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壽堂內,老夫人聽著底下的何媽媽說話,偌大的屋子裏,靜的隻有何媽媽的聲音:

“哥兒姐兒今兒回來以後,俞姨娘就叫人去接哥兒姐兒回清雨閣,偏生哥兒姐兒給頂回去了,說是沒有世子夫人點頭,他們是絕對不會去的。”

何媽媽說著,見老夫人和太太都不說話,隻好自己繼續慢慢的說:

“後來世子夫人被驚動了,就出來特意告訴哥兒姐兒,可以回去看俞姨娘。

世子夫人還叮囑哥兒姐兒給俞姨娘帶些東西,哥兒姐兒也都乖乖的聽了。”

這是何媽媽聽來的所有過程了,所以她說完以後就不再開口。

何媽媽一停下,屋裏就隻剩下老夫人撚佛珠的聲音,一下一下的,叫人聽著忍不住心煩。

也不知過了多久,老夫人這才笑起來:“我就知道,炎兒媳婦是個有能耐的,瞧瞧,這才過了多久,兩個孩子就開始聽她的話了。”

她說著,又去看坐在一旁不知在想些什麽的顧溪:“溪姐兒,你啊,多學學炎兒媳婦,不說學來個十成十,就是隻學來個三五成,也盡夠得了。”

“祖母放心,日後我一定好好兒的跟著弟妹學學這禦人的手段,我們家還有好幾個小子呢。”

顧溪一邊兒覺得寧秀錦手段了得,一方麵也是為了逗老夫人開心,故而說的極其誇張:

“等我學會了,回頭回那侯府,定能把持著整個侯府。”

這話把老夫人逗得笑了一次,然而笑過以後,老夫人也沒說不行,顯然,她是很認同顧溪說的話的。

相較於康壽堂的歡聲笑語,清雨閣的氣氛就顯得凝重許多。

隻見俞姍姍麵色蒼白,緊緊的咬著牙,死死盯著眼前的兩個孩子:“你們說什麽?誠哥兒,你,你再說一遍!”

她的表情太過恐怖,以至於顧錫誠忍不住往後退了一步,表情看起來怯生生的。

時間回到一刻鍾之前,秋晨好不容易將兩個孩子帶回清雨閣,又把孩子們買的糖人糖畫拿給俞姍姍看:

“這是夫人叫拿過來的,說是叫姨娘也看看,高興高興。”

就這麽一句話,俞姍姍臉上的笑容就全部消失,她厭惡的看一眼糖人,仿佛那是什麽髒東西一樣:

“我是沒見過這些東西嗎?不過幾個糖畫而已,她竟然拿這些東西引誘我的誠哥兒,意姐兒,引誘他們不學好!快快扔了,瞧著晦氣。”

俞姍姍才說完這話,就見剛才還笑嘻嘻的顧錫誠兄妹兩個這會兒都歪著頭看著俞姍姍,麵上帶著困惑。

顧錫誠作為哥哥,又備受寵愛,膽子就要比顧熙意大一些,這會兒也是他頭一個跳出來問俞姍姍:

姨娘娘為什麽要丟了這些糖畫?這是我們特意選出來最好看的糖畫。”

“乖啊,那些糖畫都是外頭買的,也不知道幹不幹淨,咱就不吃了,回頭你想吃的話,叫廚房給你做好不好?”

俞姍姍聽著顧錫誠對自己的稱呼,不由得愣了一下,但她沒時間糾結這個,她沉浸在自己的喜悅裏:

“誠哥兒,意姐兒,你們爹爹快要回來了,開不開心?等爹爹回來,你們就再也不用日日去夫人那裏,也不用被夫人管著,天天帶你們不學好了。”

她興奮的抓住顧熙意的手:“到時候,就叫爹爹給意姐兒選個好人家,誠哥兒呢,就叫爹爹找人教導,然後考狀元,做個大官,好不好?”

“不好。”

顧錫誠第一次對自己的親娘黑了臉,連同一旁的顧熙意的表情也不是很好看。

隻見顧熙意甩開俞姍姍的手,跟自己的哥哥站在一起,用指責的聲音說:“姨娘,你現在怎麽變成這樣了呢?”

“我變成什麽樣?”

俞姍姍還有些反應不過來,她楞楞的看著自己的兒女,隻覺得不過半日的功夫,兒女竟變得有些不一樣了,但她說不上來哪兒不對勁。

顧錫誠接話道:“姨娘,你應該正視自己的身份,你隻是一個妾室,爹爹就算回來了,也應該是母親更加高興。

而且,我們不覺得母親的教導有什麽不對的,母親那麽認真的教導我們,她期盼著我們能夠學好,可是姨娘呢?姨娘怎麽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就是,姨娘,你這樣太傷母親的心了。”

“我!我!”

俞姍姍第一次被自己的孩子氣的說不上來話,她指著顧錫誠二人,麵色漲得通紅。

狠狠地喘了一口氣以後,俞姍姍才繼續說道:“誠哥兒,意姐兒,就這麽一晌的功夫,你們就被那女人收買了不成?我才是你們的親娘!”

“我們知道。”

顧錫誠皺著眉,見俞姍姍氣的麵色通紅,心中越發的向往寧秀錦那寵辱不驚的態度,對俞姍姍也就更加嚴厲起來:

“但是姨娘也要知道,這府裏,不管爹爹跟誰生了孩子,名義上都是母親的孩子,姨娘,你越矩了。”

“你們說我越矩?”

俞姍姍怔愣的看著這兩個孩子,她捧著心口,眼淚一串串的往下掉:

“哥兒姐兒,你們這話未免也太傷我的心了!你們怎麽會變成這樣?是不是她跟你們說什麽了?”

“姨娘,母親沒有跟我們說你的壞話。”

這會兒,顧熙意也滿臉的失望:“母親今兒帶我們去了全湯樓,我們也正經知道什麽叫世家大族的風範,姨娘,我們現在是伯爵府的人。”

“所以呢?為著伯爵府,你們就要不認親娘了?”

“我們沒有不認親娘,隻是姨娘,你現在這樣實在是當不得我們的娘。”

顧熙意忽的蹦出來一句話,這話仿佛刀子一般,直直的戳到了俞姍姍的心裏,她帶著淚眼去看顧錫誠,卻見顧錫誠認同一般的點點頭:

“姨娘,妹妹說的沒錯,我和妹妹也想過了,我們是伯爵府僅有的孩子,日後妹妹要嫁個好人家,我要繼承伯爵府,我們都不能頂著這麽一個姨娘之子的頭銜。”

顧錫誠長長的出一口氣,見俞姍姍捂著胸口,搖搖欲墜的樣子,心中卻沒有分毫的心疼:“我們想要搬到母親那裏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