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初小姐?”

龍初在裴氏大廈等專用電梯時碰到了一個人。

他穿著熨燙得不大平整的靛藍色西裝,褲腳下藏著的更是一雙偏休閑的皮鞋,他沒有塗發蠟,故而那頭短發顯得蓬鬆而毛躁——在龍初眼中,這樣一個人可以稱得上不修邊幅了。

但他卻擁有與裴裘相似的眉眼。

把所有想法置於心底,龍初掛上了一貫的笑容:“您好。”

與裴裘不同。

她能從他的眼中看到名為驚豔的色彩,伴隨著人性中本能的欲求起伏。眼前這個男人成為了她外貌下的傀儡,並且毫不掩飾他的內心所想。

裴旭的目光票飄忽不定,而後似乎恢複了點自信,繼而對她露出燦爛又不失禮的笑容。

“我可以在下班後請你喝一杯麽?”

撇去外貌外,讓她第一眼難以找到優點的男人。

卻是裴裘的表哥。

她勾起唇角。

“自然。”

於連與裴旭的會麵在第二日。

裴旭對工作一點熱情都沒有,縱使進了裴氏仍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如今,這人正穿著西服,手裏拿著遊戲機在K記玩的正嗨。

於連與他會麵時再度做了熟悉的變裝,如今她的頭發早已過肩,不得已,隻能在戴假發之餘又在商場買了頂帽子。

兩位小人物湊一起。

“哎,你有沒有讓她信你?”

裴旭叼了根薯條,仍舊認真打遊戲:“鬼知道。”

“那有沒有從她口中套出點兒有用信息?”

裴旭的掌機發出了過關的歡快調調:“沒有。”

“……”

於連對這位消極怠工的家夥無可奈何,想怒掀一桌但又不敢,最終,又叫了份薯條,待薯條上桌後邊吃邊問。

“那你究竟有什麽收獲?”

裴旭這下倒有了些反應。

“臉蛋身材一級棒算不算?”

嗬,男人。

於連在心底把這個家夥鄙視了千萬遍後,卻被裴旭一句話打回原型。

“別灰心,世界上99.99%的女人即便回爐重造都沒辦法變成她那樣,你抹一抹是能看的。”

“……”

她都不知道這位究竟是在誇她還是損她。

“反正我能說的話全跟她說了,至於她信不信,這隻能看天意。”裴旭略微抬了抬頭,確認了一下於連的表情後,又道:“不過公司不少人都覺得表弟會和她搞到一起,如果我是表弟,估計心裏正樂嗬著呢。”

於連陷入沉思。

就在他以為於連可能受到打擊之時,卻聽她道:“我尋思這兩人聯姻可行。”

裴旭一臉懵逼。

他一直覺得於連對裴裘有那方麵的感情,卻沒料到於連聽到這番說辭仍舊麵不改色。

於連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慮。輕輕咳了兩嗓子,打算為她的愛情發展做出一個階段性總結。

但還未等她開口。

“我了個去!這是什麽!死人麽?”

有一個中年男子在外丟煙頭,掀開了垃圾桶。

再然後,他受到了驚嚇,煙都沒顧得上往裏丟,完全是下意識大吼出聲。

他的聲音引來了一旁的吃瓜群眾,有大膽的再度拉開垃圾桶蓋。

“這……”

在垃圾桶裏裝著的,是兩具已經咽了氣的男屍,以扭曲的形態交錯堆疊著扭在一起,伴著桶內的垃圾散發出夾雜著鐵鏽味的酸腐臭。

圍觀的眾人不約而同朝後退一步,難掩麵上嫌惡害怕的同時麵麵相覷:“還是報警吧……”

於連和裴旭從K記跑出來時,熱心群眾已經報了警,這件事把周圍數家店鋪的店長經理一起驚著了,穿著各自的工作服在垃圾桶前滿麵擔憂。

在混亂中,裴旭摸到戰線最前方,掀開蓋子朝裏麵瞥了一眼,在下一秒,他就因無法抵禦桶裏的惡臭,三步作兩步回到於連身前,一邊把鼻腔周圍的氣味扇走一邊道。

“我覺得死因大概是槍傷。”

於連一愣。

“你確定?”

“猜的,你別指望一個看推理小說的人能給你猜出犯罪現場。”

於連在內心暗暗對這貨比了個中指,而後望著那被周圍人視作洪水猛獸的垃圾桶,略帶擔憂地皺起了眉。

如果是什麽刀傷啊鈍器意外傷啊這倒還能理解。

但在這個明令禁槍的國家裏發生了槍擊事件,不得不說,倒還真有些驚悚。

隨後趕來的警察將裴旭的猜測化為現實。

從垃圾桶內翻出了兩名男屍,初看大約二十五六歲,體格健碩,看樣子接受過相關的係統訓練,皆著不顯眼的服飾,待警方與法醫將其從垃圾桶內倒出,可以清晰地看到兩者胸前有一片幹涸的血汙,看起來甚是駭人。

經初步判定,兩名死者死於搶傷,子彈準確穿透胸腔擊中心髒。

現場目睹驗屍,於連的心情十分不美好,但看到這兩人,於連總覺得有什麽危險的東西好似已經吊在了頭頂,隻待一聲令下便可帶來禍患。

她喃喃自語。

“不知道為什麽,我有特別不好的預感。”

裴旭難得附和。

“好巧,我也是。”

……

唐世安新戲的定妝照伴隨著她的八卦醜聞一起闖入吃瓜群眾的視野。

吳雨晴為她安排的資源可以說是百裏挑一。劇本優,咖位高,唐世安雖在裏麵扮演的是女二,但這部戲裏的女二在某些特定劇情裏其風頭甚至能蓋過女一,隻要唐世安能發揮穩定,那麽她的未來的戲路肯定能有所拓寬。

但在首發宣傳過程中,臨近定妝照發布之際,唐世安的八卦醜聞卻隨之一起流出。

於連這許久沒有窺探娛圈的狗仔倍感頭痛。

把唐世安究竟有沒有做過這樣一件事先放一邊,單從結果來看,唐世安的醜聞反倒比電視劇的首宣鬧得更大,如果沒有人幫她把控流言,這對一個十八線小明星而言幾近是致命傷。

但她現在還麵臨更大的問題。

她給唐世安打電話時,十次有八次關機,還有一次正在通話,一次持續振鈴,相同的情景還發生在吳雨倩身上,若非她們一直在鏡頭前活動,恐怕於連都要以為這兩人神隱了。

最後,反倒是吳雨晴的私人助理給她轉發了吳雨倩的留言。

「於連你腦子鏽死了?這段時間別來找唐世安。」

鏽死了?

什麽鬼?

她的倩姐究竟怎麽一回事?

於連想再給吳雨倩回撥過去,但得到的隻有“您所撥打的用戶已關機,請稍後再撥”的熟悉語音。

於連一臉茫然。

付平與其他人聊了幾句,再然後,他裝作無意識地提點了一句。

“你好好想想最近是不是做事出了紕漏?”

於連更茫然了,她腦中各種各樣的小計劃都八字兒都沒一瞥呢,更別提付諸行動,這種莫須有的紕漏怎麽可能會出現?

付平看這丫一點兒都不靈性,無奈扶額,拿著手機在於連眼前晃了晃。

付平竟然和她在盛世時的前輩劉遠聊天。

驚了。

但她還沒來得及吐槽這點,兩人的聊天內容緊緊吸引住了她的注意力。

「唐世安這事八成是被人栽贓的,不過個十八線小明星,誰沒事兒幹會在她身上做文章?」

這話有理。

所以是誰要害唐世安呢?

付平在一旁看她左思右想,想不出個所以然,恨鐵不成鋼:“你真應該去買盒腦白金,實在不行六個核桃也行。”

於連還在愣。

付平直接上去戳她腦袋。

“蠢啊!看對方的表現你還不懂麽?你那舍友變成這樣都是因為你!”

於連這下不犯傻了。

她陷入了恐慌。

若按付平所言,那麽唐世安遭遇的一切以及對方的反應就變得順理成章起來。

所以……

於連忽的想到了一個人。

故而她的麵色陰冷的可怕。

她神色的變換讓付平都在心底暗自驚訝,確定於連整理完思路後才低聲問道。

“你想到什麽?”

“我去找裴裘的時候,奧古斯特家的二小姐也在。”

“然後呢?”

於連摩挲著下巴,順著付平的話道出她內心的猜測:“我覺得我與裴裘的談話可能被她聽到了。”

付平不屑道:“你和那位大小姐的梁子又不是那晚才結下。”

“所以我就在想啊,為什麽我帶警察抄她家的時候她都沒什麽反應,但在我見到裴裘之後……”

答案好似呼之欲出,於連也很給麵子地賣了個關子。

而就在付平聚精會神等她開口時。

於連忽的咧嘴一笑。

還笑的賊他媽八卦:“你說她是不是喜歡裴裘啊?”

這種由珠穆朗瑪峰一路跌進死海的詭異落差使得付平一下子接受不了,再然後,付平展開了他暴打小朋友的道路。

“再變成戀愛腦信不信我把你腦袋擰下來!”

於連十分慫的嗷了聲,躲開直衝她後腦勺而來的攻擊,在付平帶著威脅的目光中,於連終於舉雙手投降。

把目標先假定為大小姐。

在那場晚宴中。

既然裴裘沒有信她,也沒有對她的感情予以回應。

那麽大小姐的突然發難應當與裴裘的反應沒有關係。

所以兩者之間的真正差異就在於……

“奧古斯特與裴家二伯聯手,我知曉了這條消息,並試圖將其傳達給裴裘,她就是因為這個盯上我的。”

這下一切都能說通了。

最開始查封奧古斯特暫居的別墅時,那位大小姐估計還不知道她已經去裴家大院溜了一圈,並且成功把兩個勢力聯係在一起。

故而那時的於連還不值得她警惕。

但如今。

掌握了這麽關鍵消息的於連終於成功躋身事件中心,投入這個巨大漩渦之中,自然要被這裏呼風喚雨的大小姐盯上。

隻可惜,由於付平的保護,不止是裴裘,就連大小姐都沒辦法定位她如今的確切地址。

她雖然想吹爆付平。

但還是先為自己拘一把辛酸淚吧。

想來的時候沒法來。

想走的時候走不掉。

這大概就是人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