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盛夏的晚風太溫柔,又或許是路行危的聲音太可憐,蔣舟同平靜的心久違的因為他的話產生了波動。

這是一種很奇妙的體驗,分明他現在很清醒,也保持著理智,依舊有點無法控製自己的言行。

他突然很想去揉揉路行危的腦袋。

這樣想著,他也這樣做了。

他伸手揉了揉路行危的頭發,像以前在家裏揉那條陪他一起長大的薩摩耶。

“晚上想吃什麽?”蔣舟同放柔聲音,相逢後第一次心平氣和地跟他說話。

“牛排。”路行危低著頭,高高大大的男生任由蔣舟同的手在自己頭頂作亂。

“嗯。”蔣舟同心中片刻失衡很快被自己處理好,將手收了回來。

兩人一起向前走去。

其實,對於以前的事,路行危的任性也好,不可理喻也罷,哪怕是他不懂情人和朋友的界線是什麽,這些都不是蔣舟同最難以忍受的。

因為,當初即便意識到,路行危心中“朋友”和“交往對象”的意義是一樣的,蔣舟同依然沒有放棄他。

蔣舟同最難以接受的,其實是自己帶給路行危的影響。

在認識他之前,路行危在感情方麵完全是一張白紙,是一個什麽都不懂的孩子,是蔣舟同引誘他探索了一個他原本不可能認識的世界。

他的存在,成為了路行危這張白紙上的第一個汙點,將他的生活帶入了一個絕對不應該觸碰的世界。

比起責怪路行危,蔣舟同更加厭惡自己。

那晚之後,他們的相處模式進入了較為平穩的階段。

他們可以像普通朋友一樣相處,雖然蔣舟同需要麵臨路行危偶爾的少爺脾氣,但他同樣不會讓對方好過,通常都是兩人一言不合吵起來,路行危說不過蔣舟同,怒氣衝衝摔上門回到自己的房間,蔣舟同自己做自己的,完全不受影響。

路行危自己在房間裏生幾分鍾悶氣,就會像個沒事人兒似的,繼續在蔣舟同麵前晃悠。

周五是農曆七月初七,情人節。

蔣舟同做完早餐照常出門上班,臨走前,路行危將他喊住。

蔣舟同站在門前回頭看著他,麵露疑惑,“有事?”

路行危神色扭捏,欲言又止。

“沒什麽事的話,我就先走了。”蔣舟同轉身擰開門把手。

“等一下!”路行危又將他叫住。

蔣舟同有點不耐煩,露出一個“有屁快放”的表情。

路行危抓了把頭發,眼神飄忽,“今天晚上我們出去吃吧。”

蔣舟同當機立斷,“沒空,晚上有別的安排,你自己隨便吃一點。”

說完,擰開把手就往外走。

路行危一聽這話,猛地跨到蔣舟同身後,抓住他的右手,眯起眼睛,透露著幾分不悅,“什麽安排?跟誰一起?我不能去?”

蔣舟同皺緊眉頭,“我們公司聚餐,你去幹什麽?”

路行危:“……”

“公司聚餐?”路行危狐疑地看著他,“真的?”

“我騙你有什麽意義?”

“為什麽非要是今天?明天不行嗎?”路行危皺著眉頭道。

蔣舟同耐著性子,不想跟他做多餘的爭吵,“明天周六,放假。”

“那晚上我也去。”

“你去幹什麽?”

“我和你們一起,我保證不打擾你聚餐!”

“不行。”

蔣舟同毫不留情地拒絕,把手抽回來就離開了。

路行危不滿地看著他的背影,“公司聚餐為什麽不能帶朋友?”

蔣舟同來到公司,剛走進大廈,一個臉色通紅的女生就擋住蔣舟同的去路。

他疑惑地看向對方,問道:“有什麽事嗎?”

女生是大廈的前台,見蔣舟同朝自己看過來,她羞澀地低下頭,忐忑地把手裏的包裝袋遞給蔣舟同,“蔣先生你好,這個送給你。”

蔣舟同愣住,“送給我?”

“嗯……送給你……請你務必收下。你放心,我也有送給別人的!”

蔣舟同看了看時間,快遲到了,於是接過女生手裏的包裝袋,裏麵裝的應該是什麽糖,不算貴重,中午可以買一點東西送給對方作為回禮。

“謝謝,我先走了。”

“沒事!你、你……走吧。”

女生顯得非常緊張,趕緊讓開了路。

蔣舟同朝對方點頭,隨後走向了電梯。

到公司之後,蔣舟同走進辦公區域,小林從旁邊突然躥出來,手裏拿著兩顆巧克力,“主編,情人節快樂!”

蔣舟同愣住,接過小林手裏的巧克力,詫異地問:“今天是情人節?不是二月十四號嗎。”

蔣舟同對情人節是不感興趣的,之所以知道二月十四號,是因為這一天剛好是他的生日。

“對啊,今天是七夕,七夕情人節。”小林笑吟吟地說,然後回頭跟其他人一起分享巧克力。

蔣舟同站在原地,想起臨走前路行危說晚上在外麵吃的話,難道因為今天是情人節?

他們又不是情人,為什麽要一起過情人節?

蔣舟同回到辦公室,前台女生送給他的果然也是巧克力。

一早上時間下來,蔣舟同陸陸續續收到十幾份巧克力,其中有一些是不同樓層的辦公人員送來的,蔣舟同甚至對對方一點印象都沒有。

期間,路行危發了幾條消息,問真的不能帶上他嗎。

問了好幾遍,得到同樣的答複都沒有善罷甘休。

蔣舟同坐在辦公室裏,聽外麵的編輯討論今晚在哪裏聚餐,要提前訂好位置,不然到時候肯定沒有位置。

蔣舟同思考許久,情人節對年輕人來說,應該算是一個比較有意義的日子,比起公司聚餐,她們可能更想和自己的男朋友一起過。

午休時間,蔣舟同來到辦公區域,詢問大家的意見,要不要將聚餐時間改到下周,今天讓她們和男朋友一起過。

“主編,你一點都不關心我們!”小林控訴道。

“我們壓根沒有男朋友!”

“您不知道,我們都跟您學習,將生活重心放在工作上。”

蔣舟同:“……”

“主編,你不會偷偷交了女朋友,想和女朋友一起過吧?”

“不會吧?”

“別啊,我們都沒脫單呢!別的公司都說我們是你養的魚。”

眾人哄堂大笑,蔣舟同無奈地說:“沒有,隻是問一下你們的意見,想吃什麽你們自己訂吧,公司全部報銷。”

小林問道:“吃完了可以一起去玩嗎?反正明天不用上班。”

蔣舟同點頭,“可以。”

“那我再訂一個KTV。”

“好。”

蔣舟同離開辦公室下樓吃午飯,路行危又發來兩條消息,大有不到黃河心不死的打算。

蔣舟同回複:“不行,今晚聚餐之後還有活動。”

十月:“還有什麽活動?聚餐我不能去,活動我還不能去嗎?”

蔣舟同倒不是非不讓他去,主要是他公司這群小編輯很迷路行危,如果被認出來會很麻煩。

蔣舟同:“不能。”

他斬釘截鐵地回複之後,路行危沒有再發消息過來。

蔣舟同沒想太多,吃完飯去隔壁商場逛了一下,買了一些巧克力當做回禮。

回到公司後,他把巧克力送還給了其他人。

周五工作量不多,還沒到下班時間,一行人就離開公司,打車前往吃飯的地方。

來到樓下後,馬路邊上停著一輛炫酷的藍色瑪莎拉蒂,引起來往路人的圍觀。

“臥槽!豪車!”

“哪個老板開來的?太高調了吧。”

“接女朋友下班?”

幾個編輯湊在一起說悄悄話,蔣舟同走在她們後麵,漫不經心地往車的方向看了一眼。

“車主是個女生!”

“好漂亮!”

“她那個包真的假的?”

“廢話!人家都開瑪莎拉蒂了,還背一個假包?”

一個打扮時尚的女人坐進車裏,戴著一副墨鏡,蔣舟同有點近視,平常上班都戴著眼鏡,這時候有點看不清楚,但也沒有放在心上。

一行人打了幾輛車前往聚餐地點,蔣舟同坐在最後一輛。

那輛瑪莎拉蒂直到他們離開前,都一直停在路邊。

見前方那群人終於離開,車裏的女人取下墨鏡,露出漂亮的臉蛋,左邊耳朵戴著一隻耳機,在打電話。

“路哥,我千裏迢迢來找你過情人節,你就讓我當間諜跟蹤蔣舟同?”

“話說蔣舟同福氣不小啊,一整個公司,就他一個男的。這要是換成我,公司裏全是帥哥,我做夢都能笑醒。”

電話那端不知說了什麽,女人撇下嘴角,“知道了。”

隨後,她驅車跟上了最後離開的那輛車。

半個小時後,一行人到達聚餐地點。

林嬌跟著他們來到餐廳,將車停在路邊,等路行危趕過來。

不多時,路行危從一輛出租車裏走下來。

他穿著一身黑,兩手插在褲兜裏,臉色臭得不行,跟誰欠了他八百萬似的。

林嬌點燃一根煙,靠在車門上看著路行危朝自己走過來。

她看著路行危的眼神非常複雜,從小到大,路行危是她見過最好看的人,也是他們這個圈子裏最亮眼的人。

即使無數人恨不得往他身上貼,也沒有得到他的半分青睞。

與其說路行危被保護得太好不懂情愛,不如說他對情愛壓根不感興趣,他不會對任何人產生欲望。

圈子裏所有人都認為,他以後會聽從父母的安排,選一個還算不錯的女人作為聯姻對象,而林嬌覺得,如果蔣舟同沒有出現,最終路行危選擇的妻子會是自己。

路行危走到車旁,刀削般的五官透著顯而易見的不滿,沒有許久不見的寒暄,他用腳踢了踢車門,語氣煩躁,開口便問:

“蔣舟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