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場無聲,也許有人心中依然不服,比如陸玄罡,可是,嶽書辰說的是道理,他們或能在唐澤麵前辯解,在嶽書辰這裏,眾人卻是不敢。

看了他們一眼,嶽書辰轉身而去。

謝景文笑了聲,陡然間,強大氣勢爆發,靈元化成匹練,強勢至極的朝向陸玄罡轟了過去。

“謝景文,你做什麽?”

“沒大沒小,謝景文的名字,也是你能呼喝的,你家裏人,難道沒有教過你禮貌二字怎麽寫嗎?”

這話,是在回應陸玄罡此前對唐澤的那份指責,他是在幫唐澤出氣。

陸玄罡說唐澤沒禮貌,要教唐澤做人,現在,謝景文用同樣的理由來對付陸玄罡。

“而這裏是狩獵場,你覺得我在做什麽?”

眾人恍然,竟忘記了,還身在狩獵場中,於是瞬間後,如鳥獸般飛快四散而去。

陸玄罡有實力能與謝景文交手,他們可沒這個實力,萬一謝景文隻是逗陸玄罡玩,注意力落到了他們身上,這可就是無妄之災了,還是早去早安生。

已在遠處的嶽書辰微微頓了下腳步,旋即輕輕的搖了搖頭,陸家,陸玄罡,真是可惜了。

他本以為,陸家站的高,看的自然就遠一些,未曾料到,依然隻是眼前,或許,陸家看到的,從來都隻是眼前,不曾遠眺過,更不曾真誠過。

夜色降臨,一片小樹林中,篝火熊熊,少年在篝火旁盤膝而坐,天地靈氣環繞在他身邊,伴隨著他的修煉,不斷的湧進身體中,然後被煉化、吸收。

單就修煉效果而言,狩獵場的環境已是不錯,比起靈院中的許多地方都要好上不少,某種程度來講,倘若在狩獵場中沒有其他收獲,這樣的靜靜修煉也是不錯。

畢竟,要是在靈院內部得這樣的環境修煉,不是你想,就能得到。

靈院的競爭非常大,除卻賜予眾學子最基本的修煉資源外,其他的一切,都需要各自去爭取。

比如已知的人皇殿,以及靈脈地氣。

隻不過,這裏到底還是在狩獵場中,進來之人都有野心,絕不甘於隻是一番修煉。

唐澤和眾人大不同,因為絕代序列,得到小樓閣,足夠保證了他平日裏的修煉,而其他的地方,隻要條件合適,人為因素之外,他都可以去。

在這些方麵,確實少了和其他人的競爭。

隻不過,人為因素這四個字,才是最大的關鍵。

但這樣也好,有這諸多的競爭,提升起來才更加的快,唐澤從來都沒有在平穩環境中成長過,他已然習慣了人世間中的殘酷。

忽然間,好像有風吹來,火光搖晃了下,唐澤自修煉中退出,遙看小樹林外。

“唐澤師弟,你好敏銳的感知。”

樹林外,嶽書辰踏步而來。

如果對他足夠熟悉,先前也足夠仔細,便能感受到他情緒上的細微波動。

感知敏銳,這是任何一個武者都想擁有的。

可是,修煉應該心無旁騖。

人在修煉中時,固然神識會自然散開,感知著四麵八方,防止有什麽意外發生,但那僅限於小小空間中。

唐澤在樹林中,嶽書辰在樹林外,二人間的距離不近,在如此的情形下,竟還能準確的把握到自己到來,這都不是感知上的敏銳了,而是唐澤太過小心。

於這份小心中,就可以看出,這些年來,唐澤生活的何等艱難。

他在修煉時,都是如此的小心翼翼,顯然,曾經被人無端的打擾過,而且還不止一次。

他連修煉,都無法專心一致,卻還取得了當下這樣過人的成就。

諸般唏噓感慨時,嶽書辰又一次,對這樣年紀的少年有了不小的敬佩,而另一個讓他敬佩的人,便是明月心。

那個天賦無雙,驚豔了整個人界,乃至諸天萬界的少女,盡管嶽書辰從未親眼見過,也依然滿心的敬佩著。

當今人界少年一代中,明月心這個名字,是無論如何都繞不過去的存在。

看著唐澤,嶽書辰腦海中,突然有了一個,極為大膽的念頭。

過往那些年中,不論有怎樣的絕代天驕橫空出世,名動人界大地,明月心始終高高在上,無人可以與之比肩。

唐澤,以及其餘八域上的絕代天驕,他們在明月心麵前,也唯有仰望。

那個少女實在太受上蒼眷顧了,僅在她之下,以如此距離去仰望她,都已經是眾生的幸運,太多太多的人,恐怕連仰望的資格都沒有。

但今天,嶽書辰突然覺得,芸芸眾生中,唐澤未來,或許可以與絕代少女比肩。

這個少年,在並不專心致誌的修煉中,都已然取得了驕人的成績,倘若他可以不用在這般小心翼翼,那會如何?

唐澤起身,抱拳道:“今天,多謝嶽師兄了。”

嶽書辰擺了擺手,道:“想必,你根本就不想我出現,對吧?”

他不了解唐澤,然則,已然在自爆了,已然這般決絕了,最終卻被人阻止了,唐澤這一聲謝謝,有些言不由衷。

唐澤默然不語,陸玄罡說,他以往的不善言辭都是偽裝,其實他一直都是這樣,隻是如今,經曆的多了,有些事情也想通了,麵對敵人時,不在壓抑自身的情緒而已。

嶽書辰不是敵人,唐澤便不知道該如何去接觸。

嶽書辰笑了笑,道:“唐澤師弟,我們聊聊,如何?”

唐澤點了點頭,道:“嶽師兄,請!”

二人在篝火旁相對而坐,嶽書辰略是沉吟了片刻,說道:“今天的事,其實…”

唐澤道:“類似這樣的事情,我經曆的太多了,嶽師兄不必為我擔心。”

他知道嶽書辰其實想說的是什麽,早在二人第一次見麵時,對方就大有深意的提起過,結合今天,唐澤自然完全清楚了當天那番話的意思。

所以,今天在這裏,不需要解釋。

嶽書辰微怔,旋即苦笑了聲,道:“唐澤師弟,你就不要深入的了解一下嗎?”

唐澤道:“自我知曉什麽是罪子之後,人世間中太多的惡意,嶽師兄,莫說是你,人界任何一人,哪怕數百上千年的老人,都不曾經曆過這麽多,靈院中的這些人,不過是縮影罷了。”

“我不在意,便也不用去了解。”

話,說的太過透徹,所以,才令人情不自禁的對他有一份憐惜。

當然,這必須是站在客觀角度上去看待唐澤和事情,若是陸玄罡、徐恒之流,看都不會多看唐澤一眼。

而如果是他們,這樣一番話,唐澤也不會說。

嶽書辰沉默了下來,許久之後,他似是做了個決定,而後緩緩說道:“其他同門,當然,對你來講,他們是對手,或許還是敵人,但終究都在靈院中修行,便也是同門。”

唐澤不置可否,卻也沒有表示反對,無論如何他都感受的到,嶽書辰是好心。

嶽書辰道:“其他的那些同門,他們針對你,並無其他原因,隻因為你是罪子,卻又擁有著絕代的天賦,故而嫉妒生恨。”

換成其他絕代天驕,便不會是嫉妒,隻會是羨慕與渴望,這便是身份的不同,呈現出來的結果不同,沒別的好說。

但這番話,沒這麽簡單,因為個中道理唐澤都知道,嶽書辰不用刻意多說。

唐澤立即問道:“換言之,陸玄罡的目的不同?”

大長老徐百川嗎?

嶽書辰道:“倒是和大長老無關,隻是陸玄罡自己,或者,今天我可以確定,這大概是整個陸家的方向。”

唐澤聽的不大明白:“陸家,什麽陸家?”

嶽書辰看著他,隻是看著他。

唐澤怔了好一會,然後明白了,迎著嶽書辰的視線,後者微微點頭,道:“不錯,正是這個陸家。”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啊!

唐澤霍然起身,遙看來時的方向,似乎,陸玄罡還在哪裏。

他放聲大笑,笑聲猶若夜梟,又若厲鬼,驚得這方黑夜,頃刻之時,變得無比恐怖。

可更加恐怖的,是唐澤這個人。

“我原以為,多年來的不聞不問,這已經是最大的界限了,彼此老死不相往來,想必這樣,也應該能讓他們安心了。”

“卻原來,這還遠遠不夠,他們要拿我唐澤的命,才能換取到他們的安心。”

“原來,在他們的心裏,我唐澤活著,他們便時刻不能安生。”

“既然如此,何必等到今時今日?”

嶽書辰就在旁邊看著,直至感覺到唐澤的情緒有所平緩後,方才慢慢說道:“唐澤師弟,與你說這些,並不是想讓你發瘋…”

“我知道!”

唐澤輕聲一笑,這笑聲,卻是比這夜風,來的還要更加冰冷。

今天告訴自己,陸玄罡是何人,好過以後自己查出了陸玄罡的來曆,因為現在,還未鑄成所謂的大禍,對於雙方而言,都還有轉圜的餘地。

可是,自今天陸玄罡現身後,言語中諸般鋒利,彼此間,哪裏還有所謂的轉圜的餘地?

縱使他唐澤願意,陸玄罡也不願意,陸家更加不願意。

難道,要他唐澤將命交出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