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芳問竹染,她的回禮跑了,他要如何償還。

竹染不以為然,他向帝炙討要靈獸確是為了還她贈送舍利的禮,隻是沒想到自己選中的靈獸是蒂炙的愛寵……隻是他都將回禮擺到她麵前了,她還是叫人將回禮拿了回去,那便不能怨他了。

他眉梢微挑,十分欠揍地說道:“一事歸一事,不可混為一起,這件衣服本就該是你還給我的。”

修芳被他氣得黑了臉色,兩個多月的期待,雖說中間有些小插曲,可如今皆被他這句話給打落了穀底,險些沒能忍住將這隻是‘賠禮’的衣服給直接搶了回來,讓左怨穿也不賠他了!

“竹染,你可知道這是我親手縫製的?”修芳黑著臉蛋問道。

竹染自然知道,他從不少近來幾天去過冥界的仙者嘴裏聽到,修芳真神親自縫製一件衣服,紛紛猜測是給自己縫製的還是給她寶貝徒弟縫製的,畢竟修芳護短,特別是對闐侑的護短,那可是人人皆知的。

他卻知道修芳這親自縫製的衣物不是給自己或者闐侑,而是賠給他的。竹染自認為自己還不值得修芳如此做法,他也覺得縫製衣物這種仔細活兒修芳做不來,可如今修芳不止做來了,這縫製以及繡工還挺不錯的,一看便是下了功夫的。

當竹染看到修芳手裏拿著一個長木盒時,他心裏莫名地鬆了一口氣,她這禮盒向來是用來裝些長物,畫卷之類的。當他長木盒打開時,才發現自己將修芳想得太過正常了,她向來不按常理做事。

他問她:“你這盒子拿來裝衣服是否有些不適合?”

修芳是如何回答的,她說衣服折起來會有折痕,可她又沒有整件衣服形狀的木盒子,隻好將衣服卷起來了,正巧這用來裝畫卷的木盒精致又好拿。

與此同時,竹染在看到她親手將這衣服給他時,竹染心底可謂是忐忑不安,這本是賠禮,因由她一手縫製而顯得過於親切,他收與不收都有些為難。

最後竹染還是收下了。

修芳和竹染絮叨了許久後才離開去龍族找闐侑二人,她與龍族老龍王還有幾分交情,可老龍王對她拐跑了他兒子的事情頗為‘懷恨在心’,對於修芳的拜訪既不露麵也不讓人來迎接她,怪不得左怨這般性子,原來是繼承了父親的性脾,膽壯……氣粗。

她也不計較老龍王這失禮數的待客之道,修芳在龍族可不客氣,讓左怨帶著闐侑見識了龍族四海的浩瀚無垠,見識了藏書閣的眾多古軸,最後逼得老龍王不得不露麵。

“修芳神君,明人不說暗話,你何時離開?”左青黑著臉麵問道,任誰的屬地被攪得大亂也沒什麽好臉色,更何況對方還是**他兒子跑路,八百年不見回一趟龍族的人。

修芳張了張嘴,還未說話,左怨便出聲了,與左青頂撞起來,這親爹和親兒子對峙的場麵可不常見,她看戲看了一會後才將示意闐侑將左怨拉開,而後自己將左青拉到一旁,又是好言好語又是偷偷贈禮之後才安撫好一位兒子‘叛逆’的操心爹。

離開龍族後,修芳還帶著闐侑去了一趟凜天的府邸,卻見到了愛慕竹染的代靈,她眼睛眯了眯,嘴唇微動,好一個情敵……

代靈衝著修芳施禮後便要告退,退的方向還是昆侖山的去往,她眉梢微挑,這是要去找竹染卿卿我我了麽……不知為何,修芳對這代靈的肚量是越發地小了,她縱使知道竹染對代靈無意思,卻還是忍不住……醋了一番。

修芳和凜天草草說了幾句後便離開了,帶著闐侑緊跟著代靈。果不其然,代靈真真是找竹染的,修芳撚了咒語將自己和闐侑的氣息收斂隱匿起來,躲在遠處看著兩人。

竹染與代靈沒甚麽好說之話,不到一刻鍾便讓她離開,代靈也十分會看臉色,見竹染言語愈發地冷淡後便施禮告退。可他剛打發完代靈,緊隨著又來了一個麻煩,一道紅光在竹染麵前閃現過後,隻剩一道身影,來者無疑是修芳。

修芳一臉似笑非笑,竹染還以為又是何人招惹了她,他眉梢一揚,問道:“又來做什麽?”

修芳早早便來了,隻是在遠處候著,她若真要不被他人發現,連竹染都不能發現,更何況是代靈。代靈不知道修芳來了,她隻知道這昆侖山不止竹染一人,因而現在一位黑衣青年站於她前麵不遠處,攔住了她的去路。

“你是何人?”縱使闐侑長得極好,可隻是上神之位,代靈身為真神,能主動開口便是給了極好的臉色。

除了修芳以外,闐侑對何人皆是少言少語,攔了這女真神的去路,不過是為了他的私心,他緩緩開口,直明來意:“我要竹染真神遠離我師父。”

代靈何等聰慧,當即從這句話裏意識到了什麽,好看的眼睛眯了眯,問道:“你師父是何人?”

闐侑無比冷漠的眼眸中閃現溫柔,語氣也柔和了不少:“修芳真神。”

修芳真神,他不知道她是不是這世間最高貴而不可侵犯,最善良而有趣,最讓人不舍又愛惜之人,但闐侑知道,她在他心裏便是這般一個人。

她大膽得囂張,護短卻不失公正,待人隨和平等,闐侑想,他很難不去喜歡這樣有趣的女子……即使她是他的師父。

“來來看看你的魂有沒有被勾走。”修芳眉梢微挑,許是剛才竹染的行為令得她極其滿意,方才還醋著的心如今卻嚼了塊糖,十分之甜。

她眼眉一彎,笑眯眯地看著他,繼續道:“不過你的魂可不是這麽人容易被勾走的。”

“……”竹染眉梢微皺,半響後才輕聲吐出兩字:“胡扯。”

言罷,他抬腳往前走去,視線不再是目不斜視,而是微微注意著旁邊之人,見修芳跟上,竹染才將加快了步伐。

修芳未注意到他的動作,隻見他走得比尋常快,便一把拉住他的衣袖,讓其頓住腳步。竹染回頭,眼眸裏帶上了幾分詢問:做什麽?

“我餓了……”修芳微抿著嘴唇,輕蹙著秀眉,一雙清明的眼睛盯著竹染,對上他的目光。她剛才忽而想起從前看過的話本子,好似有一段是做飯給心愛之人吃的……她突然也想這般試試了。

可竹染那木魚腦袋裏不知裝了什麽,竟沒能聽出她的意思,她隻見他眉梢微皺,極其疑惑地回她:“你是真神,怎麽會餓?若真是餓了,那快些回你的彼岸島吧,左右你一個命令,便有鬼侍為你呈上食物。”

修芳:“……”

“我想吃你親手做的。”修芳攔住了他的去路,扯住他衣袖的手改為握著他的手腕,仰頭看他,正兒八經地問道:“你會做什麽吃的?我喜歡糕點,什麽桂花糕梅花糕等等,不過你一個真神,許是不會做這些小點心,那你會做什麽,我不挑食的。”

這番話已然讓竹染的眉梢皺得更緊了,他看著她的眼神,發現她不是在與他說笑之後,登時轉身便走,還道:“快些走,我什麽都不會做,這裏也沒有食物可治你肚子餓。”

她是把他當成掌管膳食的廚子麽?

“誒!”修芳又欲要拉住竹染時,兩人耳邊響起了另一道聲音,她不知竹染有沒有聽出這是何人的聲音,左右她聽出來了,是代靈。

兩人齊齊往左旁看去,見代靈正站在三丈外,麵帶笑容,屈身衝著他們施禮,柔柔的聲音響起,她笑道:“代靈見過兩位真神,未告知便闖了進來,還請竹染真神恕罪。”

修芳的手還放在半空中,她眼中的笑意散去,斂成一張麵無表情的臉蛋,瞥了一眼這破壞她與竹染培養感情的姑娘後,便看向竹染,他似乎沒什麽神情。

“何事?”竹染擺擺手。

這兩字一出,修芳便覺得自己的心情又好了些許,竹染對代靈的態度可是冷得很,惜字如金,甚至眼神都不曾多給。

代靈也知自己在竹染眼中不如修芳,她微微緊了手心,有意也好,無意也罷,她心有不甘是真。她再次朝著竹染屈身施禮,問道:“代靈有一事情欲要告知真神,還請真神隨我移步。”

聞言,竹染沒有說話,他先是看向修芳,後者隻是一臉平淡,他哪知修芳內心想法,正嚷嚷著不準移步,可她偶爾還是個倔強的神,有些話怎地也不會說出口。

片刻後,竹染沒能如她心意,隨代靈移步到一旁,兩人距離不遠不近,修芳要做個淡然無求的人,目光餘光都不往兩人那邊瞄一眼,隻得豎起兩隻耳朵準備聽言。

代靈愛慕竹染真神已久,說什麽也得為自己爭取一下啊,她撚了個咒語隔絕了兩人以外的聲音,微微傾身問道:“修芳真神在我靈山受的傷可痊愈了?”

竹染在她靠近自己時正要後退,卻聽到這句話,他頓住了,往修芳那兒看了一眼,隨後將目光移至代靈身上,聲音淡漠:“說清楚些。”

修芳豎起耳朵也沒能聽到什麽聲音,這才知道代靈這姑娘還敢用小法術和竹染說悄悄話啊?她頗為不悅地轉身望去,卻看了一幕令她心涼的畫麵。

她贈與竹染的舍利子在他手心中,被其一握,竟碎了……

代靈對竹染說了甚麽話,修芳不知,她隻知道他將她辛苦尋來的舍利子當著她的麵給捏了個碎,而當時他麵無表情,冷若冰霜。

修芳冷眼看著兩人半響,最後什麽都不問便直接轉身走了,她在等竹染追上來,好好與她解釋一番,可沒有……直到她回到了彼岸島,竹染的身影也沒能出現在她麵前,哪怕是一會兒。

彼岸島的眾神皆知修芳真神為人隨和,可此次她從遠古界回來後便好似換了一人,成天斂著一張麵無表情的臉蛋,將秀眉生生折成了八字眉,眼中憂愁明顯,讓人看了不由得生出憐惜,可無人敢靠近修芳,便是連左怨也被其趕了出來。

“神君,從昆侖山回來後你便一副死了爹娘的模樣,到底發生了何事?”都道女子心思甚是難猜透,左怨卻覺得世間女子的心思都不如這位女神君神秘,修芳在昆侖山時還一臉笑容,眨眼的功夫,他們還不曾知道出了什麽事情,修芳便渾身散發著“拒人千裏”的氣息,還將闐侑和左怨扔下,直接化成一道流光離開了。

左怨問闐侑:“你可知你師父又是抽了哪門子的筋?”

闐侑的神色卻如修芳一般,不僅不回答,還讓他也不要去打擾修芳?左怨看著闐侑離開的身影,隻覺得這臭小子極其欠揍,他尋思著找個時間將其教訓一頓才好,可現下他要去找那姑奶奶問個清楚。

在門外問了不知多少遍,敲了不知多少次門後,左怨也是有脾氣的,當即豎眉瞪眼,指著門便開始罵道:“神君,你常道做神要有禮數,我如今禮數俱全來敲你門,你連搭理都沒有,敷衍也省了,這又是個什麽道理?”

然而,修芳自己也不知發生了何事,她也想知道竹染為何無緣無故將舍利子捏碎,還在見到她這個贈送之人後一言不發,連解釋都省了,到底是惜字如金還是她在他心裏的位置實然連朋友都算不上?

修芳可不相信代靈能命令竹染直接將舍利子捏碎,除非是竹染本意,可若如是他本意……

“神君,你倒是說話啊!”在門外急得直跺腳的左怨再次問道,他話語剛落,另一道聲音又響起了。

“左怨,我師父累了,你且消停一會,讓師父歇息歇息。”不知何時出現的闐侑直徑走到左怨麵前,淡漠的眼睛似乎帶著一絲閃爍,左怨盯著他看了半響,他才繼續道:“師父想要安靜,何況她布下了隔絕界,你的話她是不會聽到的。”

左怨:“……”

好,敢情他剛才婆口苦心地道了一堆話都是白費的?!

“你怎地知道?”左怨蹙眉看向闐侑。

“因為是她親自教授我這種結界的……”

一道門隔絕了外麵的人聲,修芳躺在**已久,一動不動地好似一具屍體,若如將外麵的兩人放進來,見到她這模樣莫不是要好好哭訴一番了。

許久許久,**的人兒終於有了一絲動靜,她嘴唇微啟,道出了一片疑惑與委屈:“竹染,你為何要毀了我贈與你的舍利子……”

為何要毀掉,這個回答怕是竹染也說不出為何。他是天地間孕育的真神,且是青竹本體,竹子本無心,縱使那三生石給了他姻緣線,他卻知自己沒有任何男女之愛,可若真是如此,那他為何會在聽到代靈所說的話後產生了如此大的情緒浮動?

……

代靈嘴角微抿,垂下眼眸再次道來:“真神,修芳真神為了取我靈山舍利子,不惜代價使得自己重傷了……真神不知麽?”

……

他當然不知,修芳沒有告訴他,他也未曾感應到她的氣息有所波動,如此……修芳,你可知我竹染不喜欠人情更不喜他人因為我而受傷?

是這個原因麽,竹染自己也是說不清道不明的……世間所謂的紅塵俗事是不可能出現在他身上,他的心與永恒的天道定律一般,不能靠近。

眼前羅緞蠶絲衣色如青如竹,贈送之人已然生氣,被贈之人也是難以再靠近,竹染還是頭一回這般猶豫不決,看來他不能再和她走得太近了。

竹染手掌氣息微動,青色衣裳便被其收了起來,隨後他腳步一邁,直徑消失在原地。

彼岸島與昆侖山的交集由修芳而起,如今由她而落也是圓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