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兒，秦悅就氣喘籲籲地趕來了，我簡單地說了情況，他立刻明白了是怎麽回事。但也就是這時，我才意識到似乎還少一個抬擔架的人。
我突然就慌了，這大半夜的再上哪兒去找人幫忙？
秦悅安撫性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問那女醫生：“司機在樓下嗎？”
我怎麽沒想到司機，我立刻追問：“司機是男的吧？”
那女醫生說：“是倒是，但不知道他肯不肯，畢竟出事情的話他也要負責的。”
後來，不知道秦悅是怎麽跟司機溝通的，大約幾分鍾後，他們上來把我媽抬下了樓，抬上了救護車。
上車後，我對他說：“麻煩你一晚上了，醫院那邊的事情我來處理吧。”
秦悅沒有堅持跟我一起去醫院，隻是說：“我的手機會一直開著。”
我點了點頭，沒什麽比這句話更實際的了。
車子發動，從車窗中，我看著他一直站在那裏目送著我們離開。
跟我之前猜測的差不多，我媽是心絞痛發作，沒什麽大礙，但需要留院治療一段時間。我給我哥和鄒媛媛都發了信息，叫他們回來後先來醫院，然而第二天最早來看我媽的卻是秦悅。
我媽折騰了一晚上，又受了點驚嚇，到了早上才睡著。所以秦悅來的時候，正趕上她在睡覺。
他把帶來的水果和營養品放在病房的桌子上，出門看見我正坐在走廊的長椅上抽煙，於是他走了過來。
“少抽點煙。”
我“嗯”了一聲，卻兀自將煙蒂遞到嘴邊。
他沒再勸我。
“嚇壞了吧？”
我抬頭看他：“謝謝你。”
這時走廊盡頭有腳步聲傳來，還沒等我反應過來，他突然探身將我攏在身下。我不明所以，隻是想著配合他就好，於是我便安靜地坐著，等著那人離開。
腳步聲漸漸走遠，秦悅直起身來。
我問：“為什麽那樣做？”
他環顧四周，最後將目光鎖定在牆上的禁煙標識上：“這裏可以抽煙嗎？虧你還是本院醫生。”
我愣了一下，問了一個我一直很想問的問題：“你為什麽總是這麽周到？”
他低頭看我：“那得看是對誰。”
我的心驀然一動。
我半晌說不出話來，我看到又有人朝我們走來，是心內科的一個實習醫生。這小姑娘跟我們科室的另一個姑娘是一個寢室的，經常見她往我們科跑。我立刻掐熄手上的半截煙，抬頭正見她盯著秦悅，然後朝我詭異地一笑。
我禮節性地點了點頭，等她離開後，我問秦悅：“你今天不用上班嗎？”
他看了看時間：“我得走了。”
“快去吧，今天謝謝你。”
“別說謝了，我還是更習慣你以前那樣。對了，今天有人來替你陪床嗎？”
“我哥他們正在趕回來的路上。”
“那好，我先走了。”
我點點頭，坐著沒動：“我有點累，不送你了。”
他抬起手，在我肩膀上按了按，沒再說什麽，轉身離開。
我看著他離開的背影才發現，這些天不見，他似乎又長高了。然而就在這時他突然回頭，又朝我走來，我呆呆地看著他，看著他走到我麵前，他似乎猶豫了一下，然後說：“靜安，我不願意。”
我不明所以：“什麽？”
“我不願意放棄你，我努力過了，但是真的不行。”
我怔怔地看著他，似乎能看進他的眼底去。他的表情依舊桀驁，可是他的眼神中卻有點不搭調的落寞。我說不上自己心裏究竟是種什麽感受，隻覺得心口有抽絲般的隱痛。
我說：“你既然有女朋友了，就好好對人家吧。昨天我是逼不得已，以後我不會再這麽麻煩你了。”
沒想到秦悅微微一愣：“什麽女朋友？”
我把在醫院遇到他母親的事情告訴了他，他想了想說：“我沒有女朋友，我媽那裏我來搞定，我隻想聽聽你的想法。”
“我的想法？”我移開與他對視的目光，“我已經說過很多次了。”
他安靜了下來，氣氛變得有點緊張。
過了一會兒，他說：“好吧，那我想知道，在過去我們相處的這段日子裏，你覺得開心嗎？”
我想到渣男帶給我的傷害和尷尬，如果沒有秦悅，我或許還生活在那段感情的陰霾之中。
我坦然點頭。
他又問：“那你愛那個大胃嗎？或者你愛其他任何男人嗎？”
這點再明顯不過了，我搖頭。
“你有在意過我的某一點嗎？”這話他說得有些艱難，“你在意我的家境，或者其他？”
我實在不忍心他把自己變得這麽卑微，於是說：“你很好，什麽都很好。”
他似乎笑了一下：“那你相信我有能力讓我愛的人過得幸福嗎？”
“我當然相信。”
他頓了頓，最後說：“那你相信此刻我對你的感情嗎？”
他說的是“此刻”，因為他知道我介意的是未來。
我沉默了，過了許久，我點頭。
他無奈：“所以說，你現在介意的是你大我的那幾歲？”
我搖頭：“我不是比你大一兩歲，是大七歲。你還隻會和尿泥的時候，我已經背上書包上學了；你開始讀書寫字的時候，我已經在我的青春期叛逆好幾年了；你對男女的認識還僅限於一個站著撒尿，一個蹲著撒尿的時候，我甚至已經不是處女了……或許你會說，過去不能代表什麽，那未來呢？未來，你風華正茂，我卻人老珠黃，你正值壯年，而我卻開始了煩躁的更年期。女人本來就比男人老得快，我們會越來越像兩代人，你明白嗎？”
我從來都沒想過我會對他說這樣一番話。然而就在我以為他會就此放棄時，他卻不以為然地說：“那你告訴我，那些分手的情侶分開的原因難道都是年齡差嗎？就算他們在世人眼中無比般配，他們也會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分道揚鑣，難道不斷攀升的離婚率就是因為女的比男的大嗎？如果不是，你憑什麽這麽武斷地下結論？”
是啊，上學的時候，我和渣男原本是別人眼中那麽登對的一對，誰能想到我們最後是以那樣的結局告終。
麵對秦悅的反駁，我無言以對。
再回到辦公室時，新來的幾個實習醫生正好也在，她們看到我就眉開眼笑：“鄒醫生，今天跟你在住院處說話的那個人是誰啊？據說特別帥，是你男朋友嗎？”
我愣了一下，說：“你們不要拿大齡單身女青年開玩笑了。”
那幫女孩子卻以為我在遮掩：“別不好意思了，我聽內科的小餘說了，那帥哥臨走前還一步三回頭地舍不得走呢，你倆那甜蜜勁兒可都被外人先看到了。說吧，你什麽時候把他帶來給我們自己人認識一下？”
“你們別瞎說，沒影的事兒。”
這時候小林醫生從外麵進來，看到大家嘻嘻哈哈地說話便問：“有什麽好事？”
我記得她是認識秦悅的，而且她對秦悅的印象很不錯，於是我立刻打斷這場無聊的八卦，對幾個丫頭說：“散了散了。”
但還是防不住有個嘴快的說：“內科小餘看到鄒醫生的男朋友了，說是特別帥。”
小林看向我，我說：“別聽她們瞎說。”
那小姑娘笑：“大概鄒醫生是擔心我們惦記她家帥哥，所以不肯帶我們認識。”
小林聽了哈哈大笑：“那你們就識趣點，能被鄒醫生看上的肯定不是一般的帥哥。”
這原本就是個意外，我想著應付過去也就太平了，沒想到第二天下班時秦悅又來了，偏巧又被來找室友的小餘撞見了。
她無比激動地衝進我們辦公室：“鄒醫生的男朋友又來了。”
我聞言立刻朝門外看去，果然見秦悅正坐在長椅上低頭看手機。
我第一反應是找小林，聽說她跟秦醫生去查房了，我這才鬆了口氣，立刻收拾東西出門。
秦悅見到我，朝我走過來，我猜那群丫頭一定在後麵偷偷圍觀，於是我連忙拉著他往出走：“別回頭，趕緊走。”
秦悅任由我拉著他，問我：“你犯什麽事兒了？”
我沒好氣地說：“還不是你太紮眼了。”
他難得露出點笑意。
我瞪他一眼：“你臭美什麽？”
“你能看到我的優點，這難道不是好事？”
我歎了口氣：“你以後能不能不要來醫院找我？”
“好，那我們以後在哪兒見麵？”
我正有點犯愁，但很快反應過來：“我們沒必要總見麵吧？”
“那不行。”
“不行也得行，你別逼我翻臉。”
他說：“真不行，我想你。”
我這麽大個人了，上一次聽人這樣**裸地表白還是七八年前。此時秦悅說這話，我差點無力招架。
我假裝摸出手機來打電話：“我還要去看我媽，你回去吧。”
突然一隻手搭在我的左胸口上，還不等我有所反應，就聽他很平靜地說：“‘口是心非’，就是指你這樣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