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景寧不知道這一切是怎麽過來的，跟著眾人一起將藍巧妙送入搶救室，然後失魂落魄地在門口等待，他手捧著腦袋，一模一樣的場景再次上演，待會兒醫生就會走出來，說藍巧妙搶救無效。
然後，一切都結束了，他在這個意識世界內所有的在乎都將化為灰燼。
嗬，嗬嗬，簡直是……
何霆瑋是陪著一起過來的，但萬景寧陷入莫大的悲傷之中，無暇顧及何霆瑋的存在。何霆瑋看著萬景寧悲傷的模樣，一時之間竟不知道如何安慰。雖然他和藍巧妙的關係是淺淺的，但總歸是一個人在自己的麵前發生意外，這一切實在是令人震驚。
何霆瑋隨即坐到萬景寧的身邊，給他遞了一張紙巾。他不善於安慰別人，但也希望萬景寧要打起精神。
萬景寧看著麵前突然出現的紙巾，怔愣住，然後抬起頭，想起藍巧妙和何霆瑋不知道嘀嘀咕咕什麽，然後就發生意外，一股憤怒湧上心頭，直接扯住何霆瑋的衣領口，暴怒地問：“你都和她說什麽了？為什麽她還是會發生這種意外！”
一下子被人攥住衣領，那窒息感油然而生，何霆瑋差點氣都上不來了。
萬景寧看見何霆瑋的表情十分難受，這才緩緩地鬆了鬆。
何霆瑋深深呼了一口氣，然後盯著萬景寧：“你知道她為什麽突然要跑來跟我告白嗎？”
“為什麽？”
何霆瑋瞥了一眼萬景寧揪住他的姿勢，“那你先放開我，我這樣不好說話。”
萬景寧連忙鬆開手：“你快說為什麽。”
何霆瑋站正身子，然後鬆開自己襯衫的扣子，慢條斯理地說：“一開始我也納悶，她為什麽會突然找我，並且跟我告白，直到我看到她背後的你，一下子我就明白為什麽了，原來一直以來她喜歡的是你，今天的行為，不過是為了我，然後刺激你罷了。藍巧妙這個人，應該不是很善於表達自己內心的想法，所以她的一切行為都是為了引起你的注意罷了。這點，在我和她的交談之中得到了印證。她當時慌亂無章，應該是不知道如何跟你進行溝通罷了。結果，就發生這樣的交通事故。”
萬景寧如遭電擊，一時之間都不知道說什麽是好了，“不，不，不可能，根本不可能，她怎麽會喜歡上我，然後，這不可能，你是故意那麽說的吧？”
“人都已經是這樣了，我為什麽要亂說，我有什麽理由要亂說呢？你和她之間的關係，是你自己把自己想差了罷了。當時我最後說的話，是讓她麵對自己，然後她看著你的方向，往前走了走，接著就發生了意外。許多事情，似乎依然是冥冥之中，雖然你這是第二次了。”
“不，不是的，是她跟你告白才發生的意外，怎麽會發現喜歡我？”萬景寧的私心裏，並不希望藍巧妙在生命的終點發現喜歡上自己，這點是最致命的。這意味著兩個所相互喜歡的人，最終是無疾而終。
何霆瑋再次遞上紙巾，清清冷冷地說：“你覺得我有必要欺騙你嗎？”
萬景寧站在原地，愣了很久很久，腦海中都是他和藍巧妙的點點滴滴，難道一切都是兩個人的誤會？所以才……
ICU的紅燈亮著，仿佛在他的心裏燒出了個巨大的洞。
*
秦薇、周卓浩、何霆瑋三人走獨木橋，都是帶著忐忑的心情，結果走到一半，三人的橋均未塌，這將三人的心驚膽戰發揮到極點了。
未知的，才是最可怕的。
秦薇看了一眼何霆瑋，他繼續往前緩慢地走著。
秦薇咬唇，沒轍，現在也不能後退，根據虛空的要求，他們不走也是要全軍覆沒的，隻能硬著頭皮往前走。她敢打包票何霆瑋是怕的，隻是呈現出無所畏懼的模樣，他也沒什麽選擇的餘地。任憑他多聰明，還是被萬老師和虛空玩弄在手掌心。多少是有些可悲的。
秦薇抬腳繼續往前走，依然是沒出現問題，她鬆了一口氣。
這時候，耳畔響起了周卓浩慘叫的聲音，隻聽見“啊”的一聲，然後周卓浩的木橋猶如豆腐渣似的，直接斷了，他掉到了下麵的水裏，根本沒有給他撲騰的機會，水流太急，直接被衝了出去。
何霆瑋是第一時間發現周卓浩掉下去了，他快步走過獨木橋，眼睜睜看著周卓浩被水衝走卻無能為力，自己現在也是魚肉，任人宰割當中。
他氣憤不已，畢竟是他帶著他們進來的，結果一個被水衝走，一個還在洪流係統當中，兩個人都生死未卜。
這是他生平第一次後悔，後悔自己輕視了虛空、輕視了萬迪，從而導致自己陷入這般境地。
秦薇沒想到是周卓浩的橋斷了，大聲吼：“虛空，你給我出來，周卓浩有沒有事情啊！他會不會出什麽意外？”
這時候，空氣中傳來了虛空的笑聲：“組長，沒想到經過了洪流係統，你的智商不增反而退了？”
秦薇瞪著虛空的方向。
“我說過，生或死看他自己，他讓自己有生的可能，那就有生的可能，他讓自己有死的可能，就有死的可能，一切看他命數。比如他要是不會遊泳，他這會兒就完了，待會兒如果不會潛水，那他待會兒就會玩完了，所以我說，一切的一切都看周卓浩自己，他自己會什麽，能到哪裏，我無法預知。”
秦薇皺眉，獨木橋是她根本無法知曉的東西，下麵的河流也是，都是未知。對於她和何霆瑋而言，此時此刻，兩個人唯有破壞洪流係統，才有一線生機救出他們，如果去救周卓浩，顯然是不理智的。
何霆瑋無法眼睜睜看著周卓浩這樣消失，畢竟是一起並肩作戰的兄弟，他壓根理智不了，作勢想要跳下去，卻被秦薇攔住，“你瘋了你，你找死嗎？”
何霆瑋悲痛地看著秦薇，眼神中帶著憤怒。
這是秦薇第一次看到何霆瑋有這種表情，畢竟他一直都是冷冰冰的，沒有任何的溫度。
“從小到大，我都沒什麽朋友，他是第一個接納我的人，願意包容我的脾氣，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他生死未卜！”
“對，我知道，可是我們現在唯一的辦法是毀了洪流係統，你這樣貿然跳下去，你也會生死未卜的！你醒醒好嗎？你醒醒，我們繼續往前走，也許還有一線機會救了大家。”
何霆瑋眼眶紅了，他頹然地坐到一旁的大石頭上，垂頭喪氣，像是一隻戰敗的公雞。他從來都是以天子驕子的模樣出現的，如今束手無措，根本無計可施，眼睜睜看著最好的朋友就這樣消失在自己的麵前。
秦薇連忙上前安慰：“我知道你現在很難受，我也很難受。但他已經掉下去了，我們隻能期望他能活著，隻能期望，馬上萬老師就要醒來了，到時候我們更沒機會。我們必須要在現在趕緊往前走，破了洪流係統，沒準一切都會好的。”
何霆瑋閉上眼睛，額頭上的青筋爆出，哽咽地說道：“他根本不會遊泳。”
秦薇先是震驚，然後往後退了一步，眼神望著湍急的河流，也就是說，他恐怕九死一生了。
秦薇悲傷不已，“對不起，都是因為我，如果你們不來救我，也許……也許就不會發生這樣的意外了。”
何霆瑋看了麵前的秦薇一眼，“就算不是你，是別的試驗者，我們還是要去破壞洪流係統。隻能說，剛好是你進去了，剛好是你作為試驗者罷了。秦薇，其實我很不希望你是試驗者。”
“對不起，我……”
“因為你作為研發人員，你都想嚐試的東西，外麵不知情的人更想嚐試。你是研發者，你應該懂。”
秦薇望著何霆瑋，慚愧地低下頭，這個慚愧是對周卓浩的，而非洪流係統。
事實上，洪流係統隻是一個虛擬夢境機器。機器是個雙刃劍，既可以是幫手，也可以不是。洪流係統最初的設想是為了精神解壓，現在時代社會高速發展，壓力也是倍增的，有那麽一個虛擬夢境機器，在高壓工作之餘提供發泄的渠道，也是解決心理問題辦法之一。秦薇作為一個有心理方麵問題的人，她認為擁有這樣的機器是利大於弊，所以一直還是站在支持這邊的。
可經過這次循環意識的發展，她發現這個係統並不是停留在那麽淺顯之上，它架構了一個巨大的世界，然後讓她沉迷在其中，停留在其中，根本無法自拔，這似乎與當初的解壓已經完全不一樣了。裏麵很多東西，除了有自己的做的，也有萬老師的設計，萬老師的那塊，她根本不了解，這就包括了根本出不來、必須尋找到所謂的任務等等。這一塊，她是相當的陌生。
洪流係統搭配著虛空使用著，他們在深度挖掘人心，從而以真實的麵貌構建全景。
她懂，也知道。隻是現實的問題難以解決，所以才會想要在虛擬的世界裏尋找到一些什麽。
在這點上，何霆瑋跟她是截然不同的，何霆瑋是直接否定。認為洪流係統是為了滿足萬迪的私心所創造的，根本不是什麽解壓的機器。
秦薇卻覺得，機器是無辜的，隻是萬老師有問題，他在滿足自己的野心。
秦薇不想再讓何霆瑋更難過，她低著頭，放低姿態一個勁地道歉，希望他能看清楚現在的情況。
何霆瑋心裏也是知道現在情況的，所以他不能在這件事上一直和秦薇計較，再說她也是被萬迪蒙蔽的。
所以，兩個人必須要繼續往前。
虛空看著兩個人恢複了一些，說了句：“怎麽？恢複了？也許前麵更危險呢？你們還敢繼續嗎？”
秦薇瞥了何霆瑋一眼，知道他現在處於悲傷之中，可能很容易會被虛空蠱惑，她連忙說：“虛空，你隻是個機器人對不？機器人的腦子能轉得過人腦嗎？”
虛空：“…………”
“就算你能轉得過人腦，你還不是受萬老師指示行為。這證明你的行為永遠都是有規矩的，你不能完全自主，也不能完全隨心所欲。所以，我要怕你嘛？萬老師還在睡覺，隻有你和我們。”
虛空：“秦薇，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你不要以為我不敢動你！”
“我知道，你和萬老師想讓我永遠的沉睡中，因為我出來之後，沒有人比我更了解洪流係統的設定了。所以你不僅敢動我，還特別想讓我死對嗎？隻是，你隻是個機器人啊，像這種事情，萬老師會交給你嗎？能交給你嗎？你有什麽權利？”
秦薇說完之後，還發出了諷刺的笑聲，然後就拉著何霆瑋繼續往前走。
何霆瑋有些疑惑，不明白秦薇為什麽要這麽做，如果這樣，虛空在接下來，豈不是要更凶猛了，他小聲在秦薇耳畔問出自己的疑惑。
秦薇挑眉笑笑，“喲，還有你不懂的事情了？我以為你是無所不知的。”
何霆瑋：“我確實是看不出你的用意。”
秦薇：“我說過，虛空的設定一定是在萬老師的可控範圍內的，在萬老師睡著之前，肯定沒有下達要傷害我的指令，虛空是斷然不會傷害我的。對不起，我也是剛才想起來的，我應該讓周卓浩走我那橋……所以，能傷害的，就是你或者是周卓浩。我不斷刺激虛空，就是想要他突破萬老師的指令。”
“為什麽，我不懂？”
“虛空要是敢突破萬老師的指令，萬老師醒來之後，頭疼的是虛空，而不是我們，到時候我們會有更多的時間去破壞洪流係統。何霆瑋，相比起你，我比你更了解萬老師，萬老師呢，這輩子都是一個發號施令的人，必須別人聽他的。如果是他設計的機器人違背了他的指令，你說說，他首先要對付的，就是那個機器人。”
“這不可能，虛空不敢違背的。”
“這，我也就說不好了，99.99%是不可能，但也許有意外呢？我們現在已經是背水一戰了，我就是想刺激那一丟丟可能性。當然，也許在你的眼裏，一切都可笑至極。我一個專業人士，竟然也在玩這種小把戲。但是，不試一試，我也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