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 微微心動
東湖區。
一個公共電話亭。
柯老頭撥通了一個電話。
“血鷹，我已經查到，目標昨晚在西山區的城中村出現，當時受傷昏迷，被一個男子救走。”
電話那頭是一個年輕的聲音：“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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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車在南華大道上飛馳。
喬正林全副武裝地坐在車內。
“群眾疏散了嗎？”
“已經通知醫院，秘密疏散群眾。”
“好。大家注意自身安全。”
車內沉默下來。
半個小時後，喬正林出現在西山區的一家醫院外，開始部署幾個得力手下。
“喬哥，是個男的。”王武從醫院跑出來，手裏拿著一份掛號單的複印件。
“男的？”喬正林一愣，隨即釋然。嫌犯是一個職業殺手，易小刀更加神秘莫測，他們怎麽會笨到去醫院？不過，這個槍傷病人很可能和嫌犯有關。
“走，上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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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山區。
就在黑白兩道都在全力追蹤百合的下落的時候，她剛剛從昏迷中醒過來。
眼前陌生的環境讓她心裏猛然一震，條件反射般地就要坐起來，但是剛剛動了一下，肩頭的劇痛頓時讓她倒吸了一口冷氣。
易小刀已經聽到動靜，走了進來。“你醒來了？”
“嗯，這裏……是什麽地方？”百合問，這時才發現自己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一個朋友家。”易小刀隨口說道。
百合看了易小刀一眼，她的心裏多少感到踏實了一些。她強撐著想坐起來，但是才動了一下，馬上又躺了回去。
“你——”她話未說出來，臉上已經緋紅一片，觸覺告訴她自己身上沒有穿任何衣服。“我的……衣服呢？”
“你的衣服全濕透了，我幫你處理了。”易小刀說著，從身後的桌子上拿起一個袋子，“我給你買了幾件衣服，不知合不合身。”
百合一時間有點發愣，她拿走別人太多東西，包括生命，但從沒收過誰的禮物，所以她不知該不該接。
“我出去了，你先換衣服。”易小刀將袋子輕輕放到百合的枕邊，走了出去，走到門口，不放心地回頭問：“沒問題嗎？”
“啊？嗯。”百合回過神，趕緊說，難道脫了自己一次還不夠，還要再給自己穿一次嗎？
易小刀帶上門出去了，百合盯著門看了一陣，心中多少有點不放心，這倒不是出於殺手的警惕，僅僅隻是女人對男人的警惕而已。
她側過身，扶著床頭緩緩地坐起來，將袋子裏的衣物倒了出來。易小刀倒是買得挺全的，除了衣服褲子，鞋子襪子，連內衣**都給她買好了。
內衣有點緊，看來他低估了她的尺寸，純屬眼力的問題。衣服也不是她喜歡的顏色，她喜歡黑色和白色，而易小刀買的是粉紅的。七分的牛仔褲也不適合她的年齡，那是十七八歲、二十出頭的小姑娘穿的，而她已經二十過半了。帆布鞋上麵有一個大大的耐克標誌，但看都不用看就知道是冒牌的，耐克的襪子就更不用說了。她將鞋子放到桌子上，盤腿坐在**，低頭打量自己這一身最蹩腳的裝備。
這大概是她穿過的最廉價也最不合身的一身衣服了，但此時她看著這身衣服，心裏卻感到越來越暖和。從小就被當做殺手來培養，一年四季都在訓練、殺人，就像一台機器，她什麽時候把自己當做人了，而且是一個正值青春年華的女孩？
她所有的衣服都是黑色或白色的，因為隻有這兩種顏色才屬於殺手。黑色冷酷，白色無情；黑色寂寞，白色孤獨；黑色死亡，白色淒涼。有時她也會穿上色彩鮮豔的衣服，但那隻是為了**目標，或者逃離現場。隻有黑色和白色，才是她生活和命運的主色調。
而現在，她穿著嫩綠的內衣和粉紅的外衣，天藍色的七分褲上麵還繡著一隻kitty貓，雖然不那麽合身，但她第一次感覺到自己是個女人，第一次感覺到體貼與關懷，最主要的是，這是來自一個男人的溫柔。如果她不是殺手，如果她隻是一個平凡的女孩，如果她也有愛情，如果一切可以重來……
想著想著，她的心裏覺得一陣心酸，不知不覺眼中*了淚水，連易小刀的敲門聲都沒有聽到。
“好了嗎？”易小刀在門外大聲問。
“哦，好了。”她語氣溫柔地應道，連自己都覺得奇怪，好像自己真的變成了一個平凡的女孩。
易小刀推門進來了，端著一碗湯，一陣濃鬱的香味頓時彌漫開來。
“來，喝點湯吧，這可是九叔燉了五個小時的湯。”易小刀說著，用腳踢過一把椅子，坐了下來。
“我不喝湯。”百合說，她是真的沒喝過湯，殺手哪有時間和情調享受這種奢侈的東西。五個小時，除了睡覺，哪個殺手會在一個地方待上這麽久。
“為什麽？”易小刀不解地問，“這種老湯是南華的特色美食，營養好，暖腸胃，最適合病人喝。”
百合立即接道：“我不是病人。”
易小刀一愣，說：“對，你隻是傷員。來，嚐一嚐，也許你會喜歡它。”
百合剛要斷然拒絕，看到易小刀充滿期待的眼神，就像在大人麵前獻寶的孩子一樣，她心裏那點女性的溫柔被激發出來，隻好勉強點點頭。
易小刀高興得像個孩子一樣笑容滿麵，趕緊舀了一匙湯，送到百合嘴邊。百合喝下一口湯，果然覺得香濃可口，口舌生津，熱湯順著食道流進胃裏，餓得快要抽搐的胃歡快地運轉起來。
百合下意識地張嘴，等著易小刀再喂一口，登時又想到什麽，伸手說：“我自己來。”
易小刀一看百合還想喝，高興得什麽似的，連碗帶湯匙遞了過去。百合小心地接過湯碗，調整了一下受傷的左手的角度，拿起湯匙一匙一匙地喝了起來。
沒幾下，一碗湯就喝完了。百合立刻覺得胃裏感到充實，原本虛脫無力的手臂，也有了一點力氣。
“再喝一碗吧，喝完湯，我們差不多就要出發了。”易小刀說著，臉色已不如之前輕鬆。
百合想問，看到易小刀頓時嚴肅起來的麵色，便沒有問，隻是把碗遞了過去。
易小刀去外麵盛了一碗湯回來，百合接過來，喝了一口，才問：“我們去哪裏？”
“去一個朋友那裏，想辦法出關。”易小刀說，“昨晚你被人發現了，我擔心他們會報警，警察很快就會找到這裏來。”
“嗯。”百合應著，低頭大口喝湯。她沒有道謝，因為突然覺得道謝太蒼白，她對易小刀的感激也不是道謝可以表達的。
易小刀看著她大口地喝完湯，接過湯碗，說：“天快黑了，你先休息一會兒，我們十分鍾後出發。”
“嗯。”百合再次應道。她現在的神態，已經沒有半點女殺手的冷酷與剛烈，完全一副小女人的模樣。
易小刀也覺得奇怪，但不好多問，起身離去。
“等等。”看到易小刀就要走出門口，百合在**轉身叫道，“我……還想再喝一碗。”
易小刀臉上掠過一次驚詫，隨即笑道：“好啊。還有很多。”
第三碗湯她喝得很慢，舀一匙湯，慢慢倒進嘴裏，任它在唇齒之間流動，老湯濃鬱的香味在嘴裏蔓延，然後自由流進胃中。
易小刀看著她慢鏡頭似的動作，卻不知道她心裏在想什麽，隻能暗暗著急。雖然他在百合麵前表現的很從容，但他的預感告訴他，這裏不是安全之地，越快離開越好。夜色開始降臨，正是出發的好時機。
但是現在百合卻像個白癡一樣，白白浪費時間——不，簡直就是在浪費生命。她此時的神態，哪裏像是在逃難，比他還悠閑呢。
一碗湯，就那麽幾口，她足足喝了十分鍾，易小刀也心力交瘁了十分鍾。
十分鍾後，她終於咽下最後一口湯，抬起頭來說：“我們走吧。”那語氣卻像是有多麽不舍似的。
易小刀在心裏暗暗歎了口氣，接過湯碗出去了。他雖然不知道百合在想什麽，但他可以察覺，百合對這樣悠閑地喝湯的短暫時光充滿留戀，也許她從來沒有這樣享受過普通人天天可以享受的生活，甚至在將來，她也無法再享受。殺手的命運，不是殺死別人，就是被別人殺死。
百合從房間裏麵走出來時，易小刀正在茶室裏和九叔喝茶。百合一身清爽的打扮，讓易小刀不禁呆了一下，這個秀麗青春的女孩，如果不是殺手，那該多好。他想到了阿嬌，知道阿嬌離開他，他從未想過有一天會和阿嬌分開，他們在一起那麽多年，都以為隻差一張結婚證，他就可以過上平平凡凡的生活了。可是，命運再次捉弄了他，阿嬌離開了，而他，卻莫名其妙地卷入了這起黑道事件。
“九叔。”百合站在門口，輕言細語地叫道。
九叔微微點了點頭，臉上露出欣喜的笑容，說：“我真希望有一天，小刀帶著一個這樣的女朋友來看我，而不是一個殺手。”
九叔的話立即喚醒了百合的意識，她明白雖然她暫時把自己當做一個平凡的女孩，但是別人沒有忘記她的身份，別人不會不在意她的身份。
她臉上的笑容消失不見，換上一副冰冷的麵孔，就想她以前的那樣。
易小刀見狀，趕緊站起來說：“九叔，我們先走了。”
九叔也察覺到百合的神色變化，說：“人的命運都是掌握在自己手裏的，如果你想改變命運，你是可以做到的，關鍵要看，你想要的是什麽樣的生活。你們快走吧。”
九叔意味深長地說完這句話，起身走進房間去了，茶室裏隻剩下茶葉的清香在縈繞。
“你可以走嗎？”
“可以。”
“走吧。”
“嗯。”
兩個身影閃出茶室，沒入了外麵的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