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久沒有回複這條微信,退出了他們兩人的聊天框,查看起了其它消息。
季久回到家吃了點東西,稍稍補了點妝,休息了一會兒便出發去找安珂了。
季久猜安珂這兩天的工作應該很多,她見到她的時候她的臉上還帶著濃妝,一臉倦容。
安珂禮貌地和季久打了聲招呼後,導演喊了哢之後,兩人立刻開始了拍攝。
安珂很高興季久這次能夠選擇跟她一組,同時也和高興她選擇了《古嗒可一家》這個本子。
“但是我其實沒有怎麽演過喜劇,所以有點不知道怎麽演。”安珂看著劇本,苦惱地對季久說。
“我也沒有怎麽演過喜劇。”季久說。
“季久姐你沒有演過喜劇嗎?”安珂瞪著眼睛,驚訝地說。
“以前演過一兩次,但是沒有幾個導演找我演喜劇呢。”季久看著鏡頭做了個苦兮兮地表情,“我正好趁著這個機會,各位導演、製片人,要是有什麽好的劇本的話,請看一下我,謝謝。”
安珂被季久逗得捂著嘴直笑,也湊到她的身邊,說,“也請看一下我,謝謝。我的工作郵箱地址在這邊——”她說著伸手比劃了一下自己的左手邊。
季久微微揚起頭,捂著嘴笑了起來。
開了個簡單的玩笑,氣氛也輕鬆了下來,季久也不想再耽擱,立刻和安珂聊起了正事,問她更想演姐姐還是更想演妹妹。
“妹妹的話,這個角色和你的年齡應該更相仿一點,你比較容易從她的身上找到自己的影子,更容易和她共情。”季久看著劇本說,“姐姐的話,這個角色應該更有發揮的空間。”
這是季久的真心話。
妹妹這個角色是這部作品的主要角色,年輕、有活力,如果演不好很容易讓覺得尷尬或做作。
而姐姐果可貝則更有深度些,尤其是在這場戲裏,她多年來所有的忍耐、痛苦和委屈都將爆發,但同時她本性裏的善良、克製和對妹妹的愛依舊壓製著她。表演這個角色不難,但最好多多設計些小動作,讓這個角色看起來更加真實,讓人更加容易與她共情。
“其實我比較想演古嗒可這個角色。”安珂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攝像頭,有些為難地說。
“那我就演果可貝好了。”季久立刻說,“正好,我年齡也比你大,這樣更貼切原作。”
分配好角色之後,季久立刻和安珂看起了劇本,並開始對戲。
安珂的台詞功底還算不錯,雖然還有很大的進步的空間,但在同輩裏已經算是很不錯的了,至少發音都很準備,停頓的也不錯,不會讓人覺得口齒不清。
這場戲的台詞不是很多,而且內容都很簡短且日常化,讓人容易記住。
真正地重頭戲在於季久那個角色.情緒爆發,對妹妹說出,“我真的受夠你了。這十六年來我真的忍夠你了,我討厭死你了!你去死吧!”這一段了。
季久記得自己以前曾經在網上看到過很多人對原作裏這一段的評價——果可貝有點太過分了,這話說的太重、太傷人了。
但她自己卻不這樣認為。她感覺自己是能夠理解果可貝的。
——果可貝聰明、好強,乖巧,被認為什麽都不用擔心,也沒有人會特別的關注、照顧她,自然而然地就被忽視了。
——她生性善良、懂事,愛著父母和妹妹,哪怕她覺得他們並沒有那麽愛她,也依舊愛著他們。
——她自己照顧自己,消化自己的情緒,可是即使她再厲害,積滿水的瓶子終將會漏水,常年累積下來的委屈和壓力終究會爆發,在無意識中發泄出的狠話往往最傷人。
“我討厭你。”季久讀出劇本裏的台詞,突然覺得自己地喉嚨有些發緊,“我討厭你我討厭你我討厭死你了!”
你要是死掉就好了。如果不是因為你們,我就不會那麽辛苦了。季久想,冷不丁地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大跳。
對完台詞後,安珂放下劇本,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說,“感覺台詞不是很多,也挺好記的。”
“都挺日常的。”季久也說,“其實我覺得這兩個角色都沒有看起來的那麽好演。或者說,喜劇本身就不好演。”
“季久姐你那個角色挺複雜的。”安珂說。
“我覺得她是一個長期受到了忽視,一直克製著自己,很委屈的角色。”季久說,“我覺得應該會有很多觀眾能夠跟她共情。”
“剛剛對台詞的時候季久姐的聲音就有點嚇人。”安珂指著季久對著鏡頭說。
“我可能是入戲有點深了。”季久不好意思地說。
季久又和安珂商量了會兒劇本,這次的拍攝就結束了。
季久微笑著看準備起身的安珂,說,“我很期待後天和你合作。”
“是我的榮幸才是。”安珂也微笑著說。
拍攝結束後,季久立刻回了家。卸了妝、簡單地洗漱過後,她便埋頭看起了劇本。
劇本隻有薄薄的兩頁,台詞也很好記,她沒兩下就背了下來。
她輕聲呢喃著單詞,將自己代入到果可貝這個角色當眾,想象著她在那一場戲裏的情緒以及自己該用怎樣的聲音和表情去表演更好,以及要如何讓觀眾覺得她的表現是好笑的。
這就是演喜劇最難的部分——如何讓人覺得好笑。
人與人的笑點是不一樣的,喜劇的表演方式也並不是每個人都能夠get得到的。
季久不自覺地轉這筆,苦惱地自言自語著,“要不哭一下吧?或者是抽鼻子?人在哭的時候鼻涕也會出來的吧?要不在哭的時候讓鼻涕也流出來?或者這裏打架的時候,就讓安珂直接把畫打我身上,用身體卡著畫走路好了?不然,兩者結合也不錯。”
季久苦惱了好半天表演方式,最後歎了口氣,暫時放下了劇本,決定等明天和阿珂彩排看看哪種表演方式更好,然後再做決定。
她疲倦地起身去廚房給自己煮壺咖啡,在咖啡機工作的時候,她半倚在廚台上刷著手機,發現兩個小時前林嶼給她發了條微信,是兩張照片。
她點進去一看,是兩張插花和盆景的照片。
在照片的下方,還有一條文字消息:很好看吧。艾依達的助理做的。
季久點開兩張照片,放大,仔細地看著,不僅感到驚訝——確實很好看。
那兩個盆景相當精致,雖然植物很常見,但是細節卻相當到位且真實,看得出來做它的人費了多大的功夫和心思。
季久認真地回說:很好看。
林嶼很快就回了消息,說:艾依達的助理做的,這兩盆送我了。
季久是認識林嶼的造型師艾依達的。他們以前見過,還合作過幾次。
季久問:你準備放家裏?
林嶼是一個對盆栽沒有什麽了解的人。季久忍不住想,放在他的手裏未免太浪費了些。
林嶼回說:暫時吧。等我搬家了再搬到新家去。
季久微微皺起眉,擔憂地回複說:你確定你能養好?
屏幕上顯示了好幾次“正在顯示中”,但都沒有消息發過來。過了好一會兒,咖啡都煮好了,季久將咖啡壺拿下來給自己倒了一杯,又將杯子和咖啡壺放回廚台上,林嶼的回複才姍姍來遲。
林嶼問:你在工作嗎?
季久回說:沒有,在家裏。
幾秒後,林嶼那邊打來了一通語音電話。
季久猶豫了一下,接通了電話。
電話接通後,不等季久開口,立刻聽到林嶼說,“楓葉對光照的要求比較高,但是很怕強光,需要避開強光,免得灼傷了葉子,不用澆太多水,兩三天一次就行了,施肥也是,不用特別的,定量施肥就行了。我問過了。”
看得出來。季久好笑地想。
季久將整個腰都靠在廚台上,懶洋洋地問,“你怎麽突然對綠植感興趣了?”
“我今天去試禮服,正好看見了,艾依達的助理是我的粉絲,她送我了,她們之後也用不上了。”林嶼解釋說,“我覺得挺好看的,放家裏也挺好的。之後在新家弄一個類似於陽光房的房間,或者是放在書房,都挺好的。”
季久輕輕的嗯了一聲,微不可查,幾乎與鼻音無差。然後,她又說,“夏天可是會很招蚊蟲的,尤其是蚊子,很煩人。”
“隻要打死就好了吧。”林嶼說,“放在陽台上也很好,露天陽台,可以用藤蔓裝飾一下,或者用假花。”
“用假花裝飾露天陽台有點浪費了吧,而且下雨天的話會很容易褪色之類的。而且,S市雨季也很多,每年還會有那麽幾次台風,打理起來會很麻煩。”季久不自覺地皺著眉頭說,卻又立刻想起那並不是自己的房子,也無需她來打掃。
“雨季再轉移到室內就好了,不過如果要圖方便的話,還是加裝玻璃,弄成封閉式的會更好。”林嶼說,“我想把多放點盆景在書房,放在窗台上,這樣可以曬得到太陽,也不用擔心被雨淋到。”
季久又輕輕地嗯了一聲。
林嶼突然安靜了下來,好半天沒有說話。在開口時,聲音忽然變得有些小心翼翼,問道,“你喜歡這種嗎?”
季久很久都沒有回應。最後,她輕笑了一下,說,“如果是在我家的話,我應該會挺喜歡的。弄個小花園,地板可以用木質的那種,然後鋪點小石子,牆上可以裝上小燈之類的裝飾品,當然了,還有沙發或者是吊椅,讓人可以很舒服地待著。”
“或者買一個大一點的盆景也不錯。”林嶼說,“放在地上,然後旁邊再放點小的。”
季久深吸了一口氣,打開擴音,將手機放到廚台上,端起還發著熱氣的咖啡,說,“家裏綠化多了也是會很麻煩的。”
“我會盡可能的打理的。”林嶼的身影聽起來有點輕,卻很堅定,“在幼蟲階段就查殺幹淨就好了吧。”
季久突然笑了起來,饒有興趣地扭頭看著已經黑屏了的手機,問,“那要是你不在家的時候呢?”
“那就麻煩別人定期來打理好了。”林嶼說。
季久又深吸了一口氣,嗅著咖啡濃鬱的香味,薄薄的嘴唇有一下沒一下地觸碰著滾燙的咖啡,每次都在它將與嘴唇相碰的前一秒抿緊嘴唇,將咖啡杯移開。
“你的新家不是毛坯房吧?”季久問,“我記得我之前看的照片,都是裝修過的。家具自帶?”
“嗯。不過房主願意留下部分。”林嶼說。
“你準備重新裝修嗎?”季久問。
“部分吧。”林嶼說,“我不準備大規模的修改,也沒有時間。”
季久哦了一聲,微微低頭輕抿了一下咖啡,立刻被燙地張開了嘴,舌尖與薄唇皆傳來一陣疼疼痛。
她齜牙咧嘴地做了個鬼臉,放下咖啡,去冰箱裏拿了點中午徐潔凍傷的冰塊倒進咖啡杯裏,一邊說,“那要是你想要的那種陽光房或者書房的設計和房子的其他部分裝潢會不搭怎麽辦?”
“不會不兼容的。那套房子裏總能有個地方能放盆栽的。”林嶼淡淡地說。
季久挑起眉,試探性地抿了口加了冰塊的咖啡,說,“那原本的設計呢?你應該是看中那套房子現在的設計才買的吧?”
“我覺得相較於搭不搭還是住裏麵的人喜不喜歡比較重要。”林嶼說,“而且我覺得綠植放哪種設計裏都會很搭。”
明知道林嶼看不到季久還是聳了聳肩膀,說,“或許吧。”
“你在幹什麽?”林嶼換了個話題,說,“我剛剛聽到你好像倒吸了一口氣。”
“在喝咖啡。”季久說,衝著手機吐了吐舌頭,“剛剛被燙到了。”
“好歹等涼了再喝啊。”林嶼無奈地說,季久似乎還聽到他歎了口氣,“你不是的挺怕燙的嗎?”
“還不到貓舌的程度。”季久揮了揮手,“我本來在看劇本,過來煮咖啡的時候看到你的消息了。”
“這個星期的《演員挑戰者》的劇本?”林嶼問。
季久抿著咖啡嗯了一聲,有些心不在焉地說,“喜劇。”
林嶼笑了起來,卻沒有說話。手機裏傳來一陣窸窸窣窣,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說,“我記得你沒怎麽演過喜劇啊。”
“所以在苦惱啊。”季久皺著眉頭說,“要是逗樂了自己卻沒有逗樂他人就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