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是受熱鬧的氣氛所影響,待她回到安塞爾那座看起來十分像城堡的別墅時,於連躁動的內心驟然冷靜下來。

真香那是不可能真香的。

她又不是缺愛,不可能隨隨便便來個人就讓她真香。

當然,於連也再度體味到了被身體柔韌性以及舞舞蹈訓練所支配的感覺。

優雅的老師似乎度過了一個愉快的休息日,故而在麵對她時,能用朝氣地,優雅的聲音說出魔鬼一樣的話。

“於連,你明日還得再增加一個課時。”

於連痛不欲生。

安塞爾大概也有點兒名為強迫症的東西,雖是胡來的一批,但要求仍舊高到讓人發指。

所以問題就來了。

明明是電影的演員,於連卻連電影開機都沒趕上,好在唐世安內心還存有少許塑料姐妹情,把視頻文字錄像之類的一起打包發到了她的電腦。

問題不大。

將這些文件轉交給餘禮星,她不得不對著一點兒肉沫兒都沒有的減脂餐發愁。

好在教練身為一個王者,縱使帶了個青銅仍舊可以穩定上分,絲毫不方,而在這之中,於連也發現了自己的體重有所降低,身體線條變得勻稱柔美起來,頓時,產生了雖千萬人吾往矣的豪邁,一把鼻涕一把淚繼續投入訓練。

日子漸漸過去半個月。

隨著大佬一聲令下,於連終於迎來自己的出師日,但在這離別的時刻。

“你實在是我所教過的學生裏最沒天賦的一個。”

這位老師真的是魔鬼。

低低的聲音落進耳中。

“不過也不算是塊朽木。”

於連猛地抬了抬頭,在腦袋裏的詞庫裏瘋狂搜索這個對於她而言略有幾分陌生的詞,在想到對應到漢語後,那雙眼睛刷的一下就亮了起來。

可惜,這位老師仍舊吝嗇於誇獎,邁著優雅的身姿就這麽靜靜消失在她的視線中,從頭到尾,連個名字都沒有留下。

於連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不得不感慨,她這些日子裏遇到的都是好人。

……

從體型舞蹈中畢業的日子是愉悅的,然後她就笑不出來了。

被召喚到拍攝場地,在麵對她半個月前莫名其妙親手推開的男人時,於連恨不得再回去重新添兩個課時的訓練。

方哲倒是表現的和平時無異,見了她還能向她笑著打個招呼,與她談談這段時間發生的趣事。

於連卻覺得慌的不行。

那天她可是把對方推開了!推開了!

這問題很大啊!

於連很忐忑。

忐忑地接受了安塞爾熱情的問候,忐忑地杵在旁邊可憐弱小又無助,而後忐忑地……碰上了方哲。

方哲看眼前的女子左右環視一番,像是在為自己找掩體一樣的,不由得帶著幾分好笑道:“於連,你躲什麽啊?”

於連縮著肩膀溜出來。

結果方哲又很不給麵子地笑出聲。這讓於連感覺她好像遭受到了迷一般的嘲諷。

方哲哭笑不得:“你有什麽好緊張的?”

“呃……”

於連猶豫許久,在方哲帶著笑的目光裏,最終,心一橫,道。

“就是那天晚上……”於連帶著幾分舉措不安地說道。

她原本認為是可以的,但無意識做出的舉動卻打斷了那天晚上恰到好處的氣氛。但主要問題是,她找不到任何理由來解釋她那一晚的舉動,這種無法解釋的存在向來是曖昧不明的,若它就這樣梗在一段感情裏,說不定會影響到這段感情的發展。

方哲帶著幾分驚訝看著她,手指撓了撓下巴,像是從她的話中得出了什麽結論似的。

“這樣啊。”

這下輪到於連不解了。

方哲似乎有那麽點兒不好意思的感覺,摩挲著下巴,微微側過頭去,用比較低的聲音道。

“我沒生氣,倒不如說看到你有好好地在考慮這件事,讓我覺得還挺開心。”

哈?

於連感覺她可能是在國外待久了,漢語的掌握都變得生疏起來。明明方哲話裏說的,每一個字她都能聽懂,但連成一句話後,她愣是沒有讀懂這貨的想法。

方哲似乎還想說點兒什麽,但正好有人叫他去補妝,聞之,他也隻有笑著遞給於連一個“你自己去考慮”的眼神。

她自認為。

經曆了幾場感情,如今她已經可以脫離菜鳥的範疇,但這就像是一個理論課拿滿分的同學突然碰上了實戰,該不知所措的還是不知所措。

……

安塞爾·德·波特蘭要拍一部幻想風格的電影,主角是他的女兒。

這興許就是大佬的為所欲為吧?

安塞爾擁有其他人難以想象的人脈,擁有難以估計的財富,就算他再胡鬧,他還是有能力把他的胡鬧之作搬上熒屏,放在以十億計的觀眾麵前,當做他此生最後一篇傑作。故而縱使知道了對方遊戲人生的職業態度,角色甄選現場還是被各種各樣的明星演員擠爆,就連各種在世界上排有名號的演員,也會為了這部作品來一段友情演出。

即便如此。

於連的存在仍舊如此格格不入。

她不像唐世安,過五關斬六將硬生生闖到了片場,也不像克萊爾,本身就有父親這個靠山,耳濡目染也對此了解頗深,同樣的,她也不像方哲,是熒屏之後必不可少的人員,更不是裴裘,本身就是這部電影的投資者。

說起來。

裴大少竟然會投資這麽一部不靠譜的電影,這麽想還真讓人有幾分新奇感。

話題似乎跑的有點遠。

目前的情況好似有些尷尬。

“我這麽演有什麽錯?”克萊爾把劇本一摔,身為一個演員直接剛上了導演,可謂莽的一批。

若是平時,安塞爾肯定又是珍珠,又是天使一樣地叫著,但今次,這位導演顯然不具備慈父的模樣,同樣的,他把手中的劇本一甩,也二話不說破口大罵。

“你還好意思說?你演的是個****?我把手中的劇本丟地上滾一圈!都**比你演的好!”

於連原本隻是靠著對方的神情及那一點兒詞匯量勉強辨認,而後有幸得到身旁一位好心的小姐姐當翻譯,這才聽懂個大概。

太真實了。

於連曾經很天真的以為克萊爾這性子是波特蘭家族偶爾變異出的存在,直到她目睹了安塞爾工作時的模樣,她不得不感慨,脾氣這玩意兒,說不定從某種角度上真的是一脈相承。

兩人的火星一擦出來,一時半會兒大概停不了,看周圍的人一臉淡定的各幹各的模樣,恐怕早就對眼前的父女局習以為常。

此時,便有人注意到了她。

於連對國外影星的了解程度並沒有那麽高,故而對方邁著步子走到她麵前,用她根本聽不懂的語言說了什麽時,於連感覺也有些微妙。

看對方高傲與不悅並存的神色,於連大致能猜到內容。

於連笑著與其聳了聳肩,表示自己聽不懂也不想聽,就這麽大大咧咧走開,絲毫不顧對方惱羞成怒的表現。

至於還在吵架的兩人,吵到一半後忽然間,麵前的噴子小姐隔著人群猛地指向她,用激烈的語氣說著什麽,與此相對的,也得到了安塞爾同樣語氣的回複。

然後,這對父女矛頭一轉。

“於連!你還杵著幹啥?你的戲份到了!”

啊?

就這樣,於連在茫然狀態裏,人生中的第一場戲便這麽突兀地砸到了臉上。

……

把這對父女暫且丟這,於連隨著一位會中文的場助前往隔壁攝影棚,不得不說同為會中文的人士,克萊爾的中文實在是接地氣,至於這位大兄弟……隻能說他的音調總有點怪裏怪氣。

進入攝影棚的瞬間,於連先是覺得眼前一暗,然後就感受到了震撼。

這麽一大個攝影棚,隻用來布設一場戲的景。

浩瀚的星河旁一輪碩大的圓月,其下則是蒼茫的大海以及浪潮下細碎的沙礫,不知是何種材質,這裏鋪設的沙礫竟然呈現出淡銀色,在月光下泛起了微弱的光澤。站在沙灘上,朝遠望,用卡視角的方法以及一些特殊手段豎起了被海浪衝刷得光滑且筆直的懸崖,再遠處,隱約能望到因戰爭被損毀的神殿以及廢墟。

這就使得這靜謐寬廣的夜幕籠上了一層聖潔而悲涼的色彩。

而在這夜幕之下。

黑色的長發如瀑一般散著,在頭頂的星光與月色下沐浴著細碎的銀光,寬大的如雪般潔白的祭祀袍如此貼合的籠著身體,闊袖隨風而舞,掀起袍子的一角,隱約能見踏在水中的赤足。

長發男子驀的轉過身,略有驚訝。

裴裘。

她在心底低喃。

在銀色的月桂樹枝編成的星冠之下,仍是那副俊美如鑄的臉龐。

於連不得不為安塞爾的眼光點讚。

那高高在上的,不近人情的總裁,當他化了妝,穿上戲服,站在這廣袤的星空下時,仍舊冷漠且高傲,使得他好似從劇本中走出的,不食人間煙火的虛幻存在。

冷漠,神聖,不可褻瀆的美。

“天哪,安塞爾究竟從哪兒找到的演員?”一旁的攝影師好似陷入了瘋狂:“我覺得不會有人比他更適合這個角色了!”

站在布景中心的裴裘並未對這些人的稱讚做出反應。

這個男子破去他漠然的假麵,對著她彎了彎眉眼。

“於連?”熟悉的聲音自這片浩渺的夜下傳來,帶著淺淺的笑意與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