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這人的溝通難度,跟賀老怪有的一比。
酒兒隻好看向一旁的駱蓁:“這位姑娘抓我來時說,是要借我一用,想讓我幫個忙。”
“你們既然是想請我幫忙,那總應該有基本的待客之道吧,將人強行擄走就算了,還一直這樣綁著,是不是有些太不像話。”
“我想孴族也不是如此蠻荒,基本的禮數也是該有的吧?”
駱蓁被她說惱了,想要上前止住她。
段婕卻輕笑:“幫忙也分很多種,有些忙不需要你配合也能完成,所以又何必費那些麻煩要去征得你的同意,還以禮相待,將你這樣綁住不是最簡單嗎?”
“我們孴族向來直爽,不會有你們漢人那麽多歪心思。”駱蓁道。
酒兒聽得心中一驚。
借用她一用,又不需要她配合?
孴族擅長蠱咒之術,他們不會是從哪裏知道了她體內有千年蠱母續命,體質特殊,血還能解百毒,又想用她的身體幹什麽吧?
酒兒目光一緊,眼中露出決絕:“你們是想借用我的身體,可如果這是一具屍體呢?你們還如何借用?”
聽到這話,段婕和駱蓁的神色一頓。
段婕看駱蓁一眼,駱蓁立馬朝酒兒移動過去。
可酒兒後退一步,掙脫開手裏的繩索,下一秒手上的銀針已經對著了自己的死穴,分毫的距離,再進一步,就能刺下。
駱蓁頓住腳步,不敢再上前。
自己果然猜中了,隻有自己活著才對她們有用。
段婕從椅子上站起來:“酒兒姑娘何必如此,我們並不會害了你的性命,隻是你的命格特殊,借你的命格一用,事後會安全送你下山。”
“命格?”酒兒問。
“不錯,你以為我們會拿你幹什麽?”駱蓁說。
“你們如何知道我的命格特殊,能為你們所用?”酒兒不解。
“自然是我們大祭司說的。”駱蓁回答。
酒兒看著駱蓁,還想繼續問她要如何用她的命格,自己的命本就不好,不要再將她的命格弄得更差了。
就在她分神之際,段婕突然靠近,扣住她拿銀針的手腕。
酒兒意識到不妙,想要反抗,可手腕劇痛,銀針抓握不住掉落在地。
剛才段婕與駱蓁在故意與她說話,讓她分心,好將她手裏的銀針打落。
段婕眸色瞬間冷了下去,將酒兒的手反剪到身後,推向一旁的人:“帶下去。”
酒兒還想掙脫開:“你將我的銀針打落也沒用,我對其他的東西不甚精通,但對毒藥頗有幾分了解,也擅長下毒,如果我想自盡,你們誰也攔不住。”
“你懂毒藥?”段婕要走開的腳步一頓。
酒兒:“略知一二。”
“段族長,孴族內近來是否異象頻現?你們到定琅城也是為了調查最近頻繁出現的異象吧?”她問。
她說出這些完全都是憑猜測,孴族擅長蠱咒之術,對異象也自然比常人更加相信幾分,所以外麵有關它的傳言,定是有幾分真,再加上駱蓁昨日出現在果鮃鎮的河邊。
當時她看到酒兒時,還是有些吃驚,第一句說的是“是你”,說明她不是專門去河邊堵截她的,那就是去河邊看那些死魚的。
段婕看著她沒有說話。
酒兒繼續說:“你們隻當這些是異象,可懷疑過這些都是人為,是有人在下毒?”
聽到酒兒提出這樣的猜想,她們竟然沒有震驚。
酒兒心中明白了,她們早就有過這樣的猜想。
“你覺得這些都是有人在搞鬼,在下毒?”駱蓁問。
酒兒抬起頭:“其他的異象我並未親眼見過,不能確定,但果鮃鎮河中突然出現那麽多死魚之事,我可以肯定,是有人做了手腳,在河中投了毒。”
酒兒話說得很肯定,目光也堅定,心中卻直在打鼓。
她已經檢查過,果鮃鎮河中的死魚不是毒藥引發,可現在為了脫身,她不得不撒下這個慌。
駱蓁看向段婕。
段婕審視著酒兒,道:“甚擅毒藥的怪醫賀清都沒能看出來是有人下毒,我如何相信你的話?你又怎麽證明你比賀清的本事還大?”
所以,她將賀清關在這裏就是讓他調查這些異象,見他調查不清楚,就將他囚禁了起來?
“賀清?可是已經隱退江湖十多年的聖盜子賀清?”酒兒故作一臉驚訝。
正所謂仇人的朋友也是仇人,如今段婕和賀清有仇,她自然是不能說早就認識賀清了。
段婕點頭。
酒兒欣喜:“竟然是賀老前輩,他竟是在此?”
隨即她又道:“不過賀老前輩畢竟隱退江湖十多年,而江湖上的事日新月異,每天都在變化,自是有一些他也趕不上的。我也不敢承認自己的本事比賀老前輩強,隻是或許我正好知道一些。”
“不知段族長可聽過前段時間南陽九莊鎮的事情?”她問。
段婕點頭:“聽說過,九莊鎮突遭花疫,卻不想是東烏人作怪。”
酒兒暗自吃驚。
他們雖然深居山中,可對外麵的事情卻很是了解,竟然知道九莊鎮花疫的背後是東烏人作怪。
這件事就連九莊鎮上的百姓都不知道,他們隻知道是黎府的公子黎沛宇利用佛香下的毒。陸槿調查出真相後,對外也是這樣宣稱的。
酒兒笑了笑:“解了九莊鎮花疫之毒的人正是我。”
段婕眼中閃過一絲亮色,駱蓁也倏地抬眉看她。
“是你?”她不敢相信地問。
酒兒點頭:“的確是我,從培育蠱蟲的辦法中得到靈感,找到了鬼見青的解藥。”
駱蓁看向段婕。
段婕看著酒兒好一會,才點頭:“好,我相信你,如果你能調查出果真是有人下毒,我就放了你。”
酒兒高興,可還沒高興完,段婕又道:“但你隻有三天的時間。”
“才三天?時間是不是有些太趕了?”酒兒道。
段婕:“隻有三天,你也可以選擇不接受。”
酒兒趕忙點頭:“好,三天就三天。”
不管怎樣至少給自己爭取到了三天的時間,總比一直綁著,坐以待斃要強。
“三天後你如果沒能調查出結果,你必須獻出你的命格。”
酒兒咬牙:“好。”
段婕回到座位上坐下,抬眸看她一眼:“今天已經是第一天了。”
酒兒:“……”
既然是要調查異象,就不能一直被綁著了,酒兒算是暫時獲得的自由,隻是並沒有完全自由,駱蓁一直跟在她身邊。
段婕答應讓她調查後,酒兒就被帶了下去,安排進另一間房間,待遇明顯提升,至少晚上有床睡覺了。
駱蓁將孴族發生的異象跟她大概說了一遍。
異象最開始出現是在三個月前,族中突然有人瘋癲,說出很多胡話,過段時日又突然好了,好了之後對瘋癲時所做的事和所說的話一點記憶也沒有。
一開始沒有人在意,直到後來瘋癲的人越來越多,從他們口中說出的話也大同小異,像是在警示眾人。
他們意識到他們並非普通的瘋癲,而是降神。
而他們所說的瘋癲之言的意思就是:盲春至,災荒來;哀山倒,萬事衰!
更有甚者還說出孴族將會覆滅的恐怖言論。
盲春是指新年的第一個節氣立春在年關之前,也就是年關之後的第二年新年沒有立春這個節氣,被視為最不祥瑞的年份,在這一年,萬事皆休。
族裏麵對這個預言一開始也是懷疑,可後來越是接近盲春,異象越是接二連三的出現。
塘中魚群突然翻出水麵離奇死亡;黑鳥繞哀山不去;哀山上本在這個季節開的花都沒有盛開;後來孴族千年常綠的神木林一夜之間也全都枯黃落葉。
這對孴族來說是一個極其不詳的征兆,神木林被他們視為精神象征,突然出現凋零,這不得不讓他們擔心哀山是否真的要倒,孴族真的要滅了。
直到此時,他們才真正覺得那些人降神時發出的預言可能是真的。
“所以,段族長將賀清找了來?就是為了調查這些異象的真正原因?”酒兒問。
駱蓁點頭:“他是一個月前到這裏的,可是什麽也沒有調查出來,還胡說八道,惹怒了族長,將他關了起來。”
酒兒點頭,段婕既然找賀清來調查,說明她心中對這些預言是持懷疑態度的,所以今日她才會那樣輕易的答應讓她調查。
在孴族這樣奉崇神秘之力的部落能保持頭腦清醒,是多麽的不容易。
“我想見賀老前輩。”酒兒道。
駱蓁眉頭微蹙,不太情願。
酒兒解釋:“賀老前輩來了這麽久,說不定調查出了些東西。我隻有三天時間,時間緊迫,想去問問他,如果能問出些眉目來,會省去很多時間。”
駱蓁:“問不出來的,我們已經問過了。”
酒兒卻不依:“那是對你們,也許對我這個同樣擅長毒醫之理的人,他會透露些呢。”
駱蓁隻好帶酒兒去關押賀老怪的地牢,進去前囑咐她:“此人甚是狡詐,又擅長下毒,你下去後注意,不可太接近他,也不要太輕易相信他的話。”
酒兒點頭答應。
賀老怪果然不是一般人物,關押他的地牢光門就有三層,每一層門之間都隔了一段空白的距離,定是為了跟賀老怪保持距離,防著他下毒吧。
賀老怪雖然是被關著的,但他們想必也在賀老怪手下吃了不少苦,不然不會弄出這三道門。
駱蓁並沒有跟進去,隻是最外層的門口等著。
酒兒跨過三道門,走進去。
囚禁賀老怪地牢很寬敞,比她的房間大好幾倍,也算是囚禁中的頂級待遇了,隻是這地牢太寬敞了,即使牆上點了數支油燈,還是有些昏暗,隻能看見賀老怪坐在前麵的一團灰白影子。
賀老怪聽見聲響抬起頭,見到是酒兒走進來,眼睛瞬間一亮。
酒兒怕他突然跳起來叫她酒丫頭,趕忙向他使眼色,又擔心他看不見,搶先開口道:“您就是怪醫賀清賀老前輩吧?”
“晚輩酒兒,見過何老前輩。”酒兒向他行了一禮。
賀清看外邊的駱蓁一眼,收回目光,向後靠了靠,立刻露出一副不想理人的欠扁模樣:“我活這麽幾十歲,可從沒見過你。”
酒兒咬牙笑了笑:“前輩是沒見過我,但晚輩早就聽聞前輩的大名,仰慕前輩已久,今日總算是見到活的了。”
賀老怪努了努嘴,聽著這話怎麽這麽怪,是誇人的話嗎。
“前輩,今日晚輩連夜前來,是有些事情想要問前輩。”酒兒道。
“我今日受孴族段族長所托,調查近段時日孴族的異象,晚輩聽聞前輩在晚輩之前已經調查了一番,前輩可否將先前調查到的情況同晚輩分享一二,以便晚輩能更快地調查出真相。”
賀老怪:“真相又不是一,也不是二,我怎麽分享一二。”
酒兒抿著唇怒目瞪他,想要打人。
她很認真地問他,他卻這般敷衍糊弄人,也太讓人討厭了,難怪駱蓁提到他就一臉嫌棄,說他不靠譜。
門外的駱蓁再次聽到他這些說辭,忍不住翻一個白眼,他永遠都是這副吊兒郎當的樣子,沒有一點正經,真是受夠了。
她退出去幾步,免得看到賀老怪心煩。
“你要問我一二我不知道,我隻知道三四五,再要問其他的就更是什麽也不知道。”賀老怪說著瞥見駱蓁退了出去。
他趕緊湊近酒兒小聲道:“死丫頭,你怎麽也摻和進了這趟渾水?”
酒兒看身後一眼:“我也不想啊,但被他們強行綁了來,沒辦法。上午我本來是要逃走了的,可你在下麵一陣叫喚,我又被發現了,還被她們打了一悶棍,這筆賬要算在你頭上。”
說完酒兒放高聲音,道:“還請賀前輩賜教,多多指點晚輩,晚輩定當感激不盡。”
賀清也拔高聲音,對著門口喊:“被關在這裏這麽久了,腦子不太清楚了,讓我想想,想不想得起來就不知道了。”
他用綁住的手念經一樣地扣著地麵,故意發出煩人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