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連一邊吃果凍一邊在錄像文件中篩選有用信息。看了大半個上午,一路快進,她終於找到了那兩個熟悉的身影。

她的手指輕輕在桌子上一敲。

那女人果然不是王露輕。

看正臉完全不同,但那個視頻裏狗仔的拍攝角度實在太好,把那女人的側臉拍了個八九成像。錄像內容一直到他們進了房間才截止,於連把這段視頻截了下來,保存。

第二個視頻也和第一個大同小異,裏麵的男人換了一個,玩的還是類似的把戲。

但是……第一個視頻裏的男人有點眼熟。

於連又吃了一口果凍,勺子柄輕輕在桌麵上點了三兩下,發出有節奏的清脆的聲響。

她見過的人很多,所以不排除隻是看起來眼熟的可能性。但做她這一行工作的,這種可能性會被他們壓到一個較低的層麵。

不妨先做這樣一個假設。

她見過這個男人,並且那個男人在她腦海裏留下了印象。

以這個假設為基礎逆向前推。

她來到S市隻有一個月,而這男人長相又普通,要給她留下印象不可能隻是路上擦肩而過,所以,這個人是路人的可能性不大。然後,就是盛世和劇組。盛世的員工很多,但天狼是盛世獨資打造的心血,排除臥底叛徒這一小說中才會出現的可能,盛世不可能抹黑王露輕,而且就炒作而言,這個也太過了。而劇組裏有百來人,但她們日夜相對,她早就熟悉了這些人長什麽樣子。劇組裏也沒有這號人。

接下來。

天狼新聞發布會。

天狼的新聞發布會魚龍混雜,那人一看就是圈裏的,出現在新聞發布會上完全不是什麽讓人驚訝的事。

不過,還有一個可能。

T市。

她把T市列在最後並不是因為它不重要,而是因為……太熟。

她在T市見到的人很多,但與此同時,她對這個圈子又太熟,她有自己的人脈圈,自己的信息網。若這人真在T市圈子裏,她完全有渠道把這人的身份搜出來。

考慮片刻。

最終,於連還是決定先靜觀其變。

她能查到的事情,警方也一定能查到,而她查不到的事情,警方說不定也能查到。一個作為國家機器而生的部門,不論何時都不會是廢物。

她把視頻在電腦手機優盤裏各做了一份備份,默默在導航上找到了這個酒店的地址。

日。

還是帶星級的。

她再次感慨了一下裴大總裁的壕,然後,她再次明白了裴裘距離她有多麽遙遠這一現實。她想要擁有這個人,就像在地上,抬手,欲摘取天上明亮的星子。

那顆星星實際距離她很遠,又似近在眼前,伸手即刻碰觸。可即便她知道這個殘酷的現實,她還是要嚐試著去做這件不可能的事。

到底為什麽是這個人呢?

於連想了片刻便得出了答案。

就像在夜空之下,抬頭仰望,夜空裏唯有一顆星星特別漂亮,像是光華璀璨的鑽石,連懸在空中的皓月都無法遮掩其光芒。

那顆星星特別漂亮,它的光輝迷了她的眼。

所以她想要它。

就這麽簡單。

……

事情的發展完全沒按照於連的預計走。反倒說,充滿了撲朔迷離與無法預料的成分。

警方隻用了一天半的就時間查出了視頻拍攝所在的那家賓館,但在調動賓館的監控錄像時出現了問題。

那家賓館經理人與員工告訴前來調查的警方,前兩日賓館的監控設備均在維修,隻有寥寥幾個監控攝像頭投入使用。警方調用裏麵的錄像時,那幾個攝像頭均隻拍到了那疑似王露輕的女子和那男子的背影。

於連愣了。

賓館的監控維修,那她手裏的視頻資料是哪裏來的?

裴裘可能忽悠她麽?

他閑的沒事幹才會來忽悠她!

那麽……

恍惚間,於連覺得這個事情麻煩了。

得知這件事時,於連正和李玉四人坐在一個可以容納幾十人的小型會議室裏,聽他們的責編鄭重其事地告訴他們每個月要上交一份工作報告。

不少人早就習慣了坐這兒開一下午會,除非點到他們的名字或是對他們的工作做出評價,其他時間他們一般都會坐在下麵摸魚。

於連對他們這裏開大會的流程不太熟,但她在這方麵向來是個摸魚的,偷偷摸摸在下麵玩手機不會讓她的良心產生任何痛楚。

在他們幾人的工作群中,李玉把賓館錄像設備維修的事情簡單對他們說了一下。

王露輕那天趕通告,視頻裏那個和不同男人開房的女人像極了王露輕,賓館內部的監控設備在那幾日維修……什麽事都趕著往上撞,但總結起來不外乎四個大字。

死無對證。

她看到在不遠處的宋藍擺出一張略帶憤怒的表情,如小雞啄米一般低了低頭,又趕緊抬起來聽責編說幾句,然後又低了低頭。

最終,她的努力變成了微信底端的一句話。

「再這麽鬧下去天狼女主都可能換人了」

其他人不置可否。

於連的雙手藏在桌子下,一手拿手機,另一隻手則順著桌子的邊緣無意識地輕輕描畫,指腹感受著木製品特有的尖而不銳的棱角。

她該怎麽辦呢。

這個緋聞的幕後操縱者能和裴大少名下的星級酒店的管理一起同流合汙,背後的人肯定不簡單。現在想一想,王露輕背後公司的不作為此刻也顯露出幾分微妙。

如果這是一副死棋,她於連手裏握著的就是破局的最重要的一顆棋子。

但最重要的是,她不清楚以目前的狀況如果把這顆棋子打出去會產生怎樣的後果。萬一再像一個月前那樣,她要怎麽承擔這次的責任呢?

她已經把自己賣出去了一次,並且再不會有下一次。

最終,她決定遵從心中所想。

哎,王露輕,姐幫你一把,順帶給自己攢攢RP去追裴大少。

她在第一個視頻裏截了一張那個男人較為清晰的麵部圖,毫不猶豫地丟進了群裏。

「這人你們誰認得?」

餘禮星一向反應活躍。

「臥槽,這誰?」

可惜他活躍的地方不大對。

於連看到宋藍皺著眉頭朝她這邊看了一眼,像是在沉思,又像是震驚,那雙細膩秀氣的美眸裏添了太多複雜的色彩。

於連對她回了一個笑容。

讓她驚訝的是,一向潛水的劉遠被她這一張圖炸了出來。

「你怎麽拿到這張圖的??」

一向都表現得果斷有範的劉遠第一次在微信群裏說話,而且還驚訝到足足帶了倆問號,可以說一改往日風格,讓人都不禁懷疑他是不是被盜號了。

第一個冒泡的餘禮星終於意識到這張照片上的人究竟是誰。在驚訝之餘,又噠噠噠以極快地速度打了一行字。

「臥槽你怎麽拿到的?警察都沒拿到吧?」

於連隨手打到。

「老娘賣身去了。」

這句話調侃意味太足,以至於眾人都不相信她這句話的真實性,就連於連也是在侃完才發現,她說的特麽根本是實話。

於連的心思很微妙,隻可惜在場的所有人都沒有讀心這個逆天的招數。

「姓於的你太齷齪了!」餘禮星嚷到。

「騷年,你也姓yu。」

「靠!」

哎,餘禮星的段位還不夠啊。

於連現在特別想嘚瑟地抽一支煙,但想起與裴裘發過的誓,又有點煩躁地撥了撥眼前的頭發絲。

最後,於連心虛地在兩旁看了看才敲下一行字。

「我有我自己的渠道。」

這句話,為一切畫下終止符。

開完會於連就直接奔回家,裴裘一如既往,坐在那張舒服的藤椅上,喝著咖啡,看著英文報紙——裴大少的生活一向過得健康規律,讓於連這個過得亂七八糟的人隻能膜拜。

但是。

於連的手指在手機屏幕上緩緩滑動,手機屏幕一亮後,又恢複了黑暗。

“裴裘?”

那看著報紙的青年把報紙放到桌子上,抬眸。

“嗯?”

裴裘,你知道麽,有人在你眼皮子底下跟人搞起了小動作,這些人甚至膽大包天到了敢欺瞞警察的程度。

裴式集團,並不是鐵桶一塊。

於連深深吸了一口氣。

她能說這句話麽?

不能。

她什麽都不能說。因為他裴裘親手劃出的這條線裏禁止她們對他的工作提出任何意見,她若敢越過這條線,她相信那坐在藤椅上的青年在下一秒就會帶著冷漠又和善的微笑撒手離去。

吳雨倩拿一整年的感情賭了裴裘的一個可能性,她賭失敗了。

而他們兩人不過一個月。

於連,你玩的起?

如果她沒對這個人動心,她妥妥玩的起,她甚至還會因為發現了裴裘的一個弱點而沾沾自喜,還可以不要臉地跟這個人說他欠她一個人情。

可惜了。

她才剛動心,他們才相處了一個月。

她賭不起。

而人總要自私那麽幾次。

“你晚上想吃什麽?”於連聽到她這樣問道。

她看到裴裘略帶詫異的目光。

“……”

好吧,她畫風不對。

“哎,裴大少,你知道麽?你給我的東西派上了很大的用處,所以我就做頓飯來感謝你一下。”

於連笑著摟了摟那個人的肩,正大光明在那個青年的側臉上香了一口。

睜眼說瞎話,她可是專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