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前廳裏,一應內眷就連李老夫人也都換好了衣服,一同俯首跪在前廳,準備接公主旨意。
此時地上幾人心情各異,但想的都是同一件事。
長公主與當朝太子乃是去世的元後所誕,深受天子寵愛。
這般天潢貴胄,眼中一向隻看得到那些簪纓世家,怎會突然下旨到侯府。
張公公笑吟吟地放下茶盞。
“恭喜世子妃。”
他驟然正色,尖著聲音宣讀。
“傳長公主口諭:本宮自夏荷宴上與成安侯世子妃江舒窈相見甚歡,三日後秋菊宴,邀世子妃至長公主府一敘舊誼,特賞紅玉掐絲金步搖一支、黃金十兩。”
口諭一出,驚得白氏失態地抬頭。
這江舒窈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何時搭上了長公主?
江舒窈自己也是一頭霧水,她顧不得許多,立刻一臉感激地接旨。
“臣婦叩謝長公主恩典。”
身後的小太監立刻呈上賞賜之物。
張公公又親切地盯著江舒窈。
“公主知曉世子妃近日身體有恙,特地吩咐您好好調養,若有需要太醫和藥材的,盡管遣人到公主府找咱便是。”
“是,臣婦謝長公主關心”
這般殊榮,李家可是無人受過的!
張公公一走,李瑤溪便憋不住了,立刻陰陽怪氣道。
“二嫂可真能耐,居然得了長公主的青眼。”
“瑤溪!住口,豈能如此對你嫂嫂不敬?”
李老夫人卻立刻喝止了她。
她老人家臉上早已笑開了花,成安侯府自這一代便有些衰微,如今又得皇家人榮寵,簡直算得上是天大的榮耀了。
老夫人現在怎麽看江舒窈怎麽順眼。
“舒窈這幾日一定要把身子養好,你給她趕製幾件新衣裳,需要什麽盡管從庫中拿,不要舍不得。”
她特意警告白氏要厚待江舒窈,想到內院那堆事,又提了一嘴。
“楷兒後院那姨娘要約束好了,莫讓舒窈煩心,楷兒有時在外忙事,你這做娘的便要幫他盯上三分。以免鬧出事情遭人恥笑。”
“是,兒媳省得。”
白氏心中鬱悶,卻不得不乖乖照做。
付賬扯皮一事也不了了之,江舒窈搖身一變成了侯府的寶,仆從流水似的在她院裏過往,雕金砌玉地給她堆了不少好東西。
晚上她洗漱完,不施粉黛地坐在新送的柔軟妃榻上,獨自看著麵前的十兩黃金笑眯了眼。
她也猜過此番長公主邀約是不是李偃珩在為她增勢。
可李偃珩再厲害也隻是個官員,那可是大寰國獨一份的長公主殿下!豈是他能掌控的?
江舒窈又暗自笑自己太過異想天開。
她正樂著,窗外突然翻進兩個身形瘦削的黑衣人,嚇得她手一抖,黃金便滾落在地上。
“昭雪、昭月見過主子。”
黑衣人一把取下臉上麵罩,露出兩張柔和麵孔,俯身為她撿起黃金。
江舒窈這才發現這是兩個女子。
“你們是……”她邊問便朝門口看去,畢竟彩杏晚上都守在外麵。
“主子無需擔憂,院內丫鬟已被暫時點了睡穴,聽不見我們的動靜。”
昭雪率先跨出一步,朝著江舒窈跪下。
“我倆乃李司長派來保護主子的暗衛,以後生是主子的人,死是主子的鬼!”
昭月也跟著跪下,獨留江舒窈一人站著,差點反應不過來。
李偃珩給了她兩個暗衛?!
“快起來。”
她趕緊要兩個暗衛起身,又好奇地打量著看上去與普通女人一般無二的她們。
“你們會武功?會聽我的話做事嗎?”
“但憑主人吩咐!”
兩人又是一抱拳。
江舒窈頓時眉開眼笑,真是瞌睡就有人遞枕頭,她正愁缺人施展複仇大計,這就來了兩個強勁幫手。
她神清氣爽,連著過了幾天舒心日子,不知多少人在暗地裏恨得咬碎了牙。
三日後,到了長公主定的秋菊宴時節。
江舒窈一大早便穿戴一新,帶著兩個丫鬟上了去長公主府的馬車。
雖知道兩個暗衛暗中跟著,她還是有些忐忑,聽聞長公主高貴驕矜,不知會如何待她。
待她下了馬車見到長公主後,心中的那絲擔憂便煙消雲散了。
長公主燕姝一身大紅裙裝,竟親自站在門前迎接她。
“舒窈!”
她腳一落地,燕姝便分外熱切地走了過來,友善地打量了她這一身,高興地誇道。
“你今日當真是姝麗無雙,便是神妃仙子在此也得被你比下去了。快來,我備了上好的茶和糕點,就等著你來品嚐。”
“妾身不敢當長公主如此誇獎。”
江舒窈謙虛著,就這麽被燕姝裹挾著暈頭暈腦地進了內廳。
“見過長公主殿下。”
廳內已坐了不少命婦貴女,見燕姝進屋,俱是起身行禮。
“都起來吧!”
燕姝不過二十來歲,聲音卻自帶威儀。
江舒窈被她帶著坐在上首,看著下麵的一應當權的國公夫人、侯夫人們,頗有些心驚膽戰。
這賞花局倒是比她想象的自在許多,眾女子衣香雲鬢,吃茶談天,燕姝又會照顧人,即使江舒窈與她們不怎麽熟絡,也未曾遭到冷落。
待過了晌午,眾人都有些倦了,便各自三三兩兩地散在了公主府中。
燕姝同江舒窈一道在花園裏走著,滿臉歡喜地不停看她。
她本來隻想遵循皇兄的吩咐給江舒窈長長臉,怎料今日言談間兩人頗為投緣,是真有些喜愛她了。
隻是可惜了,怎麽已經嫁人了呢。
長公主在心底隻惋惜了一秒,便又興致高昂起來。
嫁了人還能和離嘛,這不算什麽!
隻是說到高興處,又有公主內侍來報。
“秉長公主,太子殿下駕到。”
“皇兄?”
燕姝吃了一驚。
江舒窈還未反應過來,便聽到不遠處窸窸窣窣的婢女們跪了一地,太子竟已經到她們眼前了。
“見過太子殿下。”
江舒窈立刻撩起裙邊跪在地上,不由得絞緊了雙手。
一雙鑲金玄色軟靴進入眼簾,隨即一陣烏沉香撲鼻而來。
“起來吧。”
太子淡漠的聲音響起,她這才起身,低垂著頭不敢動彈。
“皇兄莫要再板著臉了,別把我的玩伴嚇著。”
燕姝一點也不怕太子,她笑著招呼江舒窈。
“舒窈,快過來。”
江舒窈隻好硬著頭皮走上前去,大氣也不敢出一聲。
半晌,太子低沉的聲音才響起。
“抬起頭來。”
江舒窈隻好笑著抬頭,隨即眼中閃過一絲驚豔。
沉鬱清貴,神色懶散也難掩其絕代風華。
這便是大寰國的儲君——燕桁。
江舒窈卻無暇感歎,因為她發現,自己腦海中看著太子一片空白。
她似乎也忘記了太子殿下。
完了,她是不是得了什麽病?
她絞緊了雙手,燕桁卻以為眼前這女人也怕他。
“孤很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