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帆耀拿著月彥遞給他的腰牌就像拿著一塊燙手山芋,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
這時胡慶濤上前跪在李正裳麵前:“將軍,不是這樣的,是他們冤枉我,人不是我派——”
“住口。”李正裳怒喝。
“將軍!”胡慶濤還想辯駁。
但李正裳沒有再給他開口的機會,抽出腰間的鞭子,劈頭蓋臉朝胡慶濤抽打過去。
“留你何用!治軍不嚴,縱容屬下胡作非為,竟然敢傷了郡主,就算你不知情,也難辭其咎。”李正裳一邊抽打一邊訓斥。
樓小蒙被他凶狠的樣子嚇得後退一步,月彥卻端起一旁的茶,看好戲。
胡慶濤被打得皮開肉綻,最後昏死倒在地上。
李正裳將皮鞭扔給旁邊的人,又有人上來將胡慶濤拖走。
他轉身對樓小蒙道:“郡主放心,此時我一定會查明,給郡主一個說法。”
樓小蒙:“多謝李將軍。”
胡慶濤已經被教訓了,而且他答應徹查給她說法,她也隻好點頭答應,不過最重要的是,她覺得這個李正裳太恐怖了,想讓他趕緊走。
韋依這時笑著對李正裳躬身:“那就有勞將軍了,我佘虞也並非是頑固不講理,隻要有個公道,此事郡主自然不會再計較。”
樓小蒙忍不住蹙起眉,自己還沒說不計較,他到先替她答應下來了。
“李將軍真是好手段,”月彥突然拍手,“雷厲風行,這麽快就將一件案子審清楚,還將胡校尉罰了,李將軍果然是講證據的人。”
李正裳看向他,黑青了臉:“那就不打擾尚麗王和芊華郡主了,胡慶濤那廝我會帶回去好好調查,給王爺和郡主一個說法。”
月彥笑著抬了抬手,讓他請便。
第二日,本是宮中設宴迎惜山使團的日子,可月彥卻遲遲不肯去皇宮,說是昨晚受到了驚嚇,生病了。
皇上讓人一打探,昨晚發生在綺羅巷的事情再也包不住,下了一道聖旨,將胡慶濤給斬了。
酒兒有想過月彥到熠城後會不太平,可沒想到這樣快,才來就攪得這般腥風血雨。
他昨天才入的熠城,下午與淩王在輕風閣因為爭搶姑娘大打出手,晚上又發生樓小蒙被襲,他為救她斬殺十多名刺客的事,而那十多名刺客還都是大京的官兵。
今日,皇上又聽聞了此事,下旨處置了李正裳下麵的校尉,李正裳也被皇上訓斥,罰了俸祿。
唐帆耀作為鴻臚寺卿,月彥提前入熠城他全然無知,佘虞的芊華郡主又被大京的人襲擊,這兩件事的罪名夠他擔的了,隻是因為現在惜山人剛到,還需要他繼續把持接待事宜,所以皇上訓斥他後暫時沒有動他,但秋後算賬是逃不掉了。
酒兒有些擔心樓小蒙,樓小蒙大大咧咧的,不會人心算計,她又孤身一人在大京,她怕她被人利用。
她來到館驛看樓小蒙。
樓小蒙見到她來高興地拉著她。
“郡主,我聽說你昨晚遇襲了?可有傷著?”酒兒問。
“我正想去醫館找你呢,我後脖子昨天被他們打了,好像腫了,昨晚還沒覺得這樣痛,今天一起床頭有抬不起來。”樓小蒙彎腰低頭讓酒兒幫她看後頸。
酒兒撥開她的頭發,看到她後頸的痕跡暗歎口氣,昨晚那些人下手當真是重。
“我給郡主施針,然後再配一副外敷的藥,不出兩日就會好。”酒兒道。
樓小蒙高興:“酒兒你好厲害,你將這個方子也教教我。”
酒兒笑著點頭。
這是她從劉玉華給她的醫書秘籍上學的,那上麵記載了劉玉華畢生的心血,自己到現在隻學會了兩三層。
“郡主,昨晚到底怎麽回事?”酒兒讓樓小蒙趴在**,一邊給她施針一邊問。
樓小蒙抱著枕頭:“我昨晚回來得有些晚,經過一條巷子的時候突然有黑衣人衝出來捂住我的嘴巴,將我拖了進去,我拚命地掙紮,可他們人多力氣也大。”
“後來有一個人出現在巷子口,見到巷子裏的情形大喊了一聲,我本來是要向他求救的,可是後脖子一痛,就什麽也不知道了,等我醒來已經躺在館驛的**,他們說是惜山國的二皇子救了我,將我送回來的。”
“擄你的人穿著黑衣,隱瞞了身份,是怎麽查出來跟胡慶濤有關的?”酒兒問。
樓小蒙:“他們在黑衣人身上發現了腰牌。”
“這樣啊。”酒兒應和著。
樓小蒙可是他國郡主,胡慶濤要伺機報複,還是讓自己的人下手,竟會如此大意,讓他們帶著腰牌?
“襲擊我的人可不止那幾個裝扮了的黑衣人,”樓小蒙繼續道,“還有穿著大京士兵服侍的士兵,一眼就能認出來,他們都是一夥的,幾個裝扮了的人將我弄暈,然後再一起將我帶走。”
“那胡慶濤對我上次羞辱他的事情一直懷恨在心,想讓下麵的人擄走我,如果不是尚麗王及時相救,我恐怕都見不到你了。”
樓小蒙脖子上紮著針動彈不得,但嘴巴說個不停。
“今日韋公公跟我說胡慶濤已經被斬了,斬得好,那樣的惡棍早就該死了。”
“還聽說尚麗王病了,本來今日要舉行的宴會也因為他生病推遲了,推遲了也好,我還以為今日要強撐著進宮呢。”
“郡主這樣了,還打算去赴宴?”酒兒問。
樓小蒙:“當然啊,越是這種時候越要去,不能讓人小瞧了佘虞,覺得輕易就被嚇得不敢出門了。”
“郡主往後出門要當心些,身邊還是要帶著人。你昨日那麽晚回來,韋大人沒讓人去尋你?”酒兒問。
樓小蒙努努嘴:“他巴不得我不在他麵前出現呢,眼不見為淨,昨晚上沒幫我還一直替別人說話。”
“酒兒,你見過李正裳沒?”她突然問。
酒兒點頭:“在街上看見過一次。”
樓小蒙:“有沒有覺得他很恐怖,昨晚他來的時候氣勢可凶了,好像還要問我們的罪一樣,但被尚麗王幾句話懟了回去,後來他拿鞭子抽胡慶濤,差點將他打死。”
“我本來對尚麗王印象挺不好的,但昨日好像他還可以,幫了我不少,隻是我總覺得他和李正裳之間怪怪的,特別針鋒相對。”
酒兒解釋:“李正裳跟十二一年前惜山怡陽公主的死有關,他是當年帶人查抄司空府的人。”
樓小蒙吃驚地抬頭,酒兒趕緊將她摁住。
“他就是滅了司空府滿門的劊子手?”樓小蒙問。
酒兒點頭。
“原來如此,難怪,”樓小蒙連連感歎,又問,“尚麗王昨日救了我,現在又生病了,我是不是應該去看看他?”
酒兒卻囑咐她:“郡主,人是會偽裝的,不要輕易相信任何人。”
酒兒從樓小蒙住的館驛出來,沒走多遠,突然一輛馬車停在她身側。
是大京中隨處可見的一輛很尋常的馬車,酒兒往邊上靠一點繼續走,可馬車門簾被挑開,那個自稱被嚇出病的月彥的臉從裏麵露出來。
“酒兒姑娘,好巧啊,都碰上了,陪我一同逛逛熤城?”月彥道。
酒兒這才認真打量起馬車,坐在前麵趕馬車的正是一直跟在月彥身邊的琅星,隻是換了身簡單的行頭。
入都城後向來高調的他們現在卻乘了一輛這般普通的馬車,酒兒心中狐疑。
她想了想,然後答應:“好啊。”
她正好有事情要問他。
琅星將她攙扶上馬車,酒兒在靠門的地方找了個位置坐下,盡量遠離他。
月彥看了看她:“酒兒姑娘竟然願意與我乘同一輛馬車,竟然還怕我?”
酒兒:“我是怕我傷害到你。”
月彥笑起來:“那你是相信我了?”
酒兒:“我不是相信你,是相信惜山國,惜山並非無惡不作的宵小陰險之國,不會在大京都城就隨意殘害大京平頭百姓。而且尚麗王也不是今日才認識我,我並沒有那麽容易能被害。”
月彥點頭:“我知道酒兒姑娘的厲害,擅用毒,所以你放心,我還沒活夠,還不想自己找死。”
月彥往館驛的方向看一眼:“芊華郡主是酒兒姑娘的朋友?”
酒兒點頭,既然說到樓小蒙,那她就跟他挑明了:“我不知道尚麗王到大京到底有何目的,但郡主並未得罪你,尚麗王還是放過她吧。”
月彥挑了挑眉:“我可沒害過她,昨晚還是我救的她。”
酒兒看他一眼:“那多謝尚麗王相救,可聽說昨晚的十多名刺客全都死了,如果真隻是救郡主,隻要將控製她的人殺了,其他人總該留些活口好後續追查。”
月彥嘖一聲:“那不是他們奮力反抗嗎,而且大京不是一向如此,毫無反抗之力的老弱婦兒都能說他們反抗全都殺了,更何況昨日那些人可都會功夫,手上都有刀劍。”
酒兒一時沒明白他的話,大京什麽時候如此了,但立刻想到他說的是司空府案,是在諷刺李正裳的做法。如果昨日是尋常的刺客他或許會留下些,可那是李正裳的人,他怎麽可能留活口。
“而且,有時候死人可比活人好用多了。”頓了會,月彥又道。
馬車外的琅星隱約聽見馬車內的對話,心中還是挺佩服酒兒的,竟然隻是從聽說的一些情況察覺出異樣,但幸好昨日他們是真的救了芊華郡主,要不然酒兒要更加討厭他們了,在定琅的時候他們之間就鬧得不愉快,互相之間都動過不讓對方活的念頭。
昨晚在巷口大喝的人的確是他們的人,但並非是送泠容回去的時候無意中撞見的,而是他們隱在附近的暗莊發現的。
後來他們趕到,將那些黑衣人製服,救下了芊華郡主,隻是並未從他們身上搜到什麽腰牌。
他們逼問他們到底是何人,為何要擄走芊華郡主,那些人甚是囂張,說這是大京的事,與惜山無關,讓他們少多管閑事。
他們是覺得現在是在大京,惜山不能將他們奈何,可是他們錯看了月彥,在折磨屠殺到最後一個人的時候,那人終於承受不住招出了實情。
這時下麵的人又來報,說有一群李正裳的人在附近巡邏,恐怕是來接應他們的。
當時月彥斜靠在軟椅上,隻是微微抬眉說了三個字:“殺了吧。”
對於大京人他們向來不手軟,更何況還是李正裳的手下。
後來他們將芊華郡主送回館驛,還將十多具胡慶濤手下的屍體抬到了館驛外麵,一邊又通知了唐帆耀。
酒兒從月彥的話裏聽出了冷意,微蹙起眉:“尚麗王不是來與大京言和的嗎?”
月彥點點頭:“好像是哦,但這與我昨日的行俠仗義有何關係?”
酒兒想說他就不怕其他人誤會,但一想覺得是多慮了,即使有人懷疑又如何,誰敢真的來質問他。
“酒兒姑娘上次去定琅城是想去惜山?”月彥突然問她。
“對。”酒兒並不隱瞞,他既然有此一問,必是已經知曉了。
月彥:“現在可還想去?我可以帶你去。”
酒兒搖頭。
月彥:“為什麽?我是真心想邀請酒兒姑娘去惜山做客,我惜山物阜民豐,景色也甚好,比這大京可強多了。”
“我現在在這裏很好,當時也是我母親想去惜山,如今我母親已經過世,我沒必要再去了。倒是有一件事我希望王爺能如實相告,那晚到底發生了什麽?”酒兒問。
她問的是在定琅城果鮃鎮顧大娘去世的那天晚上,她趕到時東烏人挾持著顧大娘和惜山人對峙,當時月彥說他們路過正好看到顧大娘遭遇綁架,可陸槿說顧大娘一路留下了惜山標記,是她將月彥他們引過去的。
月彥看她一眼:“我說了你會信?”
酒兒:“你且說。”
月彥:“我為何要告訴你?”
酒兒:“我母親並非你的敵人,尚麗王應該不會不告訴我吧,當然如果你肯告訴我,我答應以後幫你一個忙,隻要不是為非作歹之事。”
月彥掂量了下,道:“你可知道你母親是什麽人?”
酒兒:“惜山人。”
月彥有些吃驚,但是卻歡喜:“你竟然知道?”
“我母親從未跟我說起過她以前的事情,我也是後來才知道的。”
“長寧侯跟你說的吧?”
酒兒不否認。
月彥輕哼一聲:“倒是有點本事。你還知道什麽?”
酒兒:“你先說。”
月彥點點頭:“好,是你母親先聯絡的我們,我們尋著聯絡標記尋到果鮃鎮,並在那天晚上與你母親約在鎮外的破廟內見麵,不過我們當時並不知道她就是你的母親。”
“我帶人在廟內等了許久,後來發現被東烏賊擺了一道,他們竟然利用我們的標記將你母親引去了楓木林。我帶人趕到時,你母親已經被他們挾持,後來我們搶過來但又被他們搶了過去,再後來你就來了”
“我母親可有跟你說什麽?”酒兒擱在膝蓋上的手緊了緊。
月彥:“她表明了她的身份,希望我能帶你們回惜山。”
“你應該不會心善愛民到隻要是一個惜山人就幫助吧?”酒兒問。
月彥嘖了一聲,有些不滿,但還是道:“你可聽說過二十一年前發生在大京的司空案?”
酒兒點頭。
月彥:“那你應該知道牽涉這件案子的大京大司空的夫人是我惜山怡陽公主,也就是我姑姑。”
酒兒點頭。
“你母親向我表明了她的真實身份,說是怡陽公主身邊的侍女錦靈。”
月彥見她冷靜的模樣,覺得越發的有意思:“這你也知道?”
酒兒點頭:“你相信?”
月彥抬了抬衣袖:“我當然不信,可是她拿出了一樣東西。”
“什麽?”酒兒有些著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