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何霆瑋來到了郊區的一處小洋樓,小洋樓分上下兩層,看得出之前很是別致,上下養滿了許許多多的花卉,如今已經變成了雜草一堆。
門鎖全都生鏽,上麵都是灰塵和蜘蛛網。
何霆瑋試圖打開,雖然生鏽了,但打不開,他往後退了兩步,用腳一踹,門開了——
四周都是灰塵。
何霆瑋捂住鼻子,然後走了進去,這個地方確實是很久沒人住了,也沒人來打掃。萬迪那個人,將這裏廢棄有什麽意圖呢?
何霆瑋四處尋找著蛛絲馬跡,但這裏幾乎都已經被搬空了,沒留下什麽東西,隻有蜘蛛和老鼠。
他上了二樓去查看,依然是什麽都沒有,一樓和二樓均已搬空,沒有什麽生活的痕跡。
也許,李伯伯就是知道這裏什麽都沒,所以讓他過來撲個空。
萬迪那個人,心思很重,怎麽可能會留在這裏一堆線索呢?
這確實是他已經能想象得到的結果了。
何霆瑋在四周繞了一圈,雖然荒蕪,但能看得出,之前那個人應該是用心地生活著,牆上掛滿了畫,地上用的是淡色係的地板,顯得十分的溫馨。這和萬迪辦公室的樣式是完全不同的,他的辦公室到處都透著“商務化”,這麽溫馨的一切,應該是瑜桑做的。
他摸著滿是灰塵的一切,心底卻有了一絲絲不同的感動。
過了一會,他在這裏找不到任何的東西,隻能離開。
離開之前,看到那副向日葵的畫歪了一點,與整體的構造有些不符,他上前去掰了下,將畫調整到正常的斜度,然後鬆手,放開。
剛一放開,一縷陽光照了進來,窸窸窣窣的光芒猶如金沙一般,鋪麵了整個畫麵,映在地上。
忽的,畫整個掉到了地上!
何霆瑋……納悶了,剛去調整好,結果整個都掉下來了。
他隻能低頭下去撿起,卻發現,畫的背麵,竟然有一個本子?
粉紅色的封麵?
何霆瑋疑惑地拿了起來,粗略地翻了翻,一驚——
本子上全都是瑜桑的日記,這本竟然是瑜桑的日記本。
何霆瑋翻到了日記本的最後一頁,上麵寫著:從洪流係統出來之後,我剛感覺到我的精神渙散,甚至經常出現幻想,注意力不集中等等問題,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辦?這已經超出了我們所研究的了,希望這就是一時的吧,時間到了應該會消失掉的。希望。
今天去那家人門口看了一眼我的兒子,時間過得好快,他已經會自己上學了,多希望這些年能陪在他身邊的人是我們,也希望每次跟他一起玩的人是我們,隻是我們……沒有辦法,洪流係統,還是這個洪流係統,似乎我們這一輩子所有的希望,都是洪流係統,而不是自己,不是孩子。
幸好那家人是願意對孩子好的,不然我就更愧疚了。
何霆瑋往前翻了翻,原來瑜桑在沒瘋之前,是經常來看自己的,但他卻不知道這件事,一直以為第一次見到瑜桑,就是她瘋了的時候。
何霆瑋翻到某一頁,定了定。
今天,我感到萬分的悲痛,萬迪說要將我們的孩子送給被人養,我肯定是不願意的,但我實在是拗不過,他說我們做研究的人,是沒有這個時間照顧孩子的,不如將孩子送出去,這才是對孩子最好的。
我想來想去,我們這樣確實是照顧不到孩子,我隻能將孩子送出去。
孩子……
等洪流係統穩定下來之後,媽媽一定會將你帶回來的!
一定!
何霆瑋感覺到自己內心深處的某個角落正在慢慢地融化,原來一切竟然是這樣的。
再往前翻了翻,就是瑜桑對於萬迪的擔憂——
他對洪流係統越發的執迷了,這不是一件好事,他似乎是進入了一個魔怔的狀態,認為洪流係統裏麵一定是盛世繁華,認為外麵都是亂七八糟的,這,多少是有些不正常的。
我拚了命的勸阻,但一點效果都沒,我真的好擔心,有一天我們將要被機器人所反噬。
不行!我不能讓他執迷不悟下去,我必須要做點什麽,進而阻止他的這種行為,否則,對我們都不利!
機器人到底是機器人,不能萬般的信賴,過度的信賴很容易造成反結果!
警惕!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何霆瑋才理解了瑜桑的用心良苦,一路走來,她都在用自己能力所及的能力幫助萬迪,幫助萬迪,同時她也想兼顧到孩子,但心有餘而力不足,她就在這夾縫中間,渾渾噩噩地走了一段,然後最終瘋了。
*
何霆瑋盯著萬迪,眼神中充滿了憤怒,“為什麽要讓她進入洪流係統,為什麽是她?”
萬迪先是愧疚,然後冷冷地說道:“誰讓她多管閑事,如果不讓她進入洪流係統,她肯定還會研製出新的類似毀滅係統東西的存在!她根本就不是為了我,她是為了她自己,為了能與我相互抗衡。她變了,她變了,變得越來越自私,完全自為自己考慮事情!”
“你夠了,不要胡說八道了!什麽叫她變了,她在日記裏麵寫到,自始至終是為了你,設計毀滅係統是怕你被洪流係統反噬,做這些行為都是為了你,為了你,而你,卻在這裏猜忌她的真心!”何霆瑋氣惱不已。
萬迪眼神中充滿了閃爍,在瑜桑瘋了自殺之後,他曾有一段日子經常跑到瑜桑的墓碑前,就是看看,偶爾在碎碎念。
一次次地安慰自己,瑜桑是死有餘辜的,瑜桑的死都是她自找的,跟他沒有任何的關係。
瑜桑不過是在洪流係統的“競爭”當中死亡的,她的死都是應該的。
他沒有做錯,他什麽都沒錯。
他是對的,是對的,都是瑜桑的錯。
越是來的次數頻繁,內心的不安就越是強,萬迪最後一次出現在瑜桑的墓碑前,上前就罵罵咧咧的:“都是你害的,都是你害的,如果不是你故意要和我抗衡,我也不至於會那麽對你,我沒有錯,我從始至終都沒有錯,都是你害的,你害的!”
墓碑前就放在一張瑜桑的照片,她露出淡淡的笑容。
萬迪越看越是惱火,越看就越覺得自己罪孽深重。
“你不要得意,這是我最後一次來看你,接下來,我再也不會來看你了,你要為你所做的事情贖罪!贖罪!你給我滾!滾得越遠越好!”
“你給我滾!”
萬迪說完之後,似乎是下了某種決心,讓人連夜將瑜桑的墓地搬離這裏,再也不想看見她。
何霆瑋趁著萬迪愣神之際,一把捏住他的手槍。
萬迪沒想到何霆瑋會做出這個動作,一驚。
何霆瑋一把抓住手槍,對著萬迪的臉狠狠地打了一拳。
萬迪被打到了地上,發出哀嚎聲。
“你敢打我!你竟然敢打我!你這個臭小子!”
何霆瑋連忙拿起地上的手槍,拿起來指著萬迪:“我不止敢打你!你這個瘋子!”
萬迪的臉上出現了驚恐,“難道你還想殺了我?”
何霆瑋扣下扳機,指著萬迪,“嗬嗬,你說呢?”
“你想殺了我,難道我就不能殺了你嗎?”
萬迪閉上眼睛,“好!好!好!你殺,你殺了我!反正研究所已經全部毀壞了,我們也沒幾分鍾了,不出去也會死在這裏!你殺了我吧!我已經沒有半點活著的想法了!”
可過了一會,萬迪沒有聽到有任何動靜,緩緩地睜開眼,隻見何霆瑋一個反手,將槍扔得老遠。
“你沒有殺我?為什麽?”萬迪是不可置信的,任憑誰,都不能放過這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何霆瑋不屑地說:“死亡不能改變什麽,改變不了怨恨,改變不了悲傷,更改變不了現在正在發生的一切。”
也許,有那麽幾秒,他對萬迪是恨的,是想動手的,但也就那麽幾秒,過了就過了,一切就顯得不那麽重要了。
萬迪盯著何霆瑋,哈哈大笑起來,“愚蠢,既然你放過了最好的機會,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萬迪上前,竟然和何霆瑋扭打起來了。
“我從來沒想過有一天,毀滅我一輩子心血的人,竟然是我親生兒子,嗬,嗬嗬,簡直是令我感到吃驚。”
何霆瑋猝不及防,被萬迪一下子壓製住了上風。
“你就和你媽一樣的,婦人之仁,把全世界的人都當做好人,然後呢,我就讓你嚐嚐什麽叫苦果!”
萬迪一把揪住何霆瑋的頭,狠狠地往地上砸去,“我讓你多管閑事!我讓你多管閑事!你個多管閑事的臭小子!你知道我為了洪流係統,耗費了多少人力物力嗎?結果一夕之間,全部毀了!毀了!什麽都沒了!”
“都怪你!都怪你!”萬迪拚命地將何霆瑋的頭狠狠地砸在地上。
這讓何霆瑋是想不到的,沒想到在這個時候,萬迪依然是執迷不悟,但多次的襲擊,讓何霆瑋額頭都是血,無力反抗,隻能任憑萬迪不斷地將他砸在地上。
萬迪罵道:“誰和我作對,我就讓誰死!就算是你,也不例外!通通都要死!”
何霆瑋掙紮著要起來,但已經被打的很是虛弱,根本無力反抗。
萬迪哈哈大笑起來,像是進入了某種癲狂的狀態,“哈哈,哈哈,你們都得死,都得死啊!”
何霆瑋的額頭上都是血,他視線都模糊了,迷迷糊糊地看著四周,仿佛進入了昏昏沉沉的狀態。
不知過了多久,何霆瑋感覺聽到了秦薇的呼喚,“何霆瑋,你別死啊,你要堅持住啊!”
秦薇?她怎麽會在自己的旁邊叫?自己是到哪了?
當何霆瑋想要睜開眼睛,卻發現周圍是一片白茫茫的。
要堅持住?
秦薇?
對,秦薇,他還沒見到秦薇。
秦薇都已經很努力了,很努力走出洪流係統了……那他,他也不能放棄,絕對不能放棄!
他不能死,他還沒見到秦薇!
*
二虎已經吩咐下去將四周的水域全都找人巡視,但並沒有發現人,隻有一堆四處逃竄的機器人。
周卓浩站在一旁的小樹林感歎,“沒想到大難臨頭的,連機器人都各自飛了,真是令人大開眼界。”
二虎說:“這有什麽,肯定是虛空下了指示讓他們出來的,對於他們這種小型的機器人而言,是沒有自主的意識,他們是不會自己出來的。”
“現在萬迪就是熱鍋上的螞蟻,肯定是關注不到這些的,虛空還能自己下命令嗎?”
“怎麽不會呢?這個世界上有太多的東西,都是讓你我匪夷所思了。”
“比如……虛空當時是要殺了我們,結果你和我都活得好好的對嗎?這是不是另外一種反抗萬迪的方式呢?”
二虎一怔,沒說話?
“怎麽?傻了。我可不是真的傻。當時虛空就是來殺我們的,結果沒殺了我們,後來我逃出研究所的時候,出現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女人帶著我走了,讓我千萬別回去,然後就是你出現了,這一切的一切,似乎都與你與虛空有關聯。我相信萬迪是肯定不會關注到這些的,也不會救我的,他都恨不得殺了我,隻有你想救了我,所以,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二虎搖搖頭,“你這個人,關注太多對你不是一件好事,你隻要知道,我是想救你們的,這不就得了。”
“也是,否則我根本不會和你一起救出老大。我就是知道你,沒有任何想傷害我們的念頭。但是你和虛空,究竟是怎麽回事?為什麽可以在萬迪的眼皮子底下做出這些行為!”
“刨根問底太不可愛了,你就不怕我不救了嗎?”
“不怕,你一定會救的,否則,你也不會大動幹戈對嗎?你一定會救他們的。雖然我也不知道你的動機,隻是第六感。”
“有時候,不知道比知道來得好,關於虛空的一切,不是你們想象中的那樣,當然,我也知道的很少很少。”
“你這小子,墨跡什麽,把知道的都告訴我,我才能很好的幫你分析,不然……”
“不然,我都不知道,我們什麽時候就被虛空給算計了!”