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春雨綿綿如絲,滴滴答答地下著,沈雲嬌閑來無事便搬了一張椅子在門前看雨。
林嬤嬤不知道從京城哪家鋪子帶回來一盒棗泥山藥糕,她便讓人沏了一壺熱茶,吃一口糕點就配一口熱熱的雨前龍井,賞花賞雨,真是舒服極了。
安謐的時光並不長久,沈雲嬌看見院內一個叫迎春的丫鬟一臉幸災樂禍地跑進院內。
“少夫人,夫人賞了府裏借住的方姑娘好多金銀珠寶。”
一聽這話扶夏撇了撇嘴,“這有什麽好高興的!”
“哎呀扶夏姐姐你聽我說完。”
“夫人還賞了方姑娘一座京城內三進三出的大院子,可是卻讓她不日自個兒出去住,不讓她呆府上了!”
“此事當真?”沈雲嬌挑了挑眉,“前幾日夫人不是同意世子娶方紫玉了嗎?怎麽這麽快就反悔了。”
這徐氏怎麽說一出是一出,變來變去的。
迎春拿出一把小凳子坐在沈雲嬌腳邊,拿起一塊糕點就往嘴裏塞,邊吃邊說跟大家八卦,“聽說夫人昨日去了永平侯侯府家做客,被人當話柄嘲笑了。”
“說世子怎麽什麽來曆不明的女子都收,還說京城都在傳,這方姑娘醫女身份是假,其實就是世子在秦樓楚館認識的風塵女子。”
沈雲嬌眉頭一皺,“這樣子貶低清清白白的姑娘家不太好吧!”
“我巴不得大家都罵她!”扶夏興衝衝地說道,瞧見了沈雲嬌臉上的不悅後悻悻地閉了嘴。
沈雲嬌將茶盞不輕不重地往桌案一擱,“扶夏,以後不許再說這種話!”
“還有你們。”
“我不想在任何人口中聽到貶低方姑娘或者任何不相幹的女子的壞話。”
“可是!”扶夏還想說什麽,被林嬤嬤扯了一下袖子,用嘴型示意她別說了。
扶夏看到了,她低下頭來,還是不滿地小聲說道,“可是都怪她,害姑娘你受委屈,被京城裏的人當笑話看。”
迎春也悄聲問:“姑娘不討厭方姑娘嗎?她一直霸占著姑爺。”
沈雲嬌理解在她麵前站著的坐著的,都是一群傳統的古代人,但她覺得自己有必要跟她們灌輸新的理念。
“我不討厭方紫玉,而且這件事的始作俑者也不是她,我為什麽要非要跟一個女子過不去呢?”
“沒有方姑娘,還會有李姑娘,王姑娘,難道我要一個個恨過來嗎?”
“要說恨,我應該恨裴之玄才對,他才是那個沒心沒肺的。”
沈雲嬌一提到那個狗世子就氣得牙癢癢,她恨恨地說道:“真不知道當初為什麽居然會瞎了眼,看上這樣的男人。”
她再次為原主的識人不清感到痛心!
春和堂院外佇立著一藍一灰的兩個身影。
平安站在院門外為世子撐著傘,將門內的所有對話都聽了進去。
這世子妃真夠倒黴,躲在院內說壞話都能被爺逮到,怪不得不受殿下待見。
裴之玄筆挺地站著,眼底是濃濃的捉摸不透的情緒。
剛剛聽沈雲嬌訓丫鬟的話,他有瞬間的晃神。
她何曾如此通情達理過?
沒想聽到最後,發現現如今她心裏居然對自己是這種看法。
一想到沈雲嬌居然說後悔嫁給了他,裴之玄心中竟是像有塊石頭壓著般沉悶。
平安低頭恭敬地撐著傘,卻看主子突然自個兒徑直走入院內,“你留在這裏。”
春和堂花廳裏一片鶯鶯燕燕,沈雲嬌穿著暗紋靛藍底的香雲紗坐在最中央,被一群女使丫鬟圍著。
她的神情慵懶嬌軟,姣好麵容在煙雨濛濛下即便模糊了線條弧度,卻依舊顯得眉眼鮮活。
她本來還在說著話,瞧見裴之玄的那一刻臉上的輕鬆淡然即刻消失得無影無蹤。
世子的眉眼冷如霜雪,隻見他啟唇說道,“都出去。”
下人們不敢多做停留,低頭行禮後便紛紛撤退。
裴之玄看著才三日未見,眼前的沈雲嬌似乎又發生了些許改變,眉如柳綠,麵如桃紅。
他以往從來不太喜歡沈雲嬌身上的那道嗆人的脂粉味,今日卻意外沒聞到。
沈雲嬌她居然,並無梳妝打扮。
裴之玄無端地想到“女為悅己者容”這句話,嘴角一沉,她現在竟不想花心思在自己身上了嗎?
沈雲嬌感受到了裴之玄的視線,困惑地抬了下眼。裴之玄身穿一身青色官袍長身玉立,一如既往的高冷飄逸,但臉上卻有著風雨欲來的陰沉感。
哦,我明白了,上班被領導批評,下班來找我的不痛快了。
沈雲嬌歎了口氣,拍了拍手上的糕點屑,“世子有何貴幹?”
裴之玄冷冷地望向她,“沈雲嬌,這是我的院子,我想來便來。”
沈雲嬌一聽,確實也有道理,便站起來淡淡說道:“那世子呆著,我回房裏去了。”
多呆一秒怕對她乳腺不友好。
她轉身欲走時,腳步卻不小心踩到了細軟的雲紗裙擺尾處,她一個踉蹌,瞬間脫力摔倒。
正準備與地板親密接觸的沈雲嬌驚慌失措,卻發現腰間有股力量將她勾住,一瞬間將她帶起。
她當時隻有兩個想法,一是媽的她定要把這些衣服裙擺都改短,二是狗男人力氣還挺大,都可以單臂將她撈起。
裴之玄一陣愕然,他不明白自己的反應為何先優於思考,竟是毫不猶豫地就去勾住那細腰。
現在人在懷裏,柔美的氣息就像春日那無聲的細雨一樣將他虛籠住。
但下一秒,那氣息便從他的懷裏退出。
“多謝。”
沈雲嬌急忙站定,她迅速拍了拍自己身上塵土,在裴之玄眼裏,卻感覺她像是嫌棄自己一樣。
就這麽討厭自己觸碰嗎?
明明兩年前,她還各種死纏爛打,迫不及待地想爬上自己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