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權是王的預言詩篇,詩篇寫道:

遺落的精靈祭祀徘徊於暗夜。

夜色染黑了他的眼眸與長發。

他在等待命定的王再次出現。

等待權杖歸位的那一刻。

「汝既至此,理應有渴求之物。」

「吾允以汝之願,汝呈以汝之心。」

年輕的王啊,登上了王位。

遺落祭祀用血紅的手,為他的心髒獻上桂冠。

……

王權這部電影的劇本堪稱黑童話的典範,其中王權詩篇的預言大多都以命運之子以不同的死法登上王位結束,這讓於連十分懷疑安塞爾個人的喜好問題。

但其劇情又是如此熱血王道,被命運詩篇所詛咒的少年一個接一個破去持續了千萬年的詛咒,最終,帶著所有人的信賴迎接屬於他的榮光。

裴裘參演的,便是詩篇中所預言的這段遺落祭祀的劇情。

遺落祭祀擁有精靈族特有的角色美貌,又有聖職者不可褻瀆的威嚴以及冷漠,僅這一眼,於連就覺得書中所描寫的人物似乎活生生站在了眼前,世間恐怕不會再有一個人比裴裘更適合出演這個角色。

隻是,在看到她的瞬間。

那冷漠又獨具威嚴的祭祀麵具哢嚓一聲碎裂,像是曇花乍現的瞬間,那男子露出溫柔而又明媚的笑容。

於連默默側過頭去。

旁邊的場助一臉疑惑:“怎麽啦?”

“我眼睛……感覺不大好。”於連努力讓自己的目光瞄向別處,從而用普通的景色來滋潤她快被美麗灼傷的雙目。

裴裘的單人戲似乎拍完了,與於連招了招手,便在助理的帶領下前往旁邊的化妝間,攝影師以及一些後勤人事則聚在一起,討論剛剛拍出的片子的果效。

與攝影組達成共識後,帶她來攝影棚的場助也有了新的指示:“於小姐,請前往化妝間。”

……

於連覺得自己的人生就應該凍結在自己推門前的那一刹那。

等待卸妝的裴裘。

化妝師方哲。

等待上妝的於連。

就這麽一個不經意,三人組竟然齊和了。

於連保持著推門的姿勢就那麽僵在那,並且開始在腦海深處模擬關門再開會不會是不一樣的場景。

世界下一秒要毀滅了麽?

三人大眼瞪小眼半天,於連顫著手指朝兩人以極小的幅度揮了揮手,弱弱打了個招呼。

“嗨……”

出乎意料的,此間氣氛並不顯劍拔弩張,裴裘朝她笑了笑,算是打過招呼,方哲一麵遞給裴裘溫熱的濕毛巾,一麵指了指沒人的座椅,示意她坐下。

哎?

等等!

雖然她確實沒想要什麽修羅場,但這種和諧的氛圍也很不正常啊!

這兩人莫非在她不知道的時候達成了什麽微妙的共識?

於連瞪著眼前這兩人,其視線似要將他們洞穿。

然後就有人對她的不配合表達了深沉的不滿。

“姓於的,杵那兒做啥?不要給我增加工作量!”這廂訓完門口的呆愣人士,那廂他又把裴裘手裏的礦泉水搶走,用放棄治療的表情地說道:“裴總,雖然……但建議您在說完台詞後,去喝點兒溫水保護嗓子。”

這般場景,不論何時想起來都十分奇妙。

方哲對著本該是他情敵的裴裘,一臉無奈地告誡其多喝溫水。

“於連?你這是什麽眼神?”方哲敏銳地捕捉到了於連打量兩人的微妙目光,頓時感覺脊背一片毛骨悚然。

相較於方哲,裴裘的表現則要淡定很多,從小盒子裏倒出幾片護嗓子的藥片嚼了嚼:“看來於小姐還不太明白自己的處境?”

二對一。

於連完敗。

“抱歉,我不該腦補你們。”她灰溜溜把手舉起坦白自己的罪行。

方哲此刻隻有以手扶額,深深感歎他到底愛了個什麽糟心玩意兒,還愛的讓他有種入了魔的感覺。

而在座椅上的男人輕輕笑了笑,用雲淡風輕的語氣道:“如果於小姐是男人,那我可以考慮一下。”

驚了。

這是什麽爆炸性的發言?

卻見裴裘又慢悠悠道:“玩笑而已,不必當真。”

方哲愣愣看著座位上的因秘書的一通電話不得不踏上臨時回國旅程的家夥慢悠悠地嚼完護嗓片,與還在震驚狀態的於連隨口寒暄了幾句,又順手從桌子上抄起外套,不帶留戀地與他擦身而過。

在那一瞬間。

方哲看到了那家夥看向他的冰冷的眼神。

似是亙古長存的堅冰,在與之對望的瞬間,能讓人冷不丁打一個寒顫。

是個狠人。

方哲在內心默默道。

大抵是礙於於連的存在,這位總裁對他還比較和氣,沒把敵意展露在明麵上,但剛剛的那一瞥……可以說把他的內心所想展露無疑。

可惜旁邊這傻丫頭根本不知道她招惹了個啥樣的家夥。

……

三人變兩人。

讓於連驟然間覺得輕鬆了些許,不過因著對麵這個人是方哲,原本的輕鬆感很快就轉化為了另一種程度的僵硬。

方哲似乎也感受到了這點,故而沒有直接開始工作,而是把小凳子往於連身旁一拖,直接坐在了她對麵:“來,於連,咱們好好談談。”

大抵是兩人平日裏很少稱呼對方的全名,故而在這樣做的時候總是顯得比平時正式不少。

“坦然承認,我確實因你的拒絕而失望過。”方哲的神情難得嚴肅,頓了頓,又道:“但這並不是你需要感到負罪或者是歉疚的地方,相反,在我追求你的這段時間裏你甚至可以盡情拒絕。”

“啊?”

於連再度感覺到了自己漢語水平的貧乏。

方哲似乎也覺得自己的表述方法大概有些正式,略微尷尬地咳了咳,用更加簡單語言概括:“隻要你覺得你還沒喜歡上我,那你可以隨意拒絕,但當你下定決心……”

方哲用略帶幾分攻擊性的目光直視她的眼眸:“就請對你的決定負責,做好持久貫徹自己感情的心裏準備。”

於連大概聽懂了。

“也就是說到那時我就不能吃著碗裏的看著鍋裏的……對吧?”

於連自認為她的理解很深刻。

然而對麵的男人眉毛重重壓了下來,用十分危險的語氣問道。

“啊?”

哎?

莫非是她理解錯誤麽?於連的目光不自在地向朝兩側瞟。

方哲邊氣邊笑,幹脆上手捏著於連的臉蛋想看看這家夥的臉皮究竟是怎麽長的。

“你現在也不行啊?怎麽,還想兩個都要?”

於連眨眨眼,因為臉頰被捏著隻能含混不清地開口:“如果闊以的話……”

他喜歡的女子簡直是個混蛋。

方哲報複性地稍用了點兒力氣,在於連的長嚎之中,又恢複了以前開玩笑似的語氣:“於小弟,你已經是個成年人了,就不要抱有兩個都要的幼稚想法。”

折騰夠了,方哲鬆開手,翹個二郎腿。

“而且不論是我還是裴總,都不會想與別人分享自己的愛人。”

於連揉搓著還有點泛著疼的臉頰,皺了皺小鼻子,看眼前的男人一臉大爺樣地朝她笑著。

——思考吧,於連。

——我也好,裴總也好,我們都走在追求你的這條路上。我們不並介意所遭受到的拒絕,隻因為我們所要的隻是你最終的答案。

方哲難得正兒八經地長篇大論一番,眯著眼睛對她笑,尖尖的小虎牙露在外麵:“而且,姓於的,這應該是你二十年來難得的桃花期吧?如果不珍惜,說不定過這村兒就沒這店兒了。”

這真是個戳心的現實。

鬼才能知道坐在她麵前損她損得很歡樂的混賬對她有意思呢?

而且。

為什麽事情必須發展到她不得不在這兩人中間進行選擇啊?

而且。

為什麽姓裴的會在方哲為她所列取的候選名單內啊?

於連思考片刻覺得還是放棄思考比較容易,人活著啊,如果計較太多說不定要英年早禿。

……

“說起來,姓於的,這像不像咱們第一次見麵?”

方哲從梳妝台上攬過來一大堆瓶瓶罐罐,從中選出幾瓶來,塗在手背上試了試顏色。

三年前。

他也像這樣給初次見麵的,那個笑起來很特別的女子上妝。

於連吧唧吧唧嘴,似乎覺得這段回憶不怎麽香甜:“哲哥,你有時候心也挺寬的。”

方哲大抵懂這女子背後的意思——他們二人的初遇絕對算不上美好,他是個被人打壓的造型師,於連則是裴裘的情人,說起來還真沒什麽值得回憶的地方。

方哲讓她閉上眼。

一邊給她拍化妝水,一邊道。

“我身處的這個圈子,交際範圍廣,人際關係也比較亂,在裏麵待久了什麽都能碰上,我覺得隻要你並不是刻意如此,就沒有必要去計較這些。”

於連輕聲笑了笑。

“哲哥,你真是個不錯的家夥。”

方哲的手一頓,轉而就在她的額頭彈了一記。

“少給哥發好人卡,懂?”

於連悻悻。

“我說的是實話。”

方哲懶得搭理這個隨手一張好人卡的糟心家夥,很幹脆地又翻出來各種各樣的瓶瓶罐罐,毫不留情麵地朝於連的臉上拍。

“我要舉報這個造型師公報私仇!”

“我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