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還想叫母親把我們記在她的名下。”

這是顧熙意的聲音:“姨娘不是說過嗎?母親這輩子都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那她養我們兩個,豈不是正正好?”

俞姍姍看著這兩個冷心冷情的孩子,第一次對自己的教育產生了懷疑,她深吸一口氣,語氣沉沉:

“哥兒姐兒,我才是生養你們的人,你們才跟她相處了兩三個月,怎麽就忽然要記在她的名下了?”

“因為……”

“誠哥兒,你別說話,你們聽我說。”

俞姍姍擺擺手,困難的喘一口氣,她穩住搖搖欲墜的身子,繼續道:

“且不說她願不願意把你們記在她的名下,隻說你們就這麽迫不及待的要記在她的名下時,可曾想過你們的親娘?”

“姨娘也忒大驚小怪了些,我們記在母親的名下,又不是不管姨娘了,再說了,府裏家大業大的,難道還缺姨娘這一口吃的嗎?”

顧錫誠不在意的擺擺手,又往俞姍姍的心上狠狠地捅了一刀:“姨娘別天天把母親想的那麽壞,多少也學學母親的豁達不是?”

“你!”

俞姍姍被這一句話徹底壓垮,她忽的噴出一口血,眼睛一翻,竟是暈了過去。

秋晨先前還在門外守著,雖然也隱隱約約能聽見裏麵的聲音,但到底不曾進去看過,這會兒聽著有重物倒地的聲音,頓時心裏一咯噔,連忙闖進來看。

秋晨進來的時候,正好看見顧錫誠滿頭滿臉的血:“誠哥兒,這是……這是發生了什麽?啊!姨娘這是怎麽了?”

秋晨的質問聲打破了寧靜,顧錫誠兄妹兩個年紀太小,還沒見過這一遭,這會兒回過神以後,就“哇”的一聲哭出來,什麽話也不會說。

這兩個孩子都已經哭的這麽慘了,秋晨也沒時間再問什麽,隻能把冬梅叫過來,叫她去尋寧秀錦要大夫,自己則好聲好氣的哄走了兩個小祖宗。

冬梅先前並不在這裏,對於俞姍姍和兩個孩子之間的爭執知道的也不多,可看著俞姍姍嘴唇上的血跡,也該知道這事兒鬧得有多大。

她慌慌張張的跑到與恩堂,先是尋了穀雨,叫穀雨帶自己去見寧秀錦,結結巴巴的把事情說給寧秀錦聽,末了又抹淚道:“求夫人給我們姨娘尋個大夫吧,姨娘她吐了好大一灘血!”

“瞧這話說的,就是平時頭疼腦熱,都得請個大夫過來瞧瞧,如今吐血了,我還能把著不叫你去請大夫嗎?”

寧秀錦壓下心中的驚異,又叫白露拿了對牌過來:“去把府醫請過來,快快的請過來,叫他去給俞姨娘把個脈,抓點藥吃。”

“多謝夫人。”

冬梅慌慌張張的道了謝,撒腿就跑,竟是連個頭也不回一下。

清雨閣的動靜鬧得太大了,以至於連端坐在康壽堂的老夫人也聽到了聲音。

待冬梅請了府醫回來的時候,可巧在半路上遇上了何媽媽,她恭恭敬敬的對著何媽媽問了一聲好,轉過頭就要走,卻聽何媽媽道:“慢著。”

“何媽媽?”

冬梅疑惑的看著何媽媽,心裏卻是破口大罵,罵何媽媽擋道,麵上卻是低眉順眼。

何媽媽看一眼冬梅,微微的抬起下巴,朝著一旁的府醫道:

“周大夫,我們老夫人昨兒晚上嘴饞,多吃了兩粒冰過的葡萄,今兒覺著肚子不大舒坦,還請周大夫去給老夫人請個平安脈。”

冬梅先前沒把何媽媽當一回事,隻當何媽媽隻是過來打個招呼,如今見何媽媽上來就要搶人,頓時就急了:

“何媽媽,我們姨娘都吐血了,還請何媽媽高抬貴手,先叫周大夫給我們姨娘瞧一瞧,別再出了什麽事才好。”

“怎麽?一個姨娘罷了,竟是比老夫人還要金貴些不成?”

何媽媽趾高氣昂的看著冬梅,又冷笑道:“連太太和世子夫人都不敢叫老夫人等一等,你們姨娘又是哪個牌麵上的人物?還敢叫老夫人排在你們後頭?”

“奴婢不敢。”

冬梅低著頭,小聲的說著,心裏對著何媽媽又是一通責罵,然而罵了又能如何?到底周大夫還是先被請去了康壽堂。

冬梅見周大夫已經跟著何媽媽走了,自己隻能怏怏不樂的站在康壽堂外頭等著。

那周大夫進康壽堂的時候,心裏也在奇怪,隻道今兒倒是事趕事,全撞到一起去了。

等他進了康壽堂,看著坐在客廳裏,身子骨好好的,半點不見病容的老夫人以後,就知道今兒這事兒怕是有問題。

周大夫在心裏暗暗的想著,手下意識的攥緊了藥箱,他恭恭敬敬的給老夫人請過安以後,又上前把脈:

“老夫人旁的瞧著都很好,隻是到了夏日怕是有些苦夏,體內有濕熱,我給老夫人寫幾個藥膳,老夫人沒事兒的時候吃一吃,隻當調理身子了。”

“嗯。”

老夫人點點頭,抬抬手就叫屋裏的人全都退出去,她自己則感歎道:“周大夫在府上也做了不少年吧?”

“回老夫人的話,從家父開始,就一直在府上了。”

“嗯,既然在府上,平日裏經曆的多,瞧得也多,想來周大夫應該知道,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吧?”

“老夫人,我都省得的。”

見老夫人說的已經這麽明顯了,周大夫額頭上的汗頓時滴下來,他連忙應了一聲,得了老夫人的首肯以後,才在何媽媽和冬梅的帶領下,去往清雨閣。

臨走的時候,老夫人也不知是在自言自語,還是在跟周大夫說話,隻聲音低低的:“這人呐,做事兒都要有點兒思量,否則在這高門大戶,可活不下去。”

周大夫聽著這話,隻覺得腳下一個踉蹌,一時走的更快了。

快到門口的時候,周大夫忍不住往回看,隻覺得康壽堂看起來黑黢黢的,那客廳瞧著就像是一張大嘴一般,隨時將人拆吃入腹。

他打了個寒顫,竟是反客為主,催著何媽媽和冬梅:“二位還是快些吧,不是說還有一個吐了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