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萊爾有沒有當真暫且先不提,反正於連是真心在出餿主意。到最後,克萊爾都不禁感慨:“若是真有人會愛上你,他大概前八輩子過的太順了。”

這位法國小姐的表述永遠這麽地道,令於連都有些好奇對方以前究竟受過怎樣的文化熏陶,不過麵對這家夥的鄙夷,於連倒很灑脫:“我也不是對所有人都這樣,而且這不是一件雙贏的事麽?”

“真是個糟糕透頂的女人。”

於連笑著聳聳肩,表示不痛不癢,十分受用。

雖然隱隱約約有一種同類的感覺,不過克萊爾覺得除去受人喜愛的程度外,她大概也沒有於連這樣的臉皮。

“不過,算了,反正也挺無聊,權當打發時間。”

至此,現不良與前不良成功握手言和,成功結成同盟,再然後,這個假合作真撕比的同盟展開它十分真實的一麵,讓觀望許久的餘禮星毅然決然退出辦公室。

克萊爾翹著二郎腿,饒有興趣聽於連講述有關裴裘的情報,聽了半天,揚了揚眉毛,衝她不懷好意地說道。

“你以前是不是在那個男人麵前受過挫,情報這麽豐富,以前追過他?”

現在的女人真可怕。

於連覺得自己膝蓋中了一箭,內心十分複雜,克萊爾將她的反應盡收眼底,留了一聲輕輕的嗤笑。

難受啊。

被這小姑娘嘲諷,還不如讓對方來噴她,起碼麵對噴子臉皮厚就能讓對方無可奈何,但被人嘲諷一句,那可是深深紮了老於的心。

讓現在的於連來看,三年前的她簡直就是個傻比。不過傻歸傻,倒也沒有什麽值得後悔的地方,用現在的話來說,就兩個字。

愛過。

……

一個糟糕的女人,除去沒有令人驚豔的外貌,同樣也沒有一顆良善的心,為什麽會有人鍾情於她呢?又或者怎樣的人才會鍾情於她?

說起來,她父親也是,像是被灌了迷魂湯一樣,總會給予那女人他原本沒有想給予的善意。

她不喜歡那種女人。

主題遊樂場的小公園內,克萊爾懶懶掃過那些想與她搭話的人,摸出手機來看了一眼。

“Sorry? You……alone?”

拙劣又不懷好意的英文,就連搭訕都用的是那種陳腔濫調。

克萊爾抬了抬眼皮,用熟練的中文道:“有約了,滾蛋。”

對方訕訕離去。

把搖滾風格的衣服換下,把耳釘與戒指摘了,換上幹淨整潔的服裝,稍作打扮,她本就不是底子薄弱的人,隻要稍加點綴,便可凸顯出她的魅力。

一陣騷.動聲從遠處傳來,目光不知從何時起好似發生了偏移,她抬起頭,順著人群望去。

她聽過裴裘的名號。

因為她的父親曾對那個人大偉讚賞。她也見過這個人,雖然隻是遠遠的,在兩人商談之時瞥了一眼。

不像傳統印象中的東方男人,又低又矮又瘦弱,那個男人的存在十分顯眼,就像暗夜裏的星辰,充滿了東方人特有的名為神秘的美。

這樣一個男人卻戀上了一個難以言喻的女人。

“克萊爾。”那個男人看到她時似乎並不感到驚訝,反倒像是早已約好那般向她道了聲下午好。

克萊爾把手機揣兜裏,淡淡道。

“你那位混賬小姐不會來了。”

裴裘輕輕一笑,用略微無奈的語氣歎道:“看來是這樣。”

她緊盯著對方的臉龐,似乎要從他細微的神情變化中推斷出其心中所想,可惜的是她失敗了。

像是銅牆鐵壁般的,雖是站在觸手可及的地方,卻奇怪地會給人一種距離感。

這種距離感來自於那個男人內心的冷漠。

在心底嘖了一聲,克萊爾轉而露出笑顏,朝對方伸出手:“雖然你期待的人不會過來,不過,還有另一份邀請,怎樣?”

四目相對。

克萊爾能從那個人的眼眸中清楚地看到自己的倒影,像是精心裝點的花朵一般,綻開了豔麗的顏色。

那雙眼眸帶了些笑意,裴裘卻不著痕跡地避過了她伸出的手。

“也好。”

……

“裴總以前是不是沒有來過這種地方?”在售票窗口買了兩人份的套票,克萊爾好奇問道。

裴裘略有驚訝:“為什麽會這麽想?”

哎?原來來過?

克萊爾再度把眼前這個男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便,這樣的家夥不論怎麽看都不像是會吵鬧著讓父母帶自己去遊樂設施玩耍的人。要說的話,應該像是那群討厭的貴族一樣,玩些她懶得去接觸的高雅運動才對。

人果然還是不能貌相。

克萊爾在內心咂咂嘴。

裴裘忽的對她很有禮貌地笑了笑。

“克萊爾小姐?如果你有什麽想玩的就先去玩吧。”

啊?

“那你呢?”

“我在這裏處理些公司事務,放心,不會離你太遠的。”

隱隱的,她好似看到在兩人無盡的距離中間又豎起了一堵牆——這個男人不是用尋常手段就能被拿下的,就算他待人有禮又溫柔,也掩蓋不住他冷漠而又自持的本性。

看其模樣,就算她盡力去勸說,估計也改不了對方的想法,她索性從善如流坐上一個尖叫係的娛樂設施。

所以這樣的人為什麽會喜歡那女人?

雙腳離地,被拋上幾十米的高空,在周圍人的驚叫聲中,克萊爾反倒表現的一臉陰沉。

莫非是這個男人的審美出現了問題?

坐在她旁邊的年輕女子在被甩來甩去的過程中已經嚇破了膽,叫喊聲中已經充斥著幾絲哭腔。

如果是審美的偏差,這實在是個簡單的難題。簡單就簡單在結論的得出毫不費力,難就難在她無法改變這個現實。

不知不覺,在天空中飄了半天的身體終於再度落到地麵。

克萊爾滿臉驚疑地看著旁邊那位姑娘不知為何哭的稀裏嘩啦,出於好心,她為其遞上了一包紙巾。

“呃,謝,啊……thanks?”

克萊爾覺得她得去驗證一下這個問題。

視線在四周一掃,裴裘果然如他所言,坐在離她最近的長凳上,好像在給人發郵件,難得露出幾分鄭重。

她慢慢走過去。

“裴總,咱們要不要玩一個小遊戲?”

“什麽遊戲?”

克萊爾笑眯眯的:“很簡單的評分遊戲,以外貌為基準,為路過的這些女人打分。”

裴裘挑了挑眉,目光定在她身上,似乎在探究她這樣做的目的。

雖然裴裘看起來不像是會對異性外貌有過多口頭評價的人,不過在他拒絕之前,克萊爾還是想到了應對之法。

“這算是我爸給我的課題。”克萊爾毫無負擔地把鍋甩給安塞爾:“他想趁著這個機會讓我了解東西方對於美的認知差異。”

裴裘似乎還在思索她這話的真實性,克萊爾忐忑半天,終於得到了對方答應的答複。

“好,以十分為滿分,你覺得那位小姐能得多少?”

克萊爾隨便指了不遠處一位年輕靚麗的女子,以同姓稍顯刻薄的目光來看其相貌都算是出挑的一類。

裴裘掃了一眼,淡淡道:“一分。”

哎?

克萊爾不姓邪,又找了三個漂亮的小姐姐。

再然後,她捧著一分、一分、一點五分的慘淡成績陷入沉思。

這個人的審美莫非真的壞了?

再然後,她又指了幾個長相不如前麵的女子。

“零點五。”

怎麽說呢,除了平均打分出奇地低之外,竟找不出什麽錯誤,這讓克萊爾再度感到立場不穩。

於是,她坐在長凳另一端,瞪著眼睛搜索半天,終於找到一位讓她能眼前一亮的女子,對方大概是混血,帶了點兒西歐的人種的特征,但與其偏向東方人的外貌完美融合在了一起,像是朵豔麗的玫瑰,華麗地綻放在人群內。

“那一位呢?”

裴裘漫不經心掃一眼,給出了史上最高分。

“四分。”

縱使是最高分,但還是D啊!

冷靜下來以後,克萊爾大概明白了——這個人的審美大概並沒有脫離尋常範疇,他隻是挑。

克萊爾好奇道:“所以有沒有能上五分的?”

裴裘思考片刻,最終站起身,順著人流而下,當然臨走前他也不忘示意克萊爾跟上。

原本買的兩張套票成了完全沒用的東西,克萊爾都不曾料到她最後完全會忘記本意,認認真真跟對方玩起了這個小遊戲。

“那個呢?”

“哎,那個帶帽子的?”

“遠處那個牽著男朋友手的?”

裴裘隻是笑著朝她搖了搖頭。

兩人順著樹蔭小道來到露天舞台前,站在觀眾席後,裴裘望著舞台上準備彩排的表演人員與調試設施的人員,輕飄飄道了一句。

“七分。”

克萊爾震驚了:“領舞的那個雖漂亮,但應該不如……”

“不是領舞,你看旁邊的調音師。”

克萊爾朝裴裘所指的地方看了一眼,再然後,以參觀為由,靠近去打量這個能拿到七分高分的女人。

高挑的身姿,豔而不俗的容貌,身上的工作服與她的氣質似乎有些格格不入,看到她的一瞬,唇角勾起淺淺的笑容。

“Bonjour Madame, que puis - je faire pour vous? ”

(你好,女士,我能為你做些什麽?)

“Non, merci.”

(不必了,謝謝。)

這個男人的眼光毒辣得可怕。

這位調音師是個頗有名氣的鋼琴家,來這邊幫忙也隻是因著朋友所托,雖然其容貌可能不及那位混血女子,但這個女子身上好似有光芒,越是與其相處,就越無法移開目光。

為什麽這樣的人會看上於連?

“那麽,於連呢?”

那個男人不悅地蹙了蹙眉,再然後,淡淡道。

“我不會用這種低劣的評判標準去評判她。”

她大概懂了。

縱使她找到再出色的女子,在裴裘眼中,仍舊屬於這種低劣的評判標準範圍之內,七分也好,十分也罷,在裴裘這裏也隻是可有可無的分數,亦是些可有可無的角色。

“為什麽啊?”克萊爾覺得她完全無法理解:“那個糟糕的女人有什麽好的?”

“沒有什麽。”裴裘注視著她的目光微微變冷,很明顯的在位剛剛克萊爾對她的詆毀而憤怒:“隻是我就喜歡那位混賬小姐,僅此而已。”

裴裘眼底的寒冷籠上了一層淡淡的笑意。

“另外,今日是否過的愉快?還請謹記勞逸結合,多費些心思在課題上,少出現在她麵前——她是沒有脾氣,不過不代表話就可以亂說。”

我僅在此,祝願你可以擁有美好的一日。

冰冷而漠然的話語中吐出的是美好的祝福,伴著那個男人的轉身散落在了喧囂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