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0 四年前,我沒有到過G城,從未認識過你

申璿坐在飛機在,遮陽板外是深藍如墨的天空,再怎麽望,亦是深藍如墨,機翼上有雷達的燈,一閃一閃的光。

她那彩鳳的旗袍,是有多舍不得啊,四年了,她終於等來和自己的丈夫,能說能動的丈夫一起穿上喜服。

那件旗袍於她的意義,又豈是一件上等的蘇繡那麽簡單?

最終還是選擇沒有帶走。

帶走,就會留下念相,不想帶走任何一點念相!要斷,就斷得徹底些!徹底到一點關於g城的影子也不要有。

那封信,他怕是已經看到了吧?

反反複複,他在茉園住過的那些夜裏,她總是無法入睡,然後起床,趿上棉質的拖鞋,扭開書桌上的台燈。

信箋是老式的,大概是因為現在的人,交流方式太過繁多,所以信箋這種東西,顯得矯情。1e1do。

她問他,裴錦程,你不矯情會死嗎?

他淡淡的問,如果我說會,你預備怎麽辦?

如果他會,她隻能任著他,她怎麽舍得讓他去死?他昏迷三年,已經折磨夠了那麽多人,他還是健康的活著吧。

她矯情的拿著信箋,擰開水筆的蓋,搭筆。

“親愛的錦程。”

才寫下那幾個字,鋼筆筆尖在信箋上劃出“欻欻”的聲音。

紙張被她“咵”的一聲扯下,又揉作一團,扔在桌麵上。

她為什麽要叫親愛的錦程?

他才不配,他在茉園軟玉溫香,他怎麽受得起“親愛的”三個字?

“裴錦程!”

這三個字寫下,她又懊惱的塗掉,扯下信箋,揉作一團,扔在桌麵上。

如果真的不在乎了,何必這樣惡聲惡氣?

不在乎了,放下了,死心了,若真是如此,何必恨他?何必用一種怨婦的姿態來指責他,用喊他名字的方式去質問他?

不需要的,她應該豁達,饒了自己的時候,也饒了別人吧。

畢竟,她愛過,何苦在自己決定放下的時候,還要去指責,還要去痛罵,還要去讓對方不安,大家以後都會有自己的生活,她是,他也是。璿墨璿如上。

豁達,不過是重新開始的第一步。

“錦程,我走了,你和白珊,還是四年前的裴錦程和白珊……”

眼淚一滴滴的往下落,打得整個信箋都濕透了,筆尖一觸上紙張,那鋼質的尖上引出的墨水便迅速被一絲絲的引開,信紙花得慘不忍睹。

紙箋好比女人化過妝的臉蛋,怎麽經得起淚水的摧殘?她努力克製,克製不讓自己這樣失態。

萬簌寂靜的夜裏,窗外的路燈會徹夜不滅,梧桐苑的門燈在夜幕裏,更顯柔和。

是誰說,為丈夫點一盞燈,他便能尋到回家的路?

揉掉那些淚水打濕的信箋,拿了毛巾貼在臉上,複又重新寫下那段話,一張張寫過去,打濕臉上的毛巾,保證紙張的幹淨整潔。

裴錦程手掌抬起,五指撐開壓在臉上,安謐的酒店套房裏淩亂不堪,他的呼吸聲聽起來像放了擴音器一般,能聽到顫顫的音,大嗬一口氣的沉重,又吸不上氣來的困迫。

她的字跡一眼就能認出來,流暢有力的行楷,每一個標點前的最後一個字的最後一筆,她都非常用力,結束的標點也很用力,以至於句號不圓。像個多邊形。

左胸那裏,好象有個東西,跳得很吃力,卻又跳得很重,一下一下的,撞擊著他的胸腔,那力道太大,撞得他隻能往後退了兩步,反手撐在梳妝台上。

一張信紙根本就沒有寫滿,大片的留白,空在那裏,她也不嫌棄寂寞。又換了一張,顫崴崴的手揭開。

第二張,“錦程,雖然這樣走了,但是我還是想跟你說,我沒有綁架白珊,不在乎有沒有信我,但我還是要說,我沒有,不想在走後也留一個汙點給自己,我沒有……”

第三張,“錦程,我不是個好妻子,廚藝和家務都很差,無法和白珊所會的東西相媲美,我感到很抱歉。在你醒來後的時間裏,我沒有盡好一個妻子本該盡的義務,後來你讓我做飯,我很不情願,卻裝作很享受的樣子,欺騙了你,抱歉。”

第四張,“錦程,其實這幾年,我收獲了很多。

雖然我以代罪之身嫁進裴家,可是爺爺待我很好,錦悅待我很好,錦瑞待我也很好。

錦悅嘰嘰喳喳的說個不停,她講話的時候,總是讓我很開心,讓我知道裴家這種深宅大門裏,也有一隻這樣可愛的鳥兒。

她小小年紀,卻很善良,我很感激她,那時候我在裴家沒有一個朋友,她憐我,總是拿著作業到梧桐苑來做,媽媽若是刁難我,她便想盡辦法把媽媽支開,甚至為了我,以絕食威脅媽媽不準再找的茬。

我知道,她用她的方式保護我。

錦瑞對我的幫助,你不喜歡聽,我便不說了罷。

爺爺是個令我崇拜的人,他總是逼迫我去做一些事情,不管多困難,他都冷眼旁觀,可事件結束後,每次都讓我感覺自己經過了一場洗禮,又成長了。

我感謝這幾年他教會我的東西,更感謝當年他沒有因為我的錯誤而一怒之下毀了我的人生。

他給了我另外一個人生,這一生,我都會記得他對我的恩情和教誨。

我收獲了很多,真的很多,我在申家二十二年,隻學會了被寵愛,學會了惹是生非,學會了以自我為中心,而我在裴家得到的東西,都將變成我以後人生的財富。

我們以後都會有更美好的人生,你有白珊相攜到老,我也會找到一個稱心的伴侶,從此,我們都回到了四年前,不止是四年前的白珊和裴錦程,還有四年前的申璿。

四年前的那個冬天,我沒有到過g城,沒有去過紙醉金迷的夜場,從未認誤會這你,沒有跟你發生爭執,沒有拿起那瓶琥珀色的軒尼詩砸向你的後腦。

你健康,英俊,挺拔,帥氣,還是像四年前的你一樣,路過那一片人潮,無數女子為你驚聲尖叫,錦程,你還是一如當年,什麽也沒變。”

炭黑的墨水變了顏色,帶著藍色的筆跡。

“錦程,你在眾目睽睽下對我說,謝謝我。

其實,我想說,謝謝你。

謝謝你慢慢的接納了我,雖然我曾是傷害過你的人,害你失去了人生最美好的三年。

謝謝你為我做的事,我都知道,除了謝謝,我竟詞窮了,請忘記在過去的日子裏我帶給你的那些不愉快,我們以後都會幸福的生活。”

裴錦程看著最後一張信箋,末尾是四小段明顯的筆墨不同,“錦程,你在眾目睽睽下對我說,謝謝我。”

是家裏的信箋,可最後這幾段,是她在這個房間裏,用賓館的圓珠筆寫的,無論怎麽寫,她最後的標點,都會很用力。

他看到紙箋上,一滴淚痕,已經幹涸。

除了淚,怎麽可以把那個“我”字,染得那麽模糊呢?

裴錦手裏捏著信箋,攥得很緊,但他隻是狀似平靜的,慢悠悠的扯下領帶,扔在地上,然後再次拿起手機,撥出去後,沉沉的吐了口氣,在語音信箱裏留言,“阿璿,聽鍾媽說你不舒服,我在酒店的房間裏等你,不舒服,我們就去看醫生,如果你覺得悶,覺得g城空氣不好,我們出去轉轉……”

他猛的掛了電話,呼吸開始急促,眼框緩緩的泛了紅,不是初初開始時候目眥欲裂的腥紅,而是被水漬泡過的紅腫,再次撥出電話,臉上有了癢癢的,熱熱的感覺,一道道的,連綿不斷的滑下來,他舔了下唇,聽到語音信箱的播報,又道,“阿璿,最近手頭上的事,都可以放一放了,上次我們出海的地方。”他停了話,緊緊蹙起眉,恨不得將兩道毫不相幹的眉擰到一起去。

握著信箋的手,靠住心口,用力的了頂,才頂上來一口氣,強行扯了個笑,讓自己的聲音顯得溫和一些,“就是你過生日時,我們出海的時候,你跟我說,你好喜歡那個地方,我當時還告訴你,前麵有個島,你喜歡那裏,我們以後可以經常去,我把那個島買了下來,本來想等建好房子再帶你過去看看,要不然明天我們抽個時間,一起去看看?”

他的眸色開始焦急的環顧,卻站在房間裏不敢出去找人,他始終強迫自己相信,她會回來。

靠著梳妝台,坐下去,坐在地上,手上的信箋已經被他捏破,那隻手,抖得厲害,他竟有些控製不住,控製不住不讓其顫抖,重複的撥著那個永遠留言的語音信箱,“阿璿,你知道嗎?那個島上有淡水,我們以後每個月都可以去那裏渡假,又近,空氣又好,我們可以種幾畝辣椒,反正你喜歡吃,可以醃起來做醬,送朋友也可以,是不是?”

她說,她很不情願,卻裝作很享受的樣子。

她說,四年前的那冬天,她沒有到過g城,沒有去過紙醉金迷的夜場,沒有跟他發生爭執,沒有拿起那瓶琥珀色的軒尼詩砸向他的後腦。

那瓶軒尼詩,才喝了四分之一,她拿起那個瓶子的時候,手在發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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