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發生的太快太突然,大家一時都沒能反應過來。
那些蝴蝶隱在火光裏,從黑暗中而來,直撲向大祭司。
酒兒一開始以為是篝火中揚起的未燃盡的灰燼,等認出是蝴蝶後,心中一驚,以為是大祭司召喚而來的。
直到大祭司在蝴蝶中發出痛苦的哀嚎,她才覺出不對勁。
其他人也先是一驚,然後被嚇得紛紛後退。
一旁戴著牛頭麵具的護衛在段婕的吩咐下衝上前救大祭司,可那些蝴蝶猶如聞到了血的惡鬼,哪裏趕得走。
有人拿起火把,欲用火驅趕蝴蝶,可不但沒將蝴蝶驅趕走,還將它們引燃了,瞬間大祭司又變成了一團火球,而且還不斷有蝴蝶往火球裏麵撲。
沒多一會,大祭司軟倒在地上,身上的火漸漸熄滅。
等火徹底熄滅,地上隻剩下一副焦黑的骸骨。
即使火勢再大,也不可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將一個有血有肉的人燒得隻剩下枯骨,那就隻能是大祭司被那些撲向他身上的金裳蝴蝶給啃噬殆盡了。
而那些蝴蝶在啃噬他後也葬身在了火海中。
所有的人都驚恐地愣在原地,不敢相信眼睛看到的。
孴族地位尊貴、又最擅蠱咒之術的大祭司,竟然在他們麵前活活被蝴蝶啃咬而死,這讓他們如何能接受。
駱蓁手握皮鞭,護在段婕身前,看著大祭司被啃噬僅剩的骸骨,臉色難看至極。
段婕也沒有了往日的鎮定,眼神有些慌亂。
“保護族長離開。”駱蓁對身邊的人吩咐。
段婕並未推辭,在其他人的護擁下朝聖殿後麵而去。
駱蓁又看一眼被擠推到一邊的酒兒:“帶她下去,將她看好了。”
酒兒身邊的一個戴著牛頭麵具的男子立刻上前抓起酒兒的胳膊,也將她往聖殿後帶去。
酒兒覺得他有些熟悉,下意識的看他腰間一眼,看到了那串獨特的串珠,是阿斐。
她心下稍安。
她今日去地牢問過賀老怪,已經得知了這種蝴蝶的厲害,但剛才親眼看到,還是不免心驚。
一個活生生的人,竟然在那麽短的時間內就被啃噬幹淨,想到昨日在神木林中的自己,真是命大,隻是被其中一隻咬了而已。
這多虧了阿斐的相救,讓自己逃過了一劫。
她抬頭看阿斐一眼:“阿斐,我已經知道那些是什麽蝴蝶了,它們叫金裳,專門喝血食肉。”
“剛才那些蝴蝶會不會就是我們昨日在神木林看到的那些?”她問。
阿斐搖搖頭。
聖殿下的人已經亂成了一團。
降神時發出的預言現在已經開始應驗了。
先是異象不斷,今日又接連死人,現在大祭司更是在占卜的時候被蝴蝶襲擊而亡。
孴族擅長蠱咒,掌控昆蟲本是他們最應手的,大祭司更是最中之最,如今大祭司卻死在了這上麵。
盲春至,災荒來;哀山倒,萬事衰!
當真是天不再佑孴族,要亡孴族了。
而距離盲春的到來就還有一日,不知道屆時又會發生什麽更可怕的事情。
駱蓁站在聖殿上讓大家不要驚慌,趕緊回去,不許再談孴族要亡的言論,違者當以族規處置。
酒兒他們即使到了聖殿後麵,還能隱約聽見前麵傳來的嘈雜聲。
她任阿斐拉著往聖殿的側門走去,從側麵來開聖殿會段婕的府邸,突然另一邊傳來打鬥聲。
他們停住腳步,互看一眼,然後往打鬥聲傳來的方向跑去。
等他們趕到時,打鬥聲已經停歇,剛才護著段婕離開的幾個護衛倒在地上。
酒兒趕緊蹲下去抓住一人的肩膀問:“段族長呢?”
那人用最後的力氣指了指聖殿後神木林的方向。
阿斐快步往那邊奔去。
酒兒也跟上去。
阿斐比她快很多,等她追出一道月門後,已經沒了阿斐的身影。
“阿斐!段族長。”她走進神木林,輕聲喊叫。
好在在神木林不遠處找到了他們。
阿斐蹲在一旁,而段婕人事不省地躺在地上,嘴角掛著鮮血,受了重傷。
酒兒趕忙喊叫,駱蓁帶人聞聲而來。
她見到段婕躺在地上趕忙上前查看,但她像是突然想到什麽,在段婕身上一陣翻找,又在周圍四下尋找。
“聖物呢?”她很是慌張。
酒兒不解:“什麽聖物?”
“就是剛才在聖殿上,族長拿出的那隻白色的玉蟲,它去哪裏了?”駱蓁起身抓住她的胳膊。
酒兒搖頭:“我們聽見這邊有打鬥聲,趕到時就已經這樣了,沒見到什麽玉蟲。”
“封山,在找到玉蟲前,誰也不許下山。”她厲聲吩咐。
段婕被抬回屋中。
酒兒替她把脈,受了很重的內傷,而且還中了毒,內傷酒兒能治,可這毒酒兒一時間診不出來。
她提議讓賀老怪來試一試,駱蓁反對。
賀老怪一個多月前就到了這裏,段婕說他如何厲害,她一開始也相信了,可是後麵卻是她親眼看到的,瘋瘋癲癲,說話辦事都很不靠譜。
而且段婕跟他有過節,怎麽能讓他來診治,更何況賀老怪最擅長下毒,隻要接近他都可能被他下毒,這是她見識過的。
酒兒向駱蓁說清利害關係,段婕受的內傷雖然不深,可是中毒的卻是厲害,隨時會有性命之憂。
最後,駱蓁不得不同意,讓人將賀老怪從地牢裏帶了出來。
賀老怪被帶出來還一臉不悅,走進房間時很是不情願,說大晚上的打擾他睡覺了,有什麽事情明天再說不行嗎,可等見到**躺著的段婕,他的神色立馬嚴肅起來。
他上前把脈,臉上的沉重不減。
酒兒以前從未見過這樣的賀清。
“賀老——前輩,”酒兒及時糾正了自己對賀老怪的稱呼,“段族長這中的什麽毒?晚輩一時沒能診斷出來。”
賀老怪眼神古怪地看一眼房中眾人,道:“她這不是中毒,是有人給她下了蠱。”
駱蓁立馬質疑:“不可能,蠱毒之症我怎麽可能辨不出來,而且族長最擅長的就是蠱咒之術,誰還能對她下蠱。”
“你能辨出來的那些都是些小打小鬧的小蠱,真正的大蠱你可能見都沒見過。”賀老怪毫不客氣的說,“年輕人見識短不怪你。”
“你——”駱蓁氣不過,欲上前。
酒兒趕緊打圓場:“賀前輩果然見多識廣,那您可會解這蠱?”
賀老怪看**的段婕一眼:“我隻能暫且一試,能不能行就不知道了。”
賀老怪將大家清出了房間,酒兒本來想以幫忙的名義留下來,也被他趕了出來。
駱蓁擔心地候在房外,讓酒兒先回去。
酒兒想了想打算離開,裏麵有賀老怪在,外麵又有駱蓁,她守在這也沒用。
一旁的阿斐也想跟著她離開,駱蓁這時卻突然喊:“等一下。”
酒兒和阿斐同時頓住腳步。
“你是哪一部的人?”駱蓁看著阿斐的背影,“我好像從未見過你。”
酒兒也轉身看向阿斐。
他不是她派來看住她的嗎?
阿斐站在月影下的身子頓了頓,然後轉身從腰間掏出一塊腰牌,躬身遞給駱蓁。
駱蓁接過去看了看:“影部的人。”
阿斐點頭。
駱蓁將腰牌扔回給他:“下去吧。”
在院中酒兒與阿斐分開,回到房中已經很晚了,她打算睡下,明日是最後一日,孴族內如今又這樣亂,自己有的要忙的。
她脫了衣服,掀開被子正要躺下,突然一隻白色的東西從被子裏麵竄出來,跳到她身上。
“雪寶!”酒兒抱住它驚喜地喊。
“你什麽時候回來的?我讓你帶的東西呢?”酒兒架起它的胳膊看了看,又在**翻找,什麽也沒有。
“你什麽也沒有帶啊。”酒兒有些失望。
明日就是三天期限的最後一天了,她還盼著雪寶能帶些毒藥來替自己脫身,誰知道它竟然空手就回來了。
酒兒有些惱火地拍拍它的腦袋,歎息一聲又將它抱在懷裏躺下。
它能回來也好,自己也有個伴了,危機時它或許還能幫自己一把。
抱著雪寶,酒兒躺下沒多久就睡著了。
可能是今天發生了太多的事,她覺得自己今天的覺格外地好睡。
深夜,房間內一片靜謐。
**安睡的酒兒猛地坐立起來,被子從她身上滑下。
雪寶在她懷裏睡得正香,也從她懷裏跌落到**。
它被摔迷糊了,抬頭看一眼酒兒,但立馬意識到不對勁,身上的毛頓時全都炸了起來。
它跳到酒兒身上,用爪子輕撓酒兒,想將她喚醒,可酒兒一點反應也沒有,隻是目光呆滯地盯著前方。
她掀開被子下床,套上鞋子往門口走去。
陸槿從房間的暗處走出來,看著她身著單衣,邁著詭異的步伐就要往外走。
他上前將她攔住,把衣服給她套上。
酒兒渾然不知,隻是看著門外的方向。
穿好衣服後,他放開她,任她往外麵走,自己不緊不慢地跟在她身後。
巫永會和麗娘在聖殿前目睹了孴族大祭司被蝴蝶啃噬的恐怖場景,後來又聽說族長重傷,孴族聖物被盜,整個孴族頓時就亂了。
駱蓁還下令封了哀山,任何人不得出入。
他們算是看了一出好戲,趁亂禍及自己前趕緊退了開來。
孴族內現在的情況有些超過了他們的想象,但也給他們帶來了便利。
越是這樣亂,人心就會越慌,孴族內部的防禦就越是鬆懈。
等夜深外麵的騷亂平息後,他們兩穿上黑衣出了客棧。
路上,麗娘有些不確定地問巫永會:“公子,我向你確定一件事,族長重傷跟我們無關吧?孴族的聖物不是我們盜的吧?”
巫永會看他一眼:“你這是兩件事。”
麗娘:“那就兩件。”
巫永會搖頭:“都跟我們沒關係。”
麗娘:“那會是誰?難道孴族內還要其他人?”
巫永會眼神晦暗不明地看著前方:“不知道,但打孴族主意的人絕不會少。”
麗娘有些擔憂:“這不會給我們造成困擾吧?”
巫永會卻道:“擔心那麽多做什麽?如果路相同,我們可以選擇與他們合作,但路不同,那就各走各的道。”
麗娘點頭:“那大祭司竟然就那樣被蝴蝶給啃沒了,也太恐怖了,不是說他們孴族的蠱咒之術最是厲害,怎麽反而被蠱咒之術給害了?”
了解一些孴族蠱咒之術的人都能看出來,今日大祭司的死就是蠱咒之術所致。
最擅長蠱咒之術的人,反而被蠱咒之術給害死了。
“是他們孴族內部的人所為?”麗娘問。
巫永會:“不管是誰,如今段族長重傷,大祭司死亡,對我們都是有利的。”
他們潛入聖殿。
大祭司被啃噬後剩下的遺骸如今就放在聖殿內,因為今日詭異的事情,聖殿內看守的人並不多,而放大祭司遺骸的殿中更是空無一人,想必是無人敢進來。
巫永會上前掀開白布看了看大祭司所剩不多的遺骸,焦黑一片,雖有燒灼的痕跡,但可以看出並非是被燒成這樣的。
“你說這是那個老掉牙的大祭司嗎?”巫永會問。
他說著就撥了撥那些焦黑的骸骨。
“真沒有牙齒,看來真是他。”巫永會道。
麗娘在旁邊看一眼,想到先前大祭司痛苦的樣子,覺得頭皮一陣發麻,等他們體內的虺丸發作時,也不會好到哪裏去。
“公子,我看我們還是先找到虺丸的解藥才是當務之急。”他道。
巫永會拍掉手上的黑灰,瞪他一眼:“少廢話,幹活。”
他們穿過聖殿,往後麵的神木林而去。
陸槿跟著酒兒一路來到聖殿外。
神木林自從發生異象後,變成了孴族的禁忌之地,平時沒人敢再來。
今日段婕又在此處受重傷,孴族聖物玉蟲也在這裏丟失,駱蓁讓人細搜了一遍,一無所獲。
但他們並不是為了玉蟲而來,他們進到神木林後,直接往神木林深穀處而去。
可沒走多遠,巫永會突然一把將麗娘拉住。
麗娘轉頭看向他,但隨即他也發現了不對勁。
隻見不遠處的林間,一個白衣女子掛在枝頭上,衣帶飄飛,而她指間,飛舞著一隻黃色的蝴蝶,正是今日啃噬大祭司的那種蝴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