十五歲時成安侯從外麵帶回來的外室子,據說母親早已亡故。

沒有生母,成安侯便如珠似寶地親自教養他,還讓他破例住在前院最好的院子裏。

此番他升任歸京,更是直接官至正三品的皇城司司長,成了殿前炙手可熱的大紅人。

李家除了成安侯,所有人都不喜這個生母不詳的野種,但為著他如今的地位,他們甚至還要笑臉待他。

又不是未見過麵,為何她會不認識李偃珩了呢,江舒窈百思不得其解。

“這可真是……好巧啊,大哥。”

她消化了這一消息,半晌擠出一個笑容。

“不知我與大哥做了什麽約定?”

李偃珩見狀冷哼一聲,腰間佩劍與玉佩相撞,發出輕微的響聲,激得江舒窈雞皮疙瘩起了一地。

他沉沉盯著江舒窈看了半天,最後冷硬地要求。

“什麽約定等你恢複記憶再說,在我們的約定結束前,為了方便我們往來,你不許和離。”

和離後她便要回英國公府,到時有江雲廉手下的人在,再要同她約見便十分困難了。

這人好生霸道,江舒窈暗忖,她鼓起嘴,有些委屈。

“我又不是故意失憶的,若我一輩子想不起來,豈不是一輩子都不能和離?大哥不知我在侯府過的是什麽水深火熱的日子,到時候就算不和離,我也要被李承楷磋磨死了!”

“我知道。”

沒想到李偃珩眼底情緒暗湧,他沉聲靠近床榻,認真地看著江舒窈。

“你的失憶,我來查,和離前,我保護你。”

一句話如燕沾秋水,在江舒窈心中**起一地漣漪,抖開了恐懼。

她抬起頭來第一次直視李偃珩,姿容瀲灩,仿佛火光中的一粒海南珠。

“大哥此話當真?”

倉皇未定的女子麵上還帶著些害怕,遲疑著問他。

“我還不至於欺騙你一個閨閣女子。”

他對她使用的還是未婚女子的稱呼。

他什麽都知道……

江舒窈心底的石頭落了地。

“那便有勞大哥了,我聽大哥的,暫且不和離,也望大哥遵守今夜的承諾。”

她粲然一笑,李偃珩冷漠地點了點頭,然後在她麵前從窗子翻了出去,霎時消失在夜色中。

江舒窈輕呼一口氣,這才發現自己滿頭滿臉的汗,甚至浸濕了裏衣。

皇城司權勢滔天、監察百官,乃帝王心腹。

她雖不記得李偃珩,但此人乃皇城司司長,定然也是殺人如麻、心狠手辣之輩。

聽聞皇城司人動輒就抄家滅族,李偃珩這個司長恐怕更是冷血恐怖。

方才他不讓她和離,她不敢賭命,已經準備妥協了。

隻是李偃珩比她想象的要仁慈耐心些,竟然還願意同她討價還價,做出保護她的承諾。

看來那個約定一定十分重要,李偃珩才會這樣退讓。

也不知道她一個內宅女子,如何同他這種鷹犬扯上的關係。

江舒窈擦了擦汗,重新臥回軟榻。

不和離也好,這樣她便能潛在侯府內部,更好地蠶食他們的生意版圖。

侯府賬上那麽大的虧空,若沒了她的嫁妝填補,營收又縮減,看他李承楷再如何支持那逆臣三皇子!

這般想著,她又沉沉睡去。

她是睡了,李偃珩可睡不著了。

他院內燈火通明,侍從墨劍見他獨自掠進院子,連忙迎了上去。

“爺,”他往李偃珩身後看了看,空無一人,於是小心問道,“今日江姑娘不來了?”

“嗯。”

李偃珩鼻間哼出一聲,麵色不算好,他大步跨進書房。

“去查查近一個月江舒窈經曆了什麽,她似乎記得別人,唯獨不記得我了。”

他頓了片刻,又吩咐道。

“明日晚我就要知道結果。”

“屬下遵命!”

……

翌日午後,墨劍呈給李偃珩一疊薄紙。

李偃珩緩緩讀完,眼中晦暗不明。

身中嶺南秘藥,所以忘記了心愛的人?

那江舒窈忘記他是什麽意思?

莫非江舒窈喜歡他?這絕不可能!

他皺眉想著,露出了些森然的笑意。

差點想錯了,江舒窈是不可能喜歡他這個身份。

但是萬一她喜歡的是自己的另一個身份呢?

這可就有趣了。

長指在桌上敲了敲,李偃珩思忖片刻後,饒有興致地提筆寫下了一封信。

“將這封信送到皇妹手上去,讓她盡快派人邀請江舒窈去公主府做客。”

他倒想瞧瞧,江舒窈是否還認識“那個身份”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