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們的圈子裏麵, 路行危是如眾星捧月一般的存在。

他們習慣了路行危的任性和我行我素,並且願意、喜歡和他交朋友。

因為在某些方麵,路行危就是一個孩子, 他偶爾的壞, 就像是熊孩子不痛不癢的惡作劇,不會給人帶來太大的傷害。

林嬌吸了口煙, 指向路邊的一家餐廳, 說:“在二樓呢。”

路行危嫌惡地揮開飄過來的煙味, 站遠一些, 他從來不抽煙,尼古丁的味道非常難聞,而且, 蔣舟同不喜歡這個味道,以前和他在一起的時候,路行危身上沾有煙味, 他都不會和路行危親近。

林嬌眯起眸子看著他, 問道:“你不上去找他?”

路行危搖頭, 說:“他會生氣。”

林嬌神色怔了一瞬, 旋即失笑, “你還會怕別人生氣?”

路行危身處的位置太高, 他身邊的所有人都在盡全力討他歡心,他從來不會在意其他人的情緒。

“廢話。”路行危沒好氣地說。

“那你還來幹什麽?”

路行危沒吭聲, 誰知道蔣舟同公司裏就他一個男的,他能不過來嗎?

一群小姑娘七夕不和男朋友一起過節, 在這裏和蔣舟同聚餐, 誰知道她們是不是有什麽見不得人的心思。

路行危的情緒全部寫在臉上, 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麽。

林嬌掐滅手中的煙, 問道:“你還沒想清楚自己為什麽來找蔣舟同?”

路行危一顆心都拴在餐廳裏,眼睛恨不得把二樓窗戶望穿,隨口應道:“沒有。”

林嬌不知道自己怎麽想的,突然說:“想不清楚就回去吧,我名下房產多,你想住多久都可以,路叔他們不會找到你。”

路行危終於將半分注意力轉移到林嬌身上,“你來找我就是想說幾句風涼話?”

林嬌:“……”

“我他媽來找你過節的!”

路行危麵露不解,“你這麽閑不去找你男朋友?”

林嬌白了他一眼,“沒有男朋友,所以來找你。”

“情人節你來找我過?”

林嬌恨得牙癢癢,咬牙切齒道:“那你為什麽要來找蔣舟同過?”

“我樂意。”

“老娘也樂意!”

路行危不關心她過來的原因,雙眼依舊看著二樓的餐廳,可惜始終看不到蔣舟同的身影,“那你別耽誤我事兒,也別讓蔣舟同看到。”

“憑什麽?老娘現在就上去跟他打聲招呼!”林嬌氣急敗壞,用力打開車門,結果輕鬆被路行危一腳踹上車門。

路行危臉色發沉,“要搗亂就給我回去。”

林嬌被震得手麻,瞪了路行危一眼,“我好歹也是個女的,憐香惜玉你懂不懂?”

“不懂。”路行危理直氣壯,“你練的七年跆拳道練狗肚子去了?”

林嬌:“……”

她就納悶了,就路行危這個臭脾氣,蔣舟同當初為什麽會喜歡他?

“你跟蔣舟同在一起也這麽粗魯?”

說起這個,路行危表情變得洋洋得意,說:“當然沒有,我在他麵前特別懂事,他以前跟我在一起都不笑,現在越來越愛笑了。”

林嬌看著他的表情,心情變得十分複雜,一方麵嫉妒蔣舟同在他心裏的地位,一方麵不想看到路行危這麽高興,所以她冷哼一聲,說:“是嗎?我發現他挺愛笑的啊,和他公司裏的女員工聊得特別開心。”

路行危的表情瞬間沉了下來,變臉的速度令人咋舌。

“漂亮嗎?”

“啊,都挺漂亮的。”

路行危呼吸一滯,這還怎麽坐得住,蔣舟同就喜歡長得好看的!

“你要去哪裏?不怕他生氣了?”見他抬腿就往餐廳方向走,林嬌趕緊把人叫住。

路行危臭著一張臉,“我去吃飯,又不是去找他,他憑什麽生氣?”

林嬌看著他風風火火的背影,心想這哪裏想去吃飯,明明就是去捉奸的。

她在心裏罵了一句,拔下車鑰匙跟了上去。

“你等等我,去晚兩分鍾蔣舟同跑不了。”

路行危沒吭聲,繼續往前走。

走到二樓拐角處,走在前麵的路行危突然往後撤了兩步,一下躲到林嬌身後,躬身藏在他背後,低聲說:“噓!蔣舟同在門口。”

林嬌:“……”

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嗎?

路行危躲得太匆忙,沒顧上形象問題,一米八幾的大男人鬼鬼祟祟躲在女人身後,兩人從穿著氣質上看又不像普通人,來往路過的人不免多看兩眼。

林嬌沒遇到過這樣的窘境,有點不好意思,路行危倒好,壓根不在乎周圍人視線,探頭去看餐廳門口的蔣舟同。

餐廳門口就是櫃台,蔣舟同和一個女生在討論加個什麽菜。

兩人一個長相帥氣,一個長相甜美,怎麽看怎麽登對。

林嬌隱約聽見路行危氣得磨牙的聲音。

有毛病,人家隻是站在一起,還沒發生什麽,真要是發生什麽,估計他還得上去揍人。

“兩位可以試一下我們的情侶套餐。”服務員道。

蔣舟同問道:“情侶套餐裏有什麽菜?”

服務員為他們介紹,最終蔣舟同選擇添加一份情侶套餐,和女生一起回了包間。

“走了。”林嬌提醒道。

路行危臉黑得跟鍋底似的,一群同事聚餐為什麽要吃情侶套餐?換成別的套餐不可以嗎?

路行危站著身體,一言不發越過林嬌走上了樓梯,來到櫃台前。

林嬌惡狠狠地瞪視著他的背影,路狗逼這該死的我行我素,根本一點都沒有變,她就是瘋了、就是有病,才大老遠的來這裏供他趨勢,和他一起鬼鬼祟祟跟蹤蔣舟同。

“請問兩位有預訂嗎?”前台服務員問道。

“沒有。”路行危道,他扭頭往蔣舟同離開的方向看了一眼,早就已經沒有人了,不知道他進了哪個包廂。

“好的,我們這邊正好剩了兩個情侶專座……”

服務員話音未落,路行危扭過頭眼神幽幽地看著她,“我們像情侶嗎?”

服務員一臉懵逼,“像……”

“我們又不是情侶坐什麽情侶專座?”路行危聲音酸得滴水了,“沒有什麽朋友專座、‘同事’專座?”

服務員:“……”

“有、有朋友專座,兩位點餐吧。我們這裏有情侶套餐……哦不,是朋友套餐。”

路行危看著菜單上四個紅字加粗的大字“情侶套餐”,默了默。

服務員不動聲色地把菜單收了回去,“從現在開始是朋友套餐。”

路行危別開頭道:“我對套餐過敏,你點。”

他往旁邊退開一步,讓林嬌走上來。

餐廳裏坐著不少情侶,其中不時就有幾道目光向路行危二人看過來。

路行危眼神在人群裏尋找,依舊沒看到蔣舟同。

林嬌點完餐,兩人被服務員帶到一個“朋友專座”。

“你又怕被他看見,又非要上來,到底怎麽想的?”林嬌不解地問。

路行危環抱雙臂靠在椅子上,臉色臭得不行,服務員還以為他們是鬧分手的情侶,來送餐都戰戰兢兢的。

“不知道。”路行危道。

他想做什麽事情本來就不需要理由,想做就做了。

路行危切下一塊牛排,難吃。

蔣舟同坐在餐桌上,有點心不在焉。

“主編,想什麽呢?喝一杯!”

蔣舟同回過神來,拿起杯子跟她們碰了一下。

他心中隱約有點不安,剛才在櫃台點餐的時候,恍惚間看到了一個身形和路行危很像的人,不知道他是不是看錯了。

酒過三巡,小林提議再去點些酒來,蔣舟同想順便出去透透氣,就自告奮勇地離開了包間。

他拉開包間的門,突然在正對的方向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他怔愣片刻,擰起眉頭正要細看時,那人猛地轉過身麵對窗戶,留給他一個後腦勺。

發現那人對麵還坐著一個女生的時候,蔣舟同鬆了口氣,差點以為是路行危跟過來了,但是路行危在這裏應該沒有什麽認識的人,應該是巧合吧。

蔣舟同沒有多想,轉身走向櫃台。

路行危用手擋著臉,低聲問道:“走了嗎?”

林嬌懨懨地點頭,“走了。”

她百無聊賴地戳著盤子裏的食物,他們平時吃的東西比這精致多了,根本吃不下去。

她大老遠過來想跟路行危過個節,結果對方跟她一起玩碟中諜。

“你來都來了,就去打個招呼吧,這樣躲躲藏藏也不是一回事。”林嬌歎息道。

路行危煩躁地抓了把頭發,語氣帶著一點控訴,“蔣舟同不讓我來,看到我他肯定會生氣。”

“你惹他生氣的時間還少嗎?”

路行危不滿抬頭,“你知道什麽?”

“我不用想也知道。”

林嬌無奈地說:“他和同事一起聚餐,你偷偷摸摸跟上來,是我我肯定也會生氣,反正待在這裏也沒有用,我們去其他地方玩兒吧?我開這麽久的車過來,你就讓我陪你在這兒坐著?”

路行危搖頭,“你自己去吧,我把卡給你。”

林嬌愣住,眼眶逐漸紅了起來,“你覺得我大老遠過來,就是想在這裏花你的錢自己去玩兒?你就這麽狠心?”

路行危看著她紅通通的眼睛,自己心裏也十分不舒服,“我能有蔣舟同狠心?收回去,我不吃你這套。”

他求了一天,蔣舟同無動於衷,他都把遊樂場的門票買好了。

林嬌:“……”

我他媽跟你說圍魏救趙,你跟我說焚書坑儒?

媽的,她就不該奢求路狗逼有共情能力。

林嬌白了他一眼,“活該。”

路行危歎息一聲,抬起頭來,餘光中看到左側有一道身影,下意識看了過去。

蔣舟同站在包間門口,身形一動不動,看著路行危的方向。

他一回頭,兩個人的視線撞到了一起。

路行危:“……”

路行危神經繃起,眼神對視一瞬間,就心虛地移開視線,哪還有在林嬌麵前理直氣壯的樣子。

“林嬌,你非來這個地方幹什麽?”路行危反應過來第一時間甩鍋給林嬌。

林嬌怒目圓睜,惡狠狠地瞪著他。

蔣舟同看著坐在一起的兩人,一模一樣的亮眼,看上去相當般配,他們才應該是一個世界的人。

看到路行危和林嬌的時候,蔣舟同下意識是想離開的,可是他還沒來得及打開門,就被路行危發現了。

現在這種情況,他如果直接離開,就有點失禮了。

蔣舟同歎了口氣,走上前,跟兩人打招呼。

路行危心虛,怕蔣舟同問他們為什麽會在這裏。

林嬌大方地朝蔣舟同招了招手,說:“好巧,沒想到你也在這裏,和女朋友一起嗎?”

路行危一下扭過頭來,直勾勾看著蔣舟同的臉。

蔣舟同垂眸一笑,說:“不是,和同事聚餐。”

林嬌不解道:“七夕節公司聚餐嗎?”

“嗯,正好大家都有空。”

他走近後跟林嬌聊了幾句,眼神始終沒有看向路行危。

其實他跟林嬌不算熟,見過幾麵,交談的時間不多,但是他知道對方一直喜歡路行危,如果當初自己沒有出現,他們倆應該會在家人朋友的祝福下順理成章地在一起。

不過,現在他們的關係,說不定已經走到一起了。

“這家餐廳的菜品你們應該吃不慣,前麵有一家還不錯的西餐廳,應該符合你們的口味。”蔣舟同道。

路行危用叉子插起一塊牛排,送進嘴裏,“誰說我吃不慣?我就喜歡吃這家牛排。”

蔣舟同掃了他一眼,說:“出來約會,不應該隻挑選自己喜歡的地方,也應該適當地詢問女士的意見。”

路行危皺眉,將口中難以下咽的牛排吃了進去,說:“我跟她不是在約會。”

林嬌神情有些尷尬,笑了笑,沒說話。

路行危又道:“我跟她坐的是朋友專座,吃的是……朋友套餐,你別誤會。”

蔣舟同神色淡淡,透著幾分漫不經心,“你們慢慢吃,我先回去了。”

路行危立刻抓住他的手,“你今晚什麽時候回家?我等你。”

“應該比較晚,你先安頓好林小姐。”蔣舟同朝他點頭,隨後將手抽了出來,徑直回到了包間。

路行危看著他的背影臉色陰沉,胸膛裏像壓著什麽東西喘不過氣來,他感覺蔣舟同沒生氣,但是心裏莫名覺得窩火,他討厭蔣舟同麵對他漠不關心的樣子,讓他有種蔣舟同根本沒把他放在眼裏的感覺。

“怎麽了?蔣舟同應該沒有生氣。”

見他臉色難看,林嬌小心翼翼問道。

路行危沒說話,重新切了一塊牛排。

林嬌又問:“那我們……還等嗎?”

良久,路行危點頭,“嗯,你要是累了回酒店去吧。”

“我倒是不累,你留在這裏想幹什麽?”

路行危握著叉子的手指非常用力,隱隱都有點變形了,“等他吃完。”

林嬌神色逐漸變得複雜,“路哥,你真的不知道自己來找蔣舟同原因嗎?”

路行危臉上沒什麽表情,把製作粗糙的牛排切塊放進嘴裏,半晌,說:“知道又怎麽樣。”

牛排品質不好,煎得熟度也不好,跟他曾經吃過的根本沒法比,甚至有種形同嚼蠟的感覺。

可是那又怎麽樣?不適合、難以下咽,他還不是照樣吃下去了?

他可以改變,會讓自己改變。

回到包間後,蔣舟同心不在焉,他不知道自己在亂想些什麽,腦子裏總是浮現路行危和林嬌坐在一起的畫麵。

他們是可以同頻共振的,從小的生活、接觸的圈子一模一樣,就連身上的氣質,也是有些類似的。

“主編,吃飽了嗎?”小林碰了碰蔣舟同的胳膊。

他回過神來,點頭,“吃飽了。”

小林道:“那我們去樓上的ktv吧?”

“好。”

一行人收拾東西起身離開,蔣舟同走在最後一個,實習編輯小宋正在和他聊今天收到了一封投稿,劇情有多離譜怎麽怎麽樣,蔣舟同聽著,其實不太能思考她說的具體是什麽,還是禮貌地回應著。

走出包間,餘光發現路行危兩人還沒走。

蔣舟同不想打擾他們,也不想給自己添不愉快,假裝沒有發現,低聲和小宋交談。

路行危看著走在隊伍最後的兩個人,眼裏快冒出火星子了,眼睛死死盯著蔣舟同,他不信對方沒有發現他還沒有離開,可是蔣舟同直到離開都沒有往他所在的方向看一眼。

“服務員買單。”

路行危突然喊住路過了一位服務員,聲線刻意拔高了許多。

路行危知道自己的行為很幼稚,但是他不甘心,他想吸引蔣舟同的注意,想讓他看著自己,可是哪怕他搞出這麽大的動靜,蔣舟同依舊在和身邊的女生聊天,壓根沒把任何一個眼神分給他。

那一瞬間,路行危感覺有一簇火焰從胸膛瞬間燒到了頭頂。

他臉色沉得嚇人,突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大步流星地走向門口,徑直擦過蔣舟同的肩膀,離開了餐廳。

他強忍著脾氣沒有讓自己直接把蔣舟同從人群中抓出來,臨走前故意撞了下蔣舟同的肩膀,告訴他自己生氣了,不好哄的那種。

蔣舟同被撞得歪了下身形,擰眉看過去,就看到路行危怒氣衝衝的背影,跟馬上就要炸了似的。

這人剛才不還好好的嗎?突然又發什麽脾氣?

“主編,你認識嗎?”小宋好奇地問。

蔣舟同看著他的背影,一時間沒有應答。

“那位客人啊,長得真帥,但是脾氣挺怪的,非要跟我計較情侶不情侶的事情,可能和他女朋友鬧別扭了。”

結賬時,前台服務員對他們說。

“有錢人吧,看那身穿著就知道。”

“我看他還挺眼熟的,說不定是什麽小明星呢。”

蔣舟同怕她們扯到路行危身上,上前打斷了他們的談話,“結賬吧。”

服務員給他們結了賬,一行人坐電梯高高興興上了七樓的ktv。

“結賬。”林嬌走到櫃台前,敲了敲櫃台。

“好的。”

進入提前訂好的包廂,蔣舟同安靜地坐在沙發裏,看她們玩鬧。

蔣舟同不太喜歡這種吵鬧的地方,平時也不會k歌,聽的比較少。

他拿出手機看了看時間,還沒到八點。

他情不自禁地點開微信,指尖懸空停在路行危的頭像前,上麵的對話還停留在自己拒絕他的那一條。

林嬌來這裏找他,應該不是巧合,她應該是願意收留路行危的,路行危……跟她一起,才能享受到以前的生活,他說不定會和林嬌一起離開。

這樣也挺好的。

可是,他為什麽會生氣?

林嬌說什麽話惹他生氣了?這不應該,林嬌很了解他的脾氣,平常都會避免惹他生氣。

ktv裏吵鬧非常,等蔣舟同意識到自己滿腦子都是路行危的時候,他突然有種自我厭惡,他極其討厭這種被路行危占據大腦的狀態,不想再被對方牽動情緒。

“我去個洗手間。”蔣舟同對旁邊的小宋說。

小宋道:“我剛才出去,洗手間好像在維修。”

“嗯,我去洗手。”

蔣舟同離開包廂,震耳欲聾的聲音終於弱了幾分,他舒了一口氣,走到洗手間的時候,男洗手間門前放著一個“正在維修”的牌子。

蔣舟同來到中間的盥洗池區域,打開水龍頭彎下腰,冷水打濕雙手,讓他昏沉的大腦終於清醒了些,他喘了口氣,關上水龍頭。

靠近男洗手間的牆上放著擦手紙,他走進扯了一張擦手紙,眼神往下落了一瞬,突然,門內憑空伸出一隻手來,鉗住他的手臂,將他往裏一拽,撞翻了維修的牌子,蔣舟同毫無防備,眼前一花,就被拽進了洗手間內,還沒看清發生什麽,身後的門已經被人一腳踹上,發出一聲巨響。

聲音在吵鬧的ktv裏無人察覺。

“玩得開心嗎。”

耳邊突然響起一道陰森森的聲音。

蔣舟同皺緊眉頭,回頭一看,門前站著一個麵色不善的路行危。

“你怎麽在這裏?”

路行危大概是氣瘋了,索性破罐子破摔,“看不出來嗎?我一直在跟蹤你。”

“跟蹤我?”蔣舟同狐疑地看著他。

“是,從你公司樓底下,一直到這裏,我都在跟蹤你。我就想看看,你到底為什麽不帶我一起。現在我知道了,你喜歡的人在你們公司吧?你怕帶上我壞事?”路行危冷嘲熱諷地說,眼神快把蔣舟同身上盯一個洞出來了,反正事情已經這樣,他不怕蔣舟同會生氣。

蔣舟同沒生氣,他有點想笑,特別是看到路行危憤憤不平的表情。

“你還笑?”路行危難以置信地看著他,自己馬上就要氣炸了,這人居然還在笑?

蔣舟同突然想起什麽,說:“之前在公司樓下的那輛瑪莎拉蒂是林小姐的?”

路行危理直氣壯,“是啊,我讓她幫我跟蹤你。”

“你專門讓她來這裏跟蹤我?”

“不是,她來找我過七夕,我哪有閑工夫陪她。”

蔣舟同真的快被他逗笑了,“所以你就讓人家幫你做眼線?”

路行危擰緊眉頭,“你能不能尊重一下我?我現在很生氣。我跟蹤你你就不生氣嗎?”

蔣舟同抿唇,“你能幹出這種事我並不覺得奇怪。”

路行危眨了眨眼睛,“所以你不生氣?”

“犯不著。”

路行危一喜,“那我能不能跟你一起回去?”

“不能。”蔣舟同毫不猶豫回絕,又問:“林小姐呢?”

路行危道:“我讓她回酒店了。”

“你也回去吧。”

“等一下。”眼看著蔣舟同要拉門離開,路行危一步擋在他麵前。

蔣舟同疑惑,“你還有事?”

路行危皺著張臉,“你先等我緩緩,你的反應跟我想得不大一樣,我抓你進來是要幹什麽?”

蔣舟同反問:“你問我?”

路行危蹙眉,“那你等我捋捋。”

路行危不著痕跡地擋住門,眼神不時往蔣舟同臉上瞟。

蔣舟同不跟他一起過七夕,他覺得特別生氣;

可是,沒有規定七夕必須得和他這個“朋友”一起過。

蔣舟同公司就他一個男的,他心裏特別不安;

可是,回頭想想又好像沒有理由。

蔣舟同跟別人吃情侶套餐,他特別煩……他就該煩,又不是情侶吃什麽情侶套餐?

蔣舟同還跟別人聊得這麽開心,看見自己愛搭不理,臨走前看都不看自己一眼……

所以,他把蔣舟同拉進來,是要什麽?

蔣舟同站在原地,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你和她們……沒什麽吧?”路行危遲疑問道。

“跟你有關係?”

“我就問問,不行啊?”

蔣舟同撇下嘴角,“同事。”

路行危:“……”

“哦。”

他要問什麽來著?

他到底因為什麽生氣來著?

把蔣舟同堵在洗手間要幹什麽來著?

完了,蔣舟同出乎意料的反應把他CPU幹廢了。

“沒別的事我先回去了。”蔣舟同走到門前,一把將路行危揮開。

後者堵在門前紋絲不動,滿臉的疑惑和迷茫。

不是,他來這裏到底要幹什麽?

“你還要幹什麽?”蔣舟同有點不耐煩了。

路行危抿了下唇,“我來跟蹤你你真的不生氣?”

蔣舟同深吸一口氣,“如果每一件事我都要跟你生氣,我遲早會被你氣死。”

“喂!”路行危不滿地看他一眼,“不用這麽說吧?我最近表現不是挺好的嗎。”

“讓開,有什麽話回家再說。”蔣舟同又推了他一下,路行危往旁邊讓了一步,等蔣舟同拉開門的時候,他突然抓住他的手。

路行危狐疑道:“你真沒生氣?看到林嬌也沒生氣?”

蔣舟同扯了下嘴角,說:“我沒理由生氣,放開。”

路行危沒有強留,鬆開手讓蔣舟同走了出去。

他滿臉疑惑地看著他的背影,半晌才反應過來,“不對,他應該生氣啊……”

他不生氣,不就是不在乎我嗎。

從衛生間回來之後,蔣舟同心情莫名好了許多,想起路行危一臉困惑的蠢樣,他就覺得好笑,這人空有一身蠻力,說不定被蔣舟同拉去賣了腦子也轉不過彎來。

在ktv陪她們玩到將近淩晨,被灌了幾杯酒,一行人終於盡興而歸。

從樓上下來,剛走到路邊,一輛騷包的瑪莎拉蒂打著雙閃停在蔣舟同麵前。

深藍色的外觀在夜色下泛著幽藍的光,敞篷車內,駕駛位上坐著一個五官精致到極致的男人,他一隻手握著方向盤,一隻手慵懶地搭在車門上,漫不經心地朝蔣舟同看了過去。

“玩兒得這麽晚?等你三小時了。”

蔣舟同擰眉看了他一眼,這人就不知道低調是什麽嗎?

“你怎麽還沒回去?”蔣舟同問道。

路行危淡淡道:“沒帶鑰匙。”

隨後,他看向蔣舟同身邊的一行人,朝她們招了招手,“你們好,我是舟同的朋友,等他一起回家。”

眾人驚訝地看著他們,所以說網上的流傳是真的?長得好看的隻跟長得好看的一起玩?

“你好!”

“這車好眼熟啊,今天在公司樓下的也是你嗎?”

路行危點了下頭,說:“是啊。”

“那要不……主編,你們先回去吧?我們自己打車回去就可以了。”

蔣舟同正想搖頭,路行危搶在他前麵開口,笑說:“怎麽能丟下女士先走呢?等你們打到車之後,我們再走。”

說完,他還衝蔣舟同眨了下眼睛,身邊立刻響起幾道抽氣聲。

蔣舟同麵無表情地看著他,不知道他想整什麽幺蛾子,但是天色太晚了,他不能丟下幾個女生先離開,就點了下頭,說:“先打車吧。”

“我打了,幾分鍾就到了。”

“我也打了。”

路行危打開車門,邁著大長腿跨了下來,走到蔣舟同身邊,親昵地勾住他的肩膀,蔣舟同用手肘撞了他一下,人家跟沒感覺到似的,笑容不改。

“今天是七夕,蔣舟同讓你們來聚餐,是不是特別討厭?”路行危半個身子的重量壓在蔣舟同身上,越過他跟其他人說話。

路行危雖然私底下我行我素,但是以前需要在不同的場合和不同的人打交道,最基本的社交禮儀還是有的,想要裝出一副紳士的樣子,對他來說並不難,隻是平時懶得裝而已。

不得不說,路行危配上這身皮囊,的確是極具蠱惑性的。

他們初相識的時候,蔣舟同也沒想到他私底下這麽無所顧忌。

“沒有啦,我們都沒有男朋友,不過七夕。”

路行危笑了笑,“都單身嗎?蔣舟同也單身?”

“是啊,咱們公司都是單身狗。”

“我們單身還情有可原,主編不應該啊,他長得這麽帥,又細心,對我們可好了,咱們大廈裏好多小姑娘暗戀他,今天巧克力都收到手軟。”

路行危牙尖有點癢,磋磨著牙齒,帶著點咬牙切齒的意味,“是嗎?他可真受歡迎。”

“當然了!”

“可惜呀,主編對這些情情愛愛不感興趣。”

是不感興趣,還是對普通人不感興趣?

他可還記得,蔣舟同有個喜歡的人呢。

蔣舟同不想聽他們繼續說下去,悄悄踢了下路行危的腿,示意他適可而止,對方跟沒感覺到似的,摟著他的手越來越緊,蔣舟同不得不往他懷裏陷了幾分,他本來喝了酒,腦袋就有點暈,被他這麽強硬地箍在身邊,頓時有種天旋地轉的感覺。

“我聽說他有一個喜歡的人,你們知道是誰嗎?”路行危眼神看向眾人。

眾人一臉疑惑,“主編有喜歡的人?真的假的?”

路行危詫異道:“你們不知道嗎?”

“路行危!”蔣舟同有點生氣了,以他的性格,是不太願意在人前讓路行危難堪的,但對方好像有點得寸進尺了。

“知道了又能怎麽樣?”

蔣舟同平時雖然不苟言笑,但說話的語氣並不算嚴厲,所以當他語氣重一點的時候,就代表他可能真的生氣了。

其他人緘默不言,假裝沒聽見。

路行危繃著唇線,知道了又能怎麽樣?

如果知道蔣舟同喜歡的人是誰,他就……他就……

他好像確實不能怎麽樣。

他能讓蔣舟同不喜歡對方?還是跟對方說一些蔣舟同的壞話從而避免他們互相喜歡?

可是這怎麽可能!

蔣舟同有哪裏不好嗎?蔣舟同喜歡的人肯定也會喜歡他。

算了,他還是不要知道了。

路行危的情緒突然變得低落,將其他人陸陸續續送上車,蔣舟同叮囑她們到家之後在工作群裏報平安,就轉身回到車旁。

路行危先一步坐進車裏,冷著臉看向前方,等蔣舟同走近之後也沒看他一眼。

“上車。”路行危道。

蔣舟同繞到另一邊,打開副駕駛車門坐了進去,他本來想坐後麵,但是感覺不太好。

路行危一言不發地啟動車輛,引擎的響聲在空曠寂靜的大街中回**,冷風吹得蔣舟同腦袋疼,酒勁一下子上頭了。

路行危繞來繞去跑了好幾條街,突然一個帥氣的甩尾,將車停在一個港口。

深夜的港口空無一人,幾盞路燈隱約照亮周圍,些許微光灑在不遠處的海麵,波光粼粼。

路行危熄滅引擎,關掉遠光燈,無邊無際的黑暗籠罩上來,疾風吹得耳邊嗡嗡作響,臉頰麻木。

蔣舟同被吹得有懵,再加上在ktv裏被她們灌了兩杯酒,這會兒酒勁上頭,一時間有點雲裏霧裏。

“你來這裏幹什麽?”蔣舟同迷茫地問。

路行危臉色冷硬,看著前方幽黑的長路,借著微光,看清腕間的表,已經過了淩晨十二點。

“你喜歡的人我為什麽不能知道是誰?”

半晌,路行危冷冷地問。

蔣舟同沒想到他還在糾結這個問題,他沒什麽喜歡的人,當初麵對路行危之所以這麽說,隻是想傳遞一個信息,他們以前的事情,在蔣舟同這裏已經徹底過去了。

蔣舟同沒有回答,反問道:“你為什麽要知道我喜歡的人是誰。”

“為什麽。”路行危低低重複這幾個看似沒有感情的字,慢慢轉頭看向蔣舟同。

夜晚的風吹起他的頭發,淩亂地飄揚,光線太黑暗,蔣舟同隻看見他的眼裏閃爍著令人心碎的水光。

“你不是比我聰明、比我懂得多嗎?你不知道我為什麽想知道你喜歡的人是誰?”路行危的聲音有點沉,還有點感冒過後的沙啞。

蔣舟同對上他的目光,張了張口,欲言又止,不知道應該說什麽。

“還是你覺得我會拆散你們?會耽誤你和喜歡的人在一起?”

蔣舟同垂下眼簾,避開他的視線,反問:“你不會嗎?”

路行危一愣,臉上出現一抹和平常完全不同的狠厲,“對,你說得沒錯,我會。”

即使路行危在心裏告誡過自己,對待蔣舟同不能用他對待別人的方式,可是一想到蔣舟同會和別人在一起,他就恨不得撕了對方,他在蔣舟同麵前裝得再無辜、再普通,可他骨子裏就是惡劣的。

他想了半年,他釋懷不了,憑什麽蔣舟同走得幹幹脆脆轉眼就可以喜歡上別人,憑什麽自己要像個傻逼似的被他扔在原來的地方,去思考他們到底哪裏不合適,還是說這隻是蔣舟同不喜歡他的借口。

他現在找到原因了,蔣舟同說的不是借口,無論從哪方麵來說,他們的確不合適,可是……不能改改嗎?他可以改,那蔣舟同……不能改改吧?不能嚐試接受自己嗎?

“那就沒什麽可說的。”蔣舟同偏過頭,用一種漠然的口氣說。

路行危最討厭他用這樣的語氣說話,因為好像就隻有他自己在氣急敗壞,蔣舟同壓根一點都不在乎。

他雙手猛地砸向方向盤,煩躁地抓亂自己的頭發,“我說了我能改、我會改!我跟以前不一樣了!”

“我他媽就想試試,我就想知道你到底喜歡她什麽,我想向她學習,我就想……”

路行危的聲音變得有幾分哽咽。

“我就想,如果我變了,我跟她一樣了,你是不是就能重新喜歡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