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迪的眼神很複雜,有愧疚、有難過、有憤怒,甚至有一絲絲的怯懦。
這麽些年,他始終不敢麵對這些問題,他認為,瑜桑隻是為了自己的目的罷了,從不顧及他。
他在內心,隻想要這樣一個結果,至於其他,他一點都不想,也不敢知道。
日記本,是丟了。
丟了是一件好事。
瑜桑平日裏是有寫日記的習慣,所以當她去世之後,那本日記本消失不見,對萬迪而言,是鬆了一口氣,他生怕在裏麵看到一些,不該看的東西,以此後悔終身。
所以,他隻想知道日記本丟了就好了,至於其他,都不重要。
何霆瑋在尋找關於瑜桑的蛛絲馬跡,但屢屢受挫,關於瑜桑這個人,似乎是被“保護”的很好,他很難找到相關的資料。甚至,這個人根本沒有在這世界上留痕。仿佛是,他遇見的瘋女人,可能是自己的臆想罷了。
直到他意外看到了萬迪辦公室的一張合影,那是洪流係統初期大家的合照,上麵有不少人,但有個人的頭卻不見了,不知道怎麽就在那裏多了一個洞。
怎麽偏偏就那裏少了?
並且,看著下半身的打扮,是一個女人,穿著裙子的女人。
這點確實是不同尋常……
一個女人?
何霆瑋記下了這個事情,伺機在研究所詢問關於那個破碎頭像的人,卻得不到任何的消息,似乎所有人都在說,這個人啊,不知道是誰?又或者是有這個人嗎?之類的,總而言之,對於這個女人,大家都忌諱,不敢多說什麽。
平日裏對他較為好的一個人,一聽到這個事情,連忙拉著他走到一旁,仔細而又慎重地跟他說:“你想知道那個做什麽,可能是意外掉了塊罷了,我們研究所來來往往人也多,誰是誰,根本就記不清。”
何霆瑋盯著他,目光淡淡,語氣卻重了重,問:“真的嗎?”
“什麽真的假的,我勸你,這些過去的事情已經過去了,沒必要拿出來再提,尤其是……”他將何霆瑋往旁邊拉了拉,“尤其是,你千萬不要在萬老師麵前提到這個事情,否則……”
“否則什麽?”
“否則,你可能會有大麻煩。”
何霆瑋:“你不是說,你對這個人是誰都記不清了,怎麽我就有大麻煩了?”
“這,反正就是會有大麻煩的,我是為了你好,所以才讓你別管這個事情。”
“依我看,你已經想起來她是誰了,對嗎?”
“沒,我真不知道她是誰。我……已經想不起來了。”
“那我自己查查,與你也是無關的,你管我怎麽查呢?”
“不是,你這個人,怎麽就說不明白了呢,讓你不查,你非要查,容易,惹火上身。”他說到最後幾個字的時候,還特意加重了下,“別管別管,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現在萬老師很看重你,以後你就是他的左膀右臂,你可不要在這件事上犯糊塗。”
何霆瑋眼神一眯,聽出其中的門道,他問:“那個女人,是瑜桑?”
話落,他連忙捂住何霆瑋的嘴巴,“不,別,你別亂說。不是啊,絕對不是。”
“你不是說想不起來了嗎?怎麽這會兒又想起來了?”
他一時之間腦子都當機了,然後停了停,開始調整說:“不是這樣的,總而言之,這個事情,你絕對不能摻和,對你的未來是沒有一點點的好處。你想想,隻要你站在現在的位置,原地努力,將來就是輝煌的,不可限量的。沒人願意拿現在的唾手可得的地位,去尋找那一些不相幹的事情吧?”
這回,趁著何霆瑋還沒說話,他擺擺手說,“好了好了,我不和你說了,手上一堆事情沒做。聽我一句勸,千萬別管,千萬別管,管了你就是自找苦吃。”
何霆瑋看著他匆匆離開的背影,心中暗忖,可偏偏他,就是那種——
打破砂鍋問到底的人。
既然在研究所找不出什麽,為今之計,恐怕是要找到那個已經退休的李伯伯,從他那裏獲取一些相關的消息。
畢竟在研究所工作的這些人員,許多已經成為了萬迪的心腹,不會輕易說一些什麽的,而李伯伯不同,李伯伯已經退休了,跟他們的關係網也沒有那麽的堅硬了,沒準他是其中的突破口也說不定。
但這個李伯伯也不是那麽好找的,聽大家說他在退休之後就出國了,去哪了不知道,反正就不在國內的意思。
何霆瑋在尋找的過程中覺得很奇怪,既然李伯伯都已經出國了,那為什麽與他關係較好的那一位老寧,依然經常去李伯伯住的那一邊,一去就是半天一天的。
所以,何霆瑋趁著老寧去那邊的時候,偷偷地跟上了。
老寧先是來到李伯伯的住處,上去忙活了一陣,然後就拖著東西下來,放在車裏,隨即一個人往前開。
何霆瑋詫異,難道老寧隻是幫李伯伯處理一些舊東西嗎?
那這次數,也是夠頻繁的,每次都來。
老寧開往一處湖邊,然後就在湖邊坐下來了。
何霆瑋車子悄悄在一旁等了下,但並未發現異常,他是獨自一個人在釣魚。
在陽光的照耀之下,顯得格外的悠閑。
還是老寧會享受,人生嘛,似乎沒有什麽比親近大自然更讓人感受到舒服、愉悅的。
何霆瑋心想著,既然是在釣魚,那估計是真沒什麽事情了,他準備啟動車子準備離開,忽然,手機掉到了地上。他連忙摸索,然後拿了起來,剛一拿起來,就發現,在老寧的身邊,出現了一個自己想見的人——李伯伯。
李伯伯微駝背,然後坐到他的身邊,兩個人一起垂釣。
原來,兩個人是約好了在這裏釣魚。
老寧對李伯伯說:“最近,有個人想找你。”
李伯伯沉吟片刻,忽地,他一回頭,看見了何霆瑋緩步走來。
“不過你放心,我們已經和他說了,你不在國內。”
李伯伯握緊魚杆,“是嗎?不在國內,人家真的會那麽相信嗎?”
“你這話什麽意思?”
“喏,人都來了。”
老寧猛地一轉身,就看見站在身後的何霆瑋。
“你,你什麽時候來的?”
何霆瑋淡笑,“來了一陣了,等他。”
老寧一時之間都不知道該說什麽了,“你這個臭小子,腦子倒是很聰明什麽都給你算準了!真是!”
何霆瑋說:“我和他說兩句?”
老寧看了一眼,隨即說:“行,你想說就說吧,反正你也問不到想問的。”
老寧離開了。
何霆瑋坐到了老寧的位置上,接著釣魚。
李伯伯看了他一眼:“嗬,你還會釣魚。”
“會一點,不熟悉。”
李伯伯笑了笑:“你來找我,到底是為了什麽事?”
“他們為什麽要說你出國去了,為什麽不想讓我來找你呢?”
“那我哪知道呢?人家的心思,我又不是人家肚子裏的蛔蟲,不知道他們什麽個意思。”
“我今天來,是想跟你打聽一個人的。”
“誰?”
“瑜桑。”
聽到這個名字,李伯伯的釣魚杆明顯一顫,然後說:“時間過得好快,我記得你剛來研究所的時候,我剛退休,現在不知不覺又過了好些年。唉,現在都是你們年輕人的天下了,我們老年人啊,都不中用了。嗬。”
“當年你們洪流係統小組拍過一張合影,上麵的女人頭像沒了,被掐掉的是瑜桑吧。”
“……”李伯伯說:“什麽合影不合影的,日子久了,我都不記得什麽合影了,你也知道我年紀大了,現在能記得的東西都不多了,更別提你說什麽瑜桑了。”
何霆瑋諷刺地笑了笑,所有人都知道真相,但所有人卻都刻意掩蓋真相,不想讓他知道其中的事情。
“李伯伯,我知道你喜歡釣魚,不如我們比一比?”
一說起釣魚,他的眼睛就亮起來啊,“好啊,比什麽。”
“喏,就比釣魚,看看今天是你釣得多,還是我釣得多。”
“成啊。”
“如果是你釣得多,這件事,我再也不提了;如果是我釣得多,你必須要給我一個確切的答複。”
“這……”李伯伯低頭,似乎很不願意麵對這個話題。
何霆瑋說:“你是怕輸給我這個門外漢嗎?”
“誰怕輸給你了,這些年我釣魚,從來就沒什麽敗績。行啊,既然你這麽說,那就這樣,我們比一比釣魚。”對於自己釣魚的殊榮,李伯伯可是有一大屋子的。
何霆瑋笑:“那就比一場。”
“我倒是要讓你知道知道,什麽叫釣魚的高手。”
何霆瑋頷首。
緊接著,兩人就釣了半天,到規定時間為止,看誰釣得多。李伯伯馬上就開始釣起來了,何霆瑋也不讓著了,這次也是認認真真地在釣魚。
時間一到,兩人紛紛停下了手中的魚竿,然後先將李伯伯的魚倒出來數一數,李伯伯在一旁,得意滿滿地看著自己這個成績,對於今天的成績,他還是挺滿意的,不錯不錯,確實是蠻多的。
李伯伯說:“你小子跟我鬥也是太嫩了,我在這塊,就沒輸過。”
何霆瑋點頭如搗蒜,數了數然後說:“102條,很厲害。”
李伯伯笑,“這都是小意思罷了。”
緊接著,到了何霆瑋,李伯伯看著何霆瑋一條條數,很快的,臉色有些微微不對了,怎麽回事,這小子竟然也釣了那麽多的魚,並且是在不知不覺中,他都以為何霆瑋這小子沒什麽成果呢。
“等等,你小子該不會作弊吧?”
“作弊?你看我像嗎?我可是空著手來的。”
李伯伯心想,也是,這小子確實是空著手來的,不至於作弊。
李伯伯的臉色是越來越難看了,直到何霆瑋將最後一條魚拿了出來,說了句:“103條,不好意思,我竟然還比你多了一條。”
李伯伯麵如土色,一驚,“怎麽會,你這小子不是工作很忙的門外漢嗎?怎麽會?我可是天天在這裏釣魚,怎麽會輸給你呢?不可能吧!”
“李伯伯,既然如此。”
“不,肯定不可能,我要重新數一數。”
何霆瑋讓出一個位置,讓李伯伯仔仔細細地數數。
過了一會,李伯伯跌坐在一旁,臉色不好地說:“沒想到,你真的比我多一條,你這小子,是故意的吧,你根本不是不會,你是很會,還故意就贏我一條,你是存心想氣死我嗎?”
“不,怎麽會呢?我怎麽會存心要氣死你呢?我是想知道答案,不是嗎?這些都是我們一開始約定好的。”
李伯伯垂頭喪氣地說:“你想問什麽?”
“那個破了的地方,是不是瑜桑。”
李伯伯又是一陣歎氣,“你這,怎麽永遠在這個話題上打轉啊,是不是,真的有那麽重要嗎?”
“當然重要,是還是不是?”
李伯伯這會兒點頭,“是,是瑜桑。”
“那她呢?”
李伯伯:“我不知道她去哪了,人就莫名其妙消失了。她是萬迪的妻子,這件事我們都是不知情的,她和我們隻是同事關係罷了。”
“萬迪的妻子……”
“對啊,哦,對了,萬迪說過,我們千萬不能提起她,她是萬迪最不想提起的人,至於發生了什麽事情,我是真的不知道。”
“不過……”
“不過什麽?”
“你想知道關於她的消息,可以去她以前的住所,那個地方沒有租出去,現在荒蕪得不成樣子,沒準你能從裏麵找出一些什麽。那個地方,估計現在已經是雜草叢生了,沒什麽人去,也不知道為什麽萬迪會不做任何的改動。”
“以前的住所在哪?”
李伯伯告訴他一個地址。
“你可別跟別人說是我告訴你的,我都已經,退休了,實在是不想摻和這些風雨了,萬迪這些年也是想培養你的,你也沒必要去追究這些了吧?”
“我自有我的想法,謝謝李伯伯了。”
“唉,年輕人的想法啊,我真是越來越搞不懂了。”
何霆瑋拿到地址之後,連忙驅車趕往,他必須要知道,其中到底是發生了什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