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是死有餘辜。”萬迪哈哈大笑起來，嘴角盡是輕蔑，沒有一絲絲對生命的敬畏。

“看來，你們還是雲裏霧裏的？嗯？嘖嘖嘖，這會兒我又要說說你們了，本來還誇獎你們的聰明，如今盡是愚昧。”

秦薇盯著曾經敬愛的老師，也同時是自己尊敬的長輩，如今話裏話外卻拿人命當草芥，真是令人感到諷刺不已。她渾身冒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他們全都是一群被社會拋棄的人，但又為了金錢才來到這裏，貪婪、狡詐、惡毒是他們的本性。我讓他們進入洪流係統，已經是對他們的最大的恩賜了。”

何霆瑋擰眉，腦海中閃過一些什麽。

“為什麽要找這些人來測試洪流係統？”

萬迪看著何霆瑋，這小子長得真像自己，那眼神，跟年輕時候的自己一模一樣，令人討厭。

“為什麽？你已經知道為什麽了不是嗎？你心底該有底啊！”

洪流係統的測試是極為複雜的，要全麵地測試各類人在洪流係統當中的狀態，其中，既需要秦薇這種人，也需要那些窮凶極惡的人，當然善良的人也要，從而完善其洪流係統本身。但現在存在的問題是，秦薇進去了都出不來，甚至被其中的幻象所蒙蔽，那其他人更沒什麽出來的可能性了。

萬迪在這個時候，不完善好機器本身，還四處張羅人進去，這顯然是不想讓人出來。

“那又為什麽讓他們自相殘殺？”

何霆瑋問這個問題的時候，虛空也緩緩抬起頭，它同樣也是疑惑這個問題，根據萬老師原先的要求，他們全部都要進入洪流係統，花了那麽多人力物力讓他們過來。

結果這群人就……自相殘殺了？

簡直是……亂來。

萬迪捏緊拳頭，臉上雖然是帶著笑，但任誰都看出，飽含怨氣，“嗬，他們的死，多少是你們的自以為是。你知道我最討厭你們什麽嗎？那自以為是的善良，自以為是地為他們著想，自以為是的心懷慈悲，而這，通通令我感到惡心和討厭，讓他們死，就是要告訴你們，你們都是錯的。一群亡命之徒你們都想救，簡直是腦子秀逗了你們，虧我將多年的經驗交給你們，結果你們……現在展露出來的，完全是無知和可笑。”

秦薇皺眉，“你胡說八道什麽啊！你自己心裏變態吧！”

一直以來，萬迪對任何事情都有著莫名其妙的控製欲，這點秦薇在研究所早就有所察覺。

比如在研究所有個方案，兩種都可，但秦薇選擇一種，下麵的人同樣屬意這種，到了萬迪這裏，卻堅持要用另外一種，即便是眾人反對，他也是在所不惜的。所以他對於這種“權利”有著絕對的向往。

應該是絕對的話語權，有著深度的迷戀。

秦薇覺得他應該是內心有點問題的，但這種問題並不影響什麽，畢竟都是一些小範圍的決策，要真是什麽大是大非的問題上，他的腦袋是很清醒的。所以，秦薇姑且認定，那是他某一種瑕疵，畢竟天才總不是那麽完美的。

是的，萬迪是個天才，擁有絕對的天賦和絕對的努力。這也是阮霏非要她留在這裏的原因之一，試問誰願意抗拒這最好的一切呢？

現在想來，萬迪讓那幾個人忽然間的自相殘殺，無非是滿足於自己的變態的私欲，對事物的絕對控製，讓他們臣服。但同時也表露著，他們也是微不足道的一些人。

人命在他的眼底不算什麽。

而自己和何霆瑋在他的眼底也不算什麽。

萬迪直接在虛空耳畔說了一聲，然後虛空在空中投出虛擬屏幕，場麵極為壯觀。

怎麽說呢？就像是在看露天電影似的。

上麵播放的是周卓浩、萬景寧、老人家、小孩四個人的畫麵。

何霆瑋在萬迪說出那句話時，他早已預料到此，他們四個人應該是在他的監控範圍之內了，所以，他們的一舉一動更像是小雞被老鷹戲弄。

周卓浩隻是象征性地吃了一口餅，而萬景寧也是淺嚐一口就交給小孩了，說了句：“孩子的身體最重要。”

老人家雖然說孩子不打緊，但在孩子拿走餅的那一刻，也就知道他們是不會繼續吃了。

小孩接過餅，瞥了一眼萬景寧，嘴裏嘟嘟囔囔。

萬景寧沒聽清小孩的說話聲，問了句：“小孩，你說什麽？”

小孩低頭沒有繼續。

老人家上麵摸了摸孩子的頭，“這孩子內向，平時基本不說話。”

萬景寧盯著小孩，“確實是夠內向的。”

他們已經待在一起很久了，他幾乎就沒聽過小孩說話，要是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個啞巴。

萬景寧又說：“那你吃吧。”

小孩看了一眼萬景寧，又看了眼老人家，低頭望著手中的餅。

周卓浩笑：“我們馬上就能出去了，你就別舍不得了，出去了我請你吃大餐。快吃，小孩子正是長身體的時候。”

小孩又低頭，然後直接將手中的餅丟了出去。

周卓浩：“……”這小屁孩啥意思，嫌棄他們吃過的嗎？

老人家也是震驚的，連忙說：“孩子不懂事，哈哈哈，你們別見怪，餅丟了就丟了，沒事的。”

萬景寧盯著餅，“那浪費了你一片苦心了。”

“我們那都是農村玩意，沒什麽浪費不浪費的，都不是好東西。哈哈。”

萬景寧：“那我們繼續往前走吧，爭取趕緊出去，在裏麵的日子不好過，都快餓死了。”

周卓浩：“可不是，擔驚受怕的，這就是減肥俱樂部。”

眾人接著往前走，大約過了五分鍾，周卓浩看東西的視線有些模糊，往後問了句：“怎麽感覺人這麽累？”

萬景寧連回都沒回一句，直接倒在了地上。

周卓浩拚命地搖晃著頭，“誒誒誒誒，怎麽回事？不會是這裏下了迷煙了吧？”

周卓浩往前走了兩步，然後眼前一陣黑，直接暈倒了。

老人家見狀，連忙上前喊了聲：“你們怎麽了？怎麽會這樣？”

他拉了拉周卓浩，發現周卓浩是睡著了，睡得很深。

又扯了扯萬景寧，萬景寧同樣也是如此。

隨即，他緩緩站起來，臉上換了一副神色。不如平日裏的唯唯諾諾，轉而一副冷笑，“救我？做夢。”

*

此時，看著放映的秦薇驚呆了，她根本沒想到老人家竟然是這副姿態，他，他不是……為了孫子才過來的。

何霆瑋冷漠地看著眼前這一幕，早已預料到了。先前萬迪說這些人都是窮凶極惡的，他就猜出老人家和孩子是不簡單的。沒想到，想盡全力救大家出去，這些大家竟然是這番姿態。這大概就是萬迪給他最大的教訓，讓他知道自己的無知？該死的，他為什麽沒有早一些發現。

秦薇捂住嘴，問道：“他到底是誰？”

萬迪看著兩人神態，覺得頗為滿意，“他是人販子，喏，那個小孩就是他拐過來的。也是走投無路，才會參加洪流係統的測試。當然，這種人販子利益為主，他怎麽會跟著那兩個家夥走呢？他要的，就是錢，大量的錢。”

秦薇不敢置信，“你瘋了不成，怎麽連人販子都要？”

“秦薇，我教過你的，試驗人員沒有鄙視鏈，怎麽？你對這個還能鄙視嗎？”

“可他是人販子啊，他拐賣了孩子，你作為一個有社會影響力的人，怎麽可以做這種事情，連人販子都要用！”

“他也是人。誰讓你們倆這麽好騙，看到一群人就妄自相信他們都是善良的，從而做出一些錯誤的決定。這件事就是教會你們，不要什麽阿貓阿狗都相信，否則你們連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

屏幕上，老人家看著萬景寧、周卓浩倒下之後，來到牆邊，摁下了紅色的緊急按鈕。

這個按鈕設立在這裏，是為了機器人之間發生緊急的事情，當自己無法接通其他機器人，可以摁下這個快速讓其他機器人過來。

忽然間，在一旁的小孩說：“他們是好人。”

老人家不屑地說：“看來你還沒學明白，好人又怎麽樣？又怎麽樣？隻要是擋住我的財路的人，我都要一一清除。”

小孩低著頭，悶不吭聲。

“傻頭傻腦做什麽？我是看你是最乖巧的孩子，所以才帶你在身邊，不然啊，我早就把你賣出去。結果你到了這裏，一句話都不說，你是死了嗎？”

小孩望著萬景寧若有所思，然後說：“他們是真心想帶我們逃出去的，如果我們繼續在這裏……也許會遭遇不測。”

老人家敲了下小孩的腦袋，“富貴險中求。現在，隻要我們殺了他們，他們身上的價值就會到我們的手上了。”

小孩瞪大眼睛：“你要殺了他們？可是……他們救了我們啊。”

“那又如何？錢這個玩意可是好玩意，跟錢過不去的事情，我都不要。”

老人說罷，緩緩地走向萬景寧。

突然，萬景寧坐了起來，目光如冰，冷冷地看著老人。

老人一驚，人不是已經……怎麽會？

“你不是……”

“我沒吃，我吐到了一邊。”萬景寧說：“我一開始就覺得你們很奇怪，是祖孫，行為卻奇奇怪怪的，你竟然都不知道自己的孫子是芝麻過敏的。以及你們的相處模式也是很奇怪的，所以，對於你的餅，我可不敢吃。瞧，我剛剛聽到什麽，賣出去？看來你們之間的關係，真的是很有意思？人販子？”

老人家怒氣衝衝，直接從兜裏拿出一把手槍，對準萬景寧，這讓萬景寧是始料未及的。

不是明明隻有一把槍嗎？

怎麽到了他這裏，還有另外一把。

萬景寧：“你怎麽會有槍？”

“哈哈，本來就有兩把槍啊，是他們自己傻。一開始，我們被關在那裏的時候，就有機器人送餐的時候，故意掉落一把槍，我給偷偷收起來，以備不時之需，沒想到後來又扔了一把槍，我就明白了，最終要進行測試的人肯定是要經過篩選的。”

“一開始就給了槍？”萬景寧蹙眉。

“我答應和你們走，就是想著那邊快死絕了，我就過去，到時候清理一下現場。嗬，沒想到你竟然沒暈，這點是我失算了。”

*

秦薇沒想到老人手上竟然有一把槍，她詫異地看了一眼萬迪，不對啊，萬景寧、周卓浩是後麵出現的，那麽一早出現的槍，是為了什麽？

秦薇感覺到自己的腦袋瓜根本轉不過彎來，如果後麵出現槍，表示的是萬迪為了懲罰他們，而一早出現的槍呢？

那隻能說明，萬迪一早就起了殺心？

那，那找他們過來做什麽啊？

秦薇：“為什麽？為什麽一開始就有槍？”

萬迪：“為了它。”

萬迪指了指虛空：“第一把槍，純粹是為了讓虛空認識人性，我猜會死一兩個人，到此為止了。第二把槍則是因為你們的出現，誰知道你們竟然讓第一把槍死了大多數人，所以說，嘖嘖，這群人啊，也是該死的。”

秦薇簡直不敢相信這是自己老師說的話，猶記得萬迪經常教導她，人要對技術懷有熱忱和敬畏，對人懷有感恩和慈悲。結果現在，他嘴裏都在亂七八糟說什麽，好像根本不是一個人似的。

“秦薇，你知道我為什麽要設計這樣一個洪流係統嗎？”

秦薇低頭：“為了你的私欲，為了你的野心，為了你的利益。”

“不，不不不，你還是誤會我了。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讓大家更好的生活。”

“我呸。”秦薇很少罵髒話。

“這群人已經是被現實世界所不容的，倘若他們進入洪流係統，擁有自己的世界，豈不是可以在自己的世界裏隨心所欲，同時，也不用傷及他們的性命，這不是一舉兩得嗎？”

何霆瑋：“是啊，人家還沒進去，你就直接弄死了，確實是……我都不知道該說你這個人渣什麽是好。反正在你的嘴裏，什麽壞的都會變成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