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楊家將28
皇帝嘴角一僵,回家?省親嗎?雖說不合規矩,但是也不是什麽難事,隻是要費些事。
楊七郎見皇帝沒說好,也沒說不好,不由有些急了,慌忙看向楊茹道:“姑姑,家裏的桃樹都結果子了,您去年答應我帶我一起摘桃子去的!等到明年春天,我們還要一起去玉門關哩!我的行風,都跑得比六哥的行雲快了!您的紅椒好久沒跑,都長膘了!”
行風、行雲是一母同胞的小馬兒,母親便是楊茹的紅椒馬。那馬通體鮮紅,奔跑起來的時候就好似紅雲般飛揚,性子又烈,好似小辣椒般,也是由此得名。楊茹過去最愛的便是騎著馬兒與侄兒們一道,享受風兒吹拂過臉頰的自由。
至於玉門關之約,是在七郎十歲的時候定下的。他最崇拜自己的父親,夢想著成為父親一樣的大將軍。玉門關便是那時他父親駐守的地方,七郎那時吵著要去玉門關找父親,任誰哄都不行,最後是楊茹將自己的紅椒馬生下的小馬兒送給了他,又與他道等他滿十五歲就與他一起去玉門關,這才歇了他獨自一人上路去找父親的心思。
眨眼,明年,七郎便十五歲了。
聽到楊七郎說到這,皇帝哪裏還有不明白的。這哪裏是要省親啊,這是要把他的小寶兒給拐跑呢!還玉門關,哼哼,真當他是個死的啊?隻是皇帝說的話便是金科玉律,萬沒有自食其言的道理。好還他英明,想讓他們姑侄自在些,早就將外人都趕了出去,連常福也沒留。這話要是讓別人聽見了,不定要怎麽參楊家呢!哪裏有進了宮的女人再歸家去的?便是犯了事,那也隻有冷宮去的!
皇帝要是知道這楊家的兒郎存了這個心思,那是無論如何也不會許諾他們的。抬眼看了那小女子一眼,見她眼中晶亮,似是有些心動,心裏就是一緊。這海闊天空的,放她出去,那還尋得著嗎?
再看那楊家幾個兒郎,三郎四郎斂眉不語,六郎一手拉著七弟,一手握成了拳頭,也都沒有反對的意思。看樣子,這幾個兄弟心裏,或多或少都存了這個心思的,卻隻有心思純白的楊七郎說了出來而已!
楊七郎一臉的不滿,見姑姑紅著眼眶,越發覺得姑姑在宮裏受委屈了,更加堅定了帶姑姑回家的心思。官家明明都答應了的,無論什麽要求都答應的啊,怎麽現在不說話了?
還是他的方法好,早早地把姑姑偷出來不就沒事了嗎!十二歲的楊七郎想的是把官家打一頓然後把姑姑搶回來,十四歲的楊七郎懂事了點,想法卻沒進步多少,他想的是,既然官家不能隨便打,那就悄悄地把姑姑偷出來不就好了嘛!
如今有這麽一個大好機會擺在眼前,哥哥們怎麽能不好好把握呢?爹老是說什麽時君祿忠君事的,那也不能委屈了他姑姑!
皇帝咳嗽了一聲,心思已經轉了千百轉。定然是楊家兄弟覺得自己姑姑受了委屈,所以想著給姑姑撐腰呢。一定是這樣的。皇帝心裏暗暗安慰自己,算起來,他們還得叫他一聲姑父呢。
按理說起來,唯有皇後的父親才能稱得上國丈,也唯有皇後才是皇帝正兒八經的嶽家。但是事實上卻不是如此,潘仁美自稱國丈,潘豹自稱國舅,連賢妃、德妃娘家也都以皇親國戚自稱,如果把皇帝所有的女人都算起來,這皇帝的國丈不知何許,那親的、堂的,表的國舅更是跟海裏的小魚兒似的,一撈就能撈起來好幾個。
這自稱是一碼事,這皇帝心裏認同又是另一碼事。如今這小侄兒們都要拐著姑姑往外跑了,他還能坐視不理?皇帝撚了撚胡須,強裝沒聽明白,鎮定道:“七郎這要求卻也不過分。”他看著楊茹,勾起嘴角,柔聲道:“淑妃進宮這些日子,尚未回家看過。隻這省親不是小事,還得讓人準備準備。等到欽天監定了日子,朕再與你們說。”
楊茹愕然。這事情如何發展到這個地步的?剛聽了七郎的話,她急得不行,隻怕七郎胡言亂語被治了罪,不想皇帝好似沒有聽明白他的話,反倒是慎重考慮起她省親的事來。
關於省親楊茹還是知道些的,這元春省親她記得,勞民傷財不說,自家人見了麵還得跪拜。讓哥哥和嫂嫂給她磕頭,這是折她的壽呢!如何使得!
一下便急了,楊茹連忙在案桌下拉住他的袖子,皇帝一反手,將那小手抓進掌心,笑問道:“愛妃有什麽問題?”
“官家,七郎小孩心性,他說什麽您別當真。”見七郎要反駁,楊茹連忙瞪他,回首又笑道:“妾才進宮一年不到,便大動幹戈回家省親,隻怕妾這紅顏禍水的名頭就該坐實了。”皇後心裏就該把她提到黑名單一號了!這宮裏的女人隨便哪個都該恨死她了!這麽拉仇恨值的行為,敬敏不謝!
楊茹緩緩地開口,一雙水目含笑地看著他,語氣既不能顯得欲拒還迎,又不能顯得看不上眼,前者顯得矯情,後者顯得輕狂。“妾心念家人,得官家恩典,讓嫂嫂進宮說話,今日又見了侄兒,已然滿足了。”頓了會,又彎唇道:“官家為妾著想,妾也得為官家著想,這一省親,定然又要增許多麻煩,官家需得顧念身子。”
皇帝見她這麽設身處地地為他考慮,似乎也沒有因為侄兒們的話生出不一樣的心思,心裏滿意,便笑著對楊三郎、楊四郎道:“既淑妃這麽說,那麽省親之事便暫且推後。不過你們的封賞,朕也不會忘記的。”
大手一揮,三郎和四郎便成了三司騎軍副都知,六郎和七郎年紀尚幼,賜了金銀,又賜了寶馬。第二日傳了出去,又讓不少人暗地裏咬了牙。這楊家的兒子,不及弱冠便如此出息,日後還了得啊!
潘豹更是氣得眼紅,這花了重金請來的人,竟然連楊家幾個臭蟲都搞不定!氣死他了!原本以為上次李太醫得手,定然讓那楊淑妃不死也沒了半條命,誰料到那女人運氣竟然這麽好,隻沉寂了半個月,又馬上讓官家回心轉意了?
更讓他懊惱的是,經過不孕流言之後,昭純宮萬事更加小心,最容易動手的吃食有自己的小廚房,便是想在食材上動手腳,也得過得了那好幾道檢查啊!且他們安插在昭純宮的好幾個暗釘都叫人以各種理由罰的罰,殺的殺,如今竟是隻留了一兩個灑掃的。隻如此低等,又能打聽得到什麽呢?
潘豹沒料到那楊淑妃有如此手段。他更不知,暗地裏動手的,是他那個姐夫哩!
他隻知,今日國宴,遠遠地看了那楊淑妃一眼,不過如此姿色,還比不上她姐姐五分,怎麽就讓官家神魂顛倒呢?潘豹不明白,潘仁美更不明白。
這楊業究竟有什麽好運?竟然讓官家如此照顧他楊家?不就是有個淑妃的妹妹嗎,他還有個貴妃的女兒呢!
眼看著這遼軍動作越來越大,潘仁美預見朝堂上馬上會有一場腥風血雨。他潘家想要長立不倒,隻怕還得看柔兒在宮裏的地位啊。等到二皇子榮登大寶,屆時這天下便是他潘家的了。楊家,有何可懼?暫且先讓楊業去蹦躂吧,不過是秋後的螞蚱,蹦躂不了多久了!
隻是……
潘仁美想到今日國宴見到的楊淑妃,心中暗暗思量,二皇子如今尚□,等到他繼位,怕是還有好些年要等,未免日長夢多,那楊淑妃,恐還得盡早除去。這女人,對官家的影響太大,叫他不得不擔心。
昭純宮裏。
楊茹不知潘家父子已經動了念頭要置她於死地,她隻知道今天七郎的話讓這老男人喝了起碼兩缸子的醋,這會兒正使勁地鬧騰她呢!
“官家,茹兒真的錯了!放過茹兒吧!”這都第三回討饒了,他若是再不讓她好好睡覺,她就真的要動腳踹人了!
“說,聽了你那小侄兒的話,可有心動?”想要騎著馬兒奔那玉門關去,也得看他同不同意!關於那省親,皇帝當時也是硬著頭皮答應,心中也知此時不合適,好在那妮子知事,拒了去。隻是他心裏也覺歉疚,心裏便存了想頭,想著哪日趁著空閑偷偷帶她回去看一看。
微服私訪對於皇帝來說不是什麽大事。他就時常穿了便服帶著一二侍衛就去下臣家中。一來顯得君臣融洽,二來嘛,也想看看私下裏臣卿是如何作態。
他可不就是微服私訪至柴郡王府的時候,遇見的這妮子?這一眼,就叫他入了眼,疼到了心裏去。
楊茹哼哧哼哧地應付著他,雙眼實在是睜不開了,也沒聽清楚他說什麽,忙點頭稱是。皇帝一見她點頭,臉都沉了。這就是動心了?想著往外跑了?偏不叫她如意!
“你是朕的,朕去哪兒,你便去哪兒!”不顧那小妞討饒的模樣,皇帝扶著她的腰,硬是要叫她記起自己是誰的女人。
事後,皇帝撫著她那扁平光潔的小腹,心中忍不住幻想,若是這兒有了自己的孩子,她可還會想著外麵?女人,是不是有了孩子,就心甘情願為了孩子而舍棄別的一切?
何況,他和她的孩子,該是多麽可人疼啊。皇帝想一想那長得像她又像他的小人兒,便覺得一顆心化作了水。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想要一個女人孕育他的子嗣的,從來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